顧潛這一句話,驚得在場的人莫不倒吸了一口冷氣。


    什麽意思?他不是何應文?那他是誰?


    “何應文”低著頭,不說話。


    顧潛又問了一次:“你是誰?”


    他抬起頭來:“你都知道了?”


    “八九不離十,隻差你一個準話。你,是誰?”


    “何應武。”


    此語一出,在場的人又是一陣驚異,話都說不出來。


    何應武?何應武不是死了嗎?剛才他還被秦飛和顧潛在湖邊又殺了一次。


    顧潛站起身來,笑了笑:“你自己說還是我幫你說?”


    何應武夫婦沉默著,最終丈夫先開口了:“我說。”


    “好,免去了我說的哪裏不符合事實。”


    何應文,啊不是,何應武開始了他的講述,這裏我們用第三人稱來寫。


    溺死在湖裏的,其實就是何應文,他是被他的哥哥推下去的。


    身為哥哥的何應武頂替了弟弟的名號,在緣河鎮生活了一個多月,沒有被發現馬腳。


    弟弟何應文生在湖邊的茅草房裏。


    他的父親是水上的一名水手,經驗豐富,見多識廣,沒事兒就給年幼的兒子講一些外麵的故事。


    但父親在他不到十歲的時候溘然長逝,據說是被水給淹壞了的。


    尚且年幼的何應文不明白爸爸為什麽不見了,依然在河邊過他的逍遙日子,隻是他的母親整日以淚洗麵,不久就去和夫君泉下相會了。


    孤身一人留在人間的何應文,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他每天坐著父親留下的小舟釣魚,用一把小鐮刀砍柴,日子很清閑。


    但他的精神有了空缺,習慣了聽父親講的那些水上的澎湃故事,現在的何應文很孤獨。


    他知道世界上有一種叫“書”的東西,上麵記載著無數的故事,比父親講的還要來的精彩。


    他決定去買書。


    於是何應文,日夜砍柴,釣魚,有時間還回去采上一把野蘑菇,把這些物件拿到緣河鎮上去賣,換了錢之後去買書。


    這些賺不了多少,何應文一個月才可能買上一本書,但他看得如癡如醉,一本書往往都被翻爛了。


    這點小小的雨滴當然滋潤不了何應文心田裏知識的大漠,他花錢到別人家去借書,自己在家裏割竹子,做成竹簡,用木枝沾著炭灰抄書。


    要說那時候已經有了人造紙張,但何應文買不起,隻能自己親力親為,既鍛煉了體魄,又增長了學識。


    他邊抄邊記,小孩子記憶力極好,把一本書抄完也就記得八九不離十。


    起初他隻看小說,後來涉獵範圍漸漸廣了起來,從曆史到詩詞,無所不閱,無所不讀。


    他已經從剛開始懵懵懂懂的隻會對故事感到好奇的小孩子,變成了一個熱愛文史如癡如醉的少年。


    此時的何應文可謂是滿腹經綸,從小獨自生活和飽覽群書也讓他的性子變得堅韌,多了一份超出同齡人的成熟。


    這位才子有一日到街上去叫賣,竟吸引了當時緣河鎮最有名的世家家主,何大人。


    不知是不是因為何應武先生避諱他父親的名字,以下統稱這位家主為何大人。


    要知道,緣河鎮在那會兒還是很發達的,位於南北交替之地,水路商業極其發達,坐擁著這交通樞紐一半以上的水船的何家家主,怎麽會對一個賣著發蔫蘑菇和幾根細柴火的小童產生興趣。


    原因是這何應文一肚子博學沒地方使,叫賣的方式竟然都是以詩詞的方式說出來的,並且信手拈來的詩句竟然格律工整,別有韻味,一般人還聽不懂。


    當然,這種做法在市場上是不受歡迎的,畢竟社會上還是沒文化的人居多,很多人都聽不懂你說什麽,看你賣的東西還一般,生意自然慘淡。


    何應文卻不以為然,他對生活質量的要求不高,對精神質量的要求可太高了,這麽一叫賣,一是可以鍛煉臨場發揮,二是可以凸顯出自己的才華。


    事實上,他這種有些做作的行為也是歪打正著。


    何大人是讀過書的,並且讀的還不少,平時酷愛詩詞,和何應文算是同道中人,半個知己。


    一聽這位小童的詩賦,頓時被驚豔到了,再一看麵相,好麽,不過十五六歲。


    何大人大喜,當即賞了五十兩銀子,並且把這位小兄弟請到自己府上,讓他每天和自己對吟幾句詩。


    何應文倒沒有拒絕,隻是他說:“我去你府上可以,但是你得免費借書給我看。”


    何大人捋著胡須哈哈大笑:“可以,當然可以!”


    這位大人答應地這麽爽快,不是因為他有多慷慨,而是他得了一種血疾,時日無多了。


    在生命最後的光陰得一知己,也算是件快活事。


    盡管這位何大人認知己的速度和標準和秦飛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他那個時候實在沒時間挑肥揀瘦。


    就這樣吧,這位小兄弟,我唯一的一個兒子隻會耍耍武功,怪我當初給他取了一個“武”字,我剩下的日子,就由你來陪著。


    何大人的身後,站著一位近二十歲的男子,就是何應武。


    這天在集市上,他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有才的少年。


    就這樣,何應文進入了何家的府邸,每天寫上幾首詩,和何大人討論討論,剩下的時間用來看書。


    每天吟詩這種事情對他來說真的很輕鬆,何府裏的書庫才是他遊離的地方。


    這裏典籍豐富,框架係統,讓何應文的眼界第一次打開得如此遼闊。


    與此同時,何大人的身體越來越差,早上放在床頭的一盆清水晚上變得血紅,往裏吐的血很多。


    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便讓何應文和何應武進來。


    他表示自己時日無多,收了這位小知己作幹兒子,並賜名何應文。


    何應武聲稱他已經忘了何應文被賜名之前的名字,他記住的,隻是現在起他叫何應文,過去他也叫這個名字,他就是何應文。


    何大人對何應武說:“今後他就是你的弟弟,我死之後你要把他當作親生弟弟看,不可以有欺侮或是排擠。”


    跪在床前的何應武連連稱是,心裏卻咬牙切齒。


    父親好讀書,他這是知道的,但卻對練武的自己十分冷落。


    這位不知道叫什麽的毛小子,仗著讀了幾本書,會作幾句詩就天天在父親眼前晃悠,讓自己變得可有可無。


    他沒出現之前還好,何大人還是對自己的兒子關愛有加,也不反對他練武,並誇他一身武藝精湛,不枉名字裏的一個“武”字。


    畢竟兒子隻有一個。


    但當這位文學愛好者發現自己沒多少日子可過的時候,自己終身的愛好比兒子的終身愛好更重要了,於是他找到了何應文。


    要說這位仁兄確實意識到了自己這段時間冷落了何應武,但冷落就冷落吧,要走的人了,又不能補償或是怎麽。


    但這一種“死前逍遙一把”的心態卻害了何應文。


    當然,這點積怨還不足以讓何應武把何應文給摁水裏去,真正的恩怨是因為一個女人。


    囑咐完哥倆的事,何大人又一揮手,奴婢帶進來一個麵容姣好,婀娜多姿的女子。


    “應文,你學問淵博,但不能荒廢終身大事,是時候該娶個媳婦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百鬼判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泣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泣秋並收藏百鬼判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