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晚飯,吃到了最後也沒有時間讓涼冰將心裏的那句話說出口,又或者,她自己也開始懷疑了。


    ——我、真的是喜歡嗎?


    明明兩人之間的互動也並不多,隻是最初的那次胡來讓她不得不迷亂了自己的腦子。


    嘩啦啦~


    冰冷的水流從水龍頭中淌出,端著著一個木盆的凱爾正在與這棟房子的主人,也就是先前的那位男天使有說有笑的洗著餐具。


    “今天真是給你添麻煩了,小流月在我走之後沒有哭鬧什麽的吧?”


    “沒有沒有,那孩子乖巧的很,”男天使繼續道:“不過我有一句話,就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凱爾沒有阻攔男天使的發言,並且示意他放鬆自然的說。


    對方也是再三考慮了一陣子,然後才慢慢說道:“其實呢,我是想說關於孩子父親的事,雖然不知道小姐你到底是什麽人,但我也是聽女兒講過你在船上的事,還有就是那別的星球上突然來的那些...女天使,她們身上的鎧甲和你身上的是很相似,所以我想你一定是什麽大人物。


    但是就算小姐你有天大的本事,有再好的家境,那...那也不能讓孩子缺少父愛呀。”


    “什麽?”


    “不是別的意思,我這也就是有一個建議,畢竟我也不知道在你們的身上發生了什麽,像我這種一輩子沒有出去過的人的確是沒資格說小姐你的,但是我見孩子一直在念著爸爸,所以小姐,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帶你的妹妹去看看父親吧。”


    凱爾聽到了這一大串的話先是楞了一會兒,但是很快的,她就反應過來。


    ——小流月的父親麽...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想辦法的。”


    男天使像是受不住這感謝的樣子,連連回答道:“哪裏,我就是看那孩子很想他爸爸的樣子,而且畢竟是親人,沒誰是真正舍得的吧?”


    對於這句話,凱爾隻是禮貌的笑了笑,因為親情這種東西對她而言,真的是有些過於遙遠了。


    啪嗒。


    將手裏最後一個盤子疊好後,男天使朝著凱爾說:“之後隻要再衝兩遍就行,你可以去陪你妹妹的,這裏交給我就好了。”


    “那我就先走了。”


    “快去吧,小孩子這個點都是要睡了的,不過應該要你這個做姐姐的唱一首安眠曲才睡的著~”男天使笑著說道。


    凱爾也是被那笑容感染了,心情不如剛才那般鬱鬱了。


    但是當她來到了男天使為她和小流月準備的房間門前時,那剛剛伸出的手在觸及門把後又小心的收了回來。


    ——為什麽?!


    凱爾的心底突然湧起了一股無名的怒火——為什麽我要這麽怕與流月獨處,為什麽她就一定要對別人愧疚,左右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女孩,自己救了她應該算是她的大恩人。


    應該是別人對她感恩戴德,而不是她一個人在這想著那些雜七雜八的事。


    ——因為,我是她的恩人!


    那思索過深的凱爾全然沒有注意到已經微微扭動的門把,在“哢吱哢吱”的傳出了兩聲響動後,那竭力向下壓去的小手手心都已經磨得通紅。


    在徹底丟下了自己抱著的碎花枕頭後,小流月的臉蛋先是嚇得發白,然後又憋得通紅。


    哢!嚓嚓嚓——


    被門把手帶著一起往跑去,小流月的身子畫了一個小小的弧線,緊接著就被閃到一旁的凱爾伸手抱了起來。


    “姐...姐姐!”


    就像是從高樓上落下被人及時抓住了救命的手一樣,既生氣又害怕的小流月緊緊的抓著凱爾的小手臂,背對著房間裏窗戶外不斷呼嘯的晚風顫聲道:“剛剛有好大的風,呼呼呼的在響,門也自己關上了,姐姐不在身邊、我好怕...”


    聽到小流月那一聲聲顫抖著喊出來的姐姐,凱爾的胸口就好像被人用錘子狠狠的砸了那樣,很痛,但更多的還是悶。


    “姐姐,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


    那懇求般的語氣從一個小孩的嘴裏出來,總是能夠讓凱爾的內心一顫。


    “好、好啊,姐姐陪你一起睡。”


    說著凱爾便將流月抱回了房間裏,先是將那因為大風而不斷發抖的窗戶拉到隻留一根手指大小的縫隙,然後就換了一套白衫麵對麵的與小流月躺在了一頭。


    那小小的身體早就因為這一天的荒唐事而耗盡了能量,有著凱爾的陪伴,流月很快就睡著了,夢前,那雙小腳還因為寒冷而蹭到了凱爾的小腿上。


    “爸爸...”


    喃喃夢語並不完整,但是對於凱爾來說已經是足夠清楚的了。


    原本想象中的情況並沒有出現,不知道是不是流月還很年幼,在凱爾沒有主動提起之前,她從來都沒有問過凱爾有關她父親的情況。


    又或者說,這孩子隻是單純的乖巧。


    本想著將一切都當成沒有發生過的胡鬧一場,但是流月的表現卻讓凱爾不得不放棄了這種想法。


    而且——我居然會想著對一個小孩胡鬧,真是太、太、太蠢了,母豬也沒有這樣的啊!凱爾!


    在夜晚的刺激下,人的腦子會異常的活躍,很多白天想不到或者不去想的事,在晚上通通都會自己從心底鑽出來,然後從腦海裏湧出。


    什麽“不知名的存在”“突然搶了身體的麵癱”“那不知道是什麽的坐標”還有“流月已死的父親”與“涼冰的異樣”,這些全部都在夜晚的刺激下湧進了凱爾的腦海,並且掀起的大浪足以將名為理智的小船掀翻。


    就這樣,凱爾在不斷的胡思亂想中,從夜時想到了淩晨,一直想到了她的腦袋發熱,渾身發癢,甚至是想要爬起身來去衝一趟涼水澡。


    但是夜晚來了就要睡的生物鍾又在強迫著凱爾躺在床上,仿佛就像是有一個人將她死死的壓在床上,不讓她去任何地方。


    可人最終還是會困的,隻有滿腦子都想著一件事的人才能真正的失眠。


    悄然出現在凱爾床頭的黑影,就是一位失眠者,它盯著凱爾的嘴唇,手也默默的觸碰著自己的嘴唇。


    “愛的話...會想著和她接吻吧?”


    “但是...我並沒有這種想法...”


    所以那一直都若有若無的心動到底是什麽呢?


    先前問了一下自己尚在忙碌的姐姐——愛一個人是什麽表現?


    但是從後者那裏得到的說法卻與自己身上的並不相同,什麽愛她所愛、思她所思、想她所想,女孩是一點都沒有辦到,她甚至是來了這裏之後才知道,凱爾已經抓住了叛亂女天使的頭領。


    “想跟她待一起但是又不特別想?老實說,妹妹,有的時候我也不知道你的腦子在想些什麽。


    你說的那個,難道不是單純的喜歡嗎?就像是能夠讓人放鬆的花草樹木一樣,那種喜歡隻是單純的喜歡和她一起待著卻又不需要什麽更特殊的事情發生。


    如果真是這樣的雙方,與其說是戀人,更不如叫它閨蜜。”


    “閨蜜?”


    “對,每個人都要有那麽一兩個閨蜜,所以這不是什麽大事。不過你要記得,保持距離,保持一點安全的距離。好了,姐姐我還有事,就先這樣說吧......”


    之前姐姐說的話還在腦海裏重複著,那黑影就這樣呆呆的站在床頭邊好一會兒,直到烏雲飄來,遮住了那正彎下腰的黑色人影。


    .


    .


    .


    潔白的日光照在大理石板光亮的灰色麵上,一個女人,手裏拿著一把漆黑的鐮刀正高高的舉過頭頂,就要朝著空無一物的暗淡之處揮去。


    ——如果砍到脖子上,那一定是會死的吧?


    凱爾看著被鐮刀劃過的暗淡地方這樣想著。


    ——哦對了,那是誰來著?看著有點眼熟。


    明明有著無比熟悉的感覺,卻又記不起來...


    “你,是誰...?”


    滴——遠處的灰色水池內落入了一顆不起眼的暗紅色水滴。


    “你是誰?”那扛著鐮刀的女人反問道。


    “我是凱爾,你是誰?”在這裏,凱爾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人,而且她很疑惑,那個女人的身體看起來不像是可以扛起那把鐮刀的樣子,那種力量,不是女人可以駕馭的。


    但是女人就是扛起了鐮刀,甚至可能已經揮舞了成千上萬次,她是熟悉的存在,也是陌生的人。


    “我不是在殺人。”對於凱爾的問題,女人沒有好好的回答,又或者說,她避開了那個問題—用一個看似有用的回答。


    也是在女人回答的同時,暗淡的輪廓線漸漸的裂開了一個口子,一個暗紅色的新的輪廓、憑空的出現並滲進了那暗淡的輪廓線裏,最後又在輪廓線漸漸真實的時候從口子裏鑽了出來。


    凱爾看著血紅的周圍,她就像是正在逐漸成熟的子房一樣,躲在了這個地方。


    而在一旁的花壇裏,飛來的白色烏鴉用爪子劃斷了那低微的正在結果的百合花。


    ——百合花為什麽會結果?


    凱爾不知道這個問題,但是那隻白色的烏鴉就是叼著火紅的果子離開了花壇。


    就在凱爾準備繼續看看那白色烏鴉會飛去哪裏的時候,卻聽到那抗鐮刀的女人問她:“你不想出來嗎?”


    ——我想出去嗎?


    凱爾依稀記得自己不是為了出去而進這口子的,又或者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進的這口子。


    不過也容不得凱爾多想,因為那抗鐮刀的女人已經伸出了雙手要將她從那口子裏拉出來。


    “嗚哇!”——謝謝。


    凱爾用自己的大嗓門去感謝那女人。


    可是沒等她回過神來,那原本還熟悉的女人瞬間就陌生了起來,此刻凱爾唯一知道的就隻有——那把鐮刀要是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定是會死的。


    也是因為這一點,凱爾朝著白色烏鴉的方向跑去了。


    她覺得,那烏鴉能夠弄斷百合花,也一定能攔住身後的抗鐮刀的女人。


    所以她就用自己的笑聲換來了白色烏鴉的保護,並且還在白色烏鴉的鳥巢裏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一片樹葉。


    不過那樹葉被凱爾一不小心燒沒了,就連著那白色的烏鴉、黑色的烏鴉、黑色和白色相間的烏鴉,都被凱爾一把用灰色的火焰燒沒了。


    “啊~啊·~”


    躺在火海中的白色烏鴉朝著凱爾射出了一灘鳥屎,不過在半路上就被燒幹淨了。


    “嘖嘖嘖,你也還真的下的去手,”華燁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凱爾身後對著她評頭論足:“要胸沒胸,那屁股也是練大的,那臉嘛~也就是模仿了我的八分像,不過狠倒是挺狠的,我女兒就是這樣被你燒死的吧?”


    凱爾不知道華燁在說什麽,她根本即不認識華燁的女兒,她也根本就不認識這個男人。


    但是華燁卻指著一個方向給凱爾看。


    “你瞧那裏,那就是我女兒。”


    凱爾順著華燁指的方向看去,卻發現看的是自己的左手,而在那左手心裏,正掐著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


    ——等等!


    “別殺她!”


    凱爾不可能去殺死這麽小的孩子,不!她根本就不想殺人。


    但是已經晚了,當凱爾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裏已經變得十分粘稠了,就連她的臉上,也沾上了大塊的她不想去知道的東西。


    “我...我殺人了?”


    看著自己血紅色的左手,凱爾的身體都在顫抖,那突然疲軟的雙腿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氣、竟然就這樣讓她倒在了地上。


    “瞧瞧~我那可憐的女兒才剛剛見到太陽...哦不,”華燁看了一眼天上那正在燃燒的六隻金色翅膀,改口道:“著應該是大翅膀恒星,我的女兒就這樣死在了你的手上,而且——”


    華燁還要說些什麽,卻突然炸成了一團金色的火焰,隻留下一句“我還會來找你的,凱爾!”便消散於天空了。


    又是那位扛著鐮刀的女人,從華燁炸開的火焰中走了出來,一邊舉起手裏的巨大鐮刀,一邊緊閉著眼睛低聲道:“我不是在殺人、我不是在殺人、我不是...”


    女人愈來愈清晰的臉龐和越發巨大的鐮刀不斷的在凱爾麵前放大。


    ——被那東西砍到,我一定是會死的!


    凱爾想要逃跑,但是癱倒在地上的她隻能不斷的發出求饒,可是那女人不僅閉上了眼,連耳朵也都是沒有的。


    “等等!別殺我、不要!我不想——”


    唰!


    一道亮光閃過,凱爾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看著四周的東西都是塗有色彩的之後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呼~還好,隻是一個夢;話說...我做的是什麽夢來著?”


    明明後背都已經滿是冷汗了,但是凱爾卻不記得自己為什麽會出一身汗。


    ——難不成是昨天晚上下雨,所以室內很悶熱?


    “算了,一個夢而已,先換一身衣服,待會還要去那個叫新世界的地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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