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的印記麽……”


    白霧蒙蒙的浴室裏,龍之凪伸出修長、節骨分明的手指,摸著左肩上的一排印痕。


    ……還在隱隱作痛啊。


    到最後,他和姬夜雪又去其他兩家公寓看過,然後一起吃了晚飯,最終還是選定了神保町公寓。


    而後,他就直接入住了,沒再回去。


    至於行李什麽的……也沒多少,隻有一些書和日常用品,姬夜雪會叫人送來,他無需操心。


    “唉,我那時是怎麽想的?竟然會答應了她。”


    龍之凪揉了揉頭發,輕歎了口氣,至今也沒明白當時的心情。


    怎麽形容呢?


    很灰暗、無奈,隱約又摻雜著不安、恐懼。


    當然,不是對姬夜雪留下印記這個行為,而是對於和她的那番對話所感到的。


    而且,那時他出奇的平靜,甚至都不想反抗姬夜雪,任憑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可能這是意識到自己或許會要打開鳥籠吧?


    當意識到這個可能時,他就感覺自己沉於深淵之中,對未來感到恐懼、迷惘。


    ——龍之凪已無法推開身邊的人,舍棄她們,換來風平浪靜的日常了!


    而姬夜雪所帶來的疼痛感,刺激了他的感官,讓他稍稍驅散了些恐懼。


    這種行為,有點像是人會下意識地去戀痛呢。


    比如會去撕傷口的結痂、指甲的倒刺、摁壓淤青……


    或許,人或多或少,都是病態的吧?


    龍之凪放下手,最後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便披著浴巾走出浴室。


    室內暖黃色的燈光、嶄新豪華的家具、柔軟的地毯……令他有了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不知為何,龍之凪突然有了種淡淡的憂傷感。


    或許,他是再一次意識到自己已經回不到剛來東京時的生活了吧?


    拿起手機,他來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俯視著神田神保町一丁目的夜景。


    這裏很安靜。


    不像在新宿禦菀的小單間一般,天天都會聽到街上不時響起的喇叭聲。


    也不會在靠窗往外望時,看到車流不息,人流穿梭,霓虹閃耀的大廈林立的景象。


    這裏很安靜。


    街道車流很少,人們都是三三兩兩走過。


    隻有亮起燈光的古書店、出版社、餐飲店證明這裏尚有喧囂與煙火氣息。


    看著此情此景,龍之凪解鎖手機,播去了一個電話。


    不過幾秒,電話便被接通,隨之傳來的是略有吵鬧、活力的聲音:


    “喂!nagi,晚上好呀!”


    “晚上好,愛衣。”


    “嘿嘿,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麽事嗎?是和我說姬夜前輩找你去幹嘛了嗎?”


    “算是吧……”


    龍之凪頓了下,又道:“我搬家了,今天和姬夜前輩就是去看房子的。”


    “誒……?”


    電話那頭,發出一聲詫異聲響後,陷入了沉默。


    龍之凪靜靜地等待著她再次開口說話。


    半晌後,津田愛衣才急促說道:“怎、怎麽突然就搬家了?為什麽不事先和我說呢?我可以幫你的啊!”


    “因為這是我和姬夜前輩之間的事。”


    搬家——和津田愛衣並沒有關係,所以不需要她的幫助。


    龍之凪會接受的理由,就是和姬夜雪有個等價置換。


    他幫忙寫劇本、腳本,姬夜雪則幫他逃離那層小單間,和老師拉開距離。


    就這麽簡單。


    “我……”


    津田愛衣還想說什麽,卻憋了好半晌,最終說道:“算了,搬去哪了?”


    “神田神保町一丁目。”


    “哦,那nagi什麽時候搬過去?要不要我幫你?”


    “我已經搬過來了,姬夜前輩都給我準備好了。”


    電話那頭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這樣啊……那下次你帶我去看看吧?畢竟以後我要找nagi,卻不知道具體在哪就麻煩了呢。”


    “嗯,有機會帶你來……”


    之後,又聊了一小會,彼此說了再見、晚安,便將電話掛斷。


    龍之凪將窗簾拉上,轉身回到主臥,研究起劇本和腳本來。


    腳本方麵,他已略微入門,知道先給鏡頭按順序編號,然後處理鏡頭,再安插分鏡、轉折、淡出、切出、放音樂……


    別說,還挺複雜的,畢竟要去構思每一分每一秒所展示給觀眾的畫麵。


    好在龍之凪頭腦足夠強大,善於運用智慧,舉一反三地去推演、學習。


    而到了這時,讀書多的好處就來了。


    他讀過足夠多的書,領略過各類作家的寫法、場麵,能走馬觀花般的在腦中上演一場電影。


    如此,到了十一點,龍之凪將燈全部熄滅,躺在柔軟如雲的床上,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直到後半夜,他才迷迷糊糊睡去。


    ……


    “龍之,起床了。”


    朦朧之中,龍之凪聽到耳邊響起聲響,似是有人在呼喚著自己。


    隨即,臉上傳來冰涼感與揉捏感,身體也跟著晃了晃。


    “唔……”


    他發出一聲呢喃後,緩緩睜開了眼,看向異樣感的來源。


    恍惚間,他是看到床邊有一個人,半俯下身,手捏著自己的臉,肆意玩弄。


    而那個人的臉上,噙著淡淡的笑意,似是對玩弄他的臉感到有趣一般。


    “姬夜前輩……?”


    龍之凪看向那人——也就是姬夜雪,仍沒能搞懂現狀,意識還有點迷糊。


    但下一秒,他腦海裏就湧入記憶,回想起昨天的種種來。


    “早上好。”打了聲招呼後,姬夜雪笑著扯了扯他的臉,“還沒睡醒就再睡一會吧?”


    “……你覺得在這種情況下我睡得著嗎?”龍之凪看著姬夜雪肆意玩弄自己的臉,嘴角微微抽搐著。


    這個女人……完全是太自大了啊!


    私闖民宅也就算了,還打擾主人休息,簡直可惡!


    “再睡下去你就得遲到了。”姬夜雪指了下牆上的掛鍾,現在已是七點十五分了。


    ……這個時間點,去學校還是綽綽有餘的。


    畢竟早上八點二十分才上第一節課呢。


    “所以,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龍之凪抓著自己那亂蓬蓬的頭發,半坐起身。


    “來看看你第一晚過得適不適應,還有看看這個。”


    說著,姬夜雪伸出手,推開了他睡衣一角,露出左肩處的那一排印痕。


    這下,彼此都對昨天那荒唐的舉動,有了實感。


    “你這是性騷擾,我要告你了!”龍之凪不岔地看著姬夜雪的手,撫在自己的左肩上。


    “你去告吧,上訴也行,報警也行,隨你。”


    姬夜雪一臉無所謂,仍自顧自地摸著,驚訝道:“已經要結痂了啊,你恢複的還挺快。”


    經過一晚上的時間,龍之凪肩上的咬痕,神奇般有了結痂的預兆!


    “我身體好,不行嗎?”龍之凪揮開姬夜雪的手,將睡衣穿好後,沒好氣道。


    “哼哼……”姬夜雪聞言,忍不住笑了,“龍之,說句實在話,你之前在體育課的表現,完全就是個雜魚,連女生都不如!”


    “你、你怎麽知道?!”


    龍之凪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想不明白是誰泄露了消息!


    “你上體育課的時候,偶爾我會打開窗戶看幾眼。”


    “你視力這麽好?”


    “5.2。”


    “……那確實挺好的。”


    這個視力,去當飛行員都可以了!


    龍之凪看了眼站在床邊的姬夜雪,道:“姬夜前輩,我要換衣服了。”


    “你換,我允許了。”姬夜雪頷首微笑。


    “……能請你出去嗎?”龍之凪麵露無奈道。


    “為什麽我要出去呢?”姬夜雪故作不解,臉上仍是笑吟吟的。


    “你在這我怎麽換?”


    “自己想辦法。”


    “行吧……”


    龍之凪無奈點點頭,拿起校服走向衛生間,心想著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而被留下的姬夜雪,也沒去攔他,轉而來到書桌前,拿起一頁頁草稿紙翻閱起來。


    這些草稿紙有十二張,都是標注著關於腳本的注意事項,還有鏡頭順序、分鏡、轉鏡等等。


    姬夜雪望著紙上龍飛鳳舞、鐵鉤銀畫的字跡,嘴角帶著柔和笑意。


    而後,她又看向一旁裝訂起來,已疊成一小摞的原稿,也就是劇本。


    在她剛拿起準備看時,龍之凪換完衣服,走了進來。


    他看著手捧劇本的姬夜雪,開口說道:“不是說要遲到了嗎?怎麽還有空在這看我寫的東西呢?”


    “等你一起去。”姬夜雪暫且放下了劇本,轉而看向了他。


    “你這是搞什麽鬼?玩什麽y嗎?”龍之凪一臉納悶道。


    他實在是搞不懂姬夜雪在想什麽,又想做些什麽了。


    “這是禮貌,不是搞什麽鬼,也不是y。”


    姬夜雪一邊說,一邊走到龍之凪麵前,伸手揪住他的領帶,道:“你連領帶都不會打麽?歪斜不堪,和你的為人一樣。”


    “這還能人身攻擊啊?”龍之凪不滿說道。


    姬夜雪解開了他的領帶,重新打上一遍後,退出一步,滿意地點點頭道:“希望你的為人和我為你打好的領帶一樣,整齊如一,毫無褶皺。”


    “我那樣才舒服,你這樣多悶啊……”


    龍之凪小聲嘀咕著,但也沒敢去伸手鬆領帶。


    “走吧,該出門了。”


    如此,兩人提起書包,穿好鞋,第二次一同去往學校。


    途中,龍之凪四處探頭,尋找著哪有看起來好吃的麵包店。


    搬家後最可惜的一件事,就是不能去平日裏去的麵包店買早餐了!


    明明和那裏的老板和老板娘混熟到足以打八折的程度了!


    最終,龍之凪還是經由姬夜雪的推薦,進入一家店買了份牛乳和雞蛋火腿三明治。


    “這也是姬夜財團旗下的,以後你早餐可以來這吃。”


    “哦,我知道了……”


    於是,龍之凪就這樣稀裏糊塗的被包養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千代田這個地方,四分之一的產業是姬夜財團,之二是朽木府。


    而那一,則是零零碎碎的散戶,列如佐枝雄這類稍有點錢的資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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