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自退出美術部後,已過去一月有餘。


    時間更替下,季節紛飛,秋意濃鬱。


    街道種植的樹木,本是邊角泛黃的枝葉,已經全部變得枯黃金燦。


    秋季爽朗的風,也漸漸變得寒冷,冷到讓人開始披上外套、戴上圍巾。


    ——


    十月二十二號,周五,天氣陰,下雨。


    下午放學,不知巧還是不巧的,傘又被人偷了。


    這次,沒有佐枝凜,也沒有誰來幫助他。


    算了,這都無所謂,因為雨下的並不大。


    龍之凪舉起書包,稍微淋了點雨,衣服半濕的來到一間便利店,買了一把雨傘回家。


    回家後,他立馬洗了個熱水澡,預防感冒。


    不過就算感冒了,那也沒事,他家裏備有感冒藥和退燒貼,藥品也是一應俱全。


    洗完澡,簡單的吃過晚飯後,龍之凪進入主臥,打開電腦,開始忙碌。


    電影製作已進入尾聲,所有圖像已經畫好,就差一幀幀合成,分鏡處理了。


    他預計,這些能在四五天內完成。


    這一切,都得益於廢寢忘食,一天除了必要的時間外,沒有一刻懈怠的製作!


    但即便完成了,這部電影也沒法在學園祭時上映。


    因為沒有配音。


    想趕在後麵那幾天完成配音,是不可能的事。


    而就算龍之凪明白這個殘酷的現實,卻還是沒有放棄,仍然廢寢忘食的工作著。


    這一晚,他是一晚沒睡,直至天蒙蒙亮時,不經意閉上眼,才趴在電腦桌上睡著。


    第二天,龍之凪因為受涼和過度疲勞而感冒。


    好在病的不是很嚴重,他尚有餘力照顧自己。


    服完感冒藥,貼上退燒貼,給自己擦了擦身子,簡單的做完一鍋雞蛋粥吃下後,時間已是臨近中午。


    龍之凪沒有選擇休息,而是帶著昏沉的腦袋和沉重的身體,坐在電腦前,繼續工作。


    雖然頭暈的感覺不好受,手指也使不上力,但他仍然勉強著自己。


    如此工作了幾個小時後,龍之凪實在是受不了了,方才躺在床上,打算歇息一會。


    窗外,雨越下越大,陰雲厚厚覆蓋住天空,世界一片陰沉無光。


    淅淅瀝瀝的冰冷雨水,如箭一般從天射下。


    街道上,行人神色匆匆,車輛緩慢。


    而這場雨,絲毫沒有要停的預兆,反而愈發磅礴。


    到了傍晚七時,龍之凪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從床上起來。


    他先去洗了個熱水澡,將黏糊糊的身體洗幹淨。


    而後,又將中午吃剩的粥熱一熱。


    吃完晚飯,休息了會後,再服用一次退燒藥,將退燒貼替換。


    如此,龍之凪感覺好受了不少。


    他半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側頭看著落地窗外的雨幕世界,緩緩閉上了眼。


    上一次感冒,是和宮櫻子吵架的時候了吧?


    那時的委屈、不快、悲傷,於此刻蕩然無存。


    回想起來,自己還真是個小氣的人。


    就這樣和本是關係要好的宮櫻子,一刀兩斷了。


    對此,龍之凪不覺得後悔,也沒曾覺得過。


    或許,他天生就是個薄情的人。


    對於身邊的人顯露出來的好感,永遠不會回應、接受。


    他也曾思考過,自己為何會這樣。


    但最終,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呼,繼續製作吧,就快了……”


    半晌後,龍之凪長舒了口氣,起身拖著略微沉重的身體,進入主臥。


    他仍然不知疲倦地工作著。


    也沒管身體漸漸變得不適、頭腦昏沉。


    他一心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無視了生理上傳來的不適感。


    就這樣到了後半夜,龍之凪再也支撐不住。


    他隻感覺眼皮沉重的不行,下意識地就閉上。


    而在那一瞬,意識也隨之斷線。


    嘭的一下,他直挺挺地栽倒在電腦桌前,陷入昏睡中。


    龍之凪的身體太累了,急需獲得休息。


    電腦屏幕上,跳動著一串串字符。


    屏幕上亮起的白光,是這間主臥內的唯一光源。


    ——


    深夜,新宿禦菀的一棟豪華公寓內。


    “哈——!!!”


    幽靜的房間內,宮櫻子猛地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坐起身來。


    她伸手摸了摸臉頰,溫熱的淚頓時浸透過手掌。


    “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


    宮櫻子臉色痛苦的低語著,心痛到幾乎無法呼吸。


    直至過去許久,她才短暫的適應了這份難以言喻的痛苦。


    剛才,又做了相同的夢。


    不……


    與其說是相同,倒不如說,都是同一天的事。


    而且,結局都是大同小異。


    自九月一號的那晚起,宮櫻子總是會做噩夢。


    夢的內容,盡是些過分的事。


    第一晚的夢,是自己買完晚飯食材時,被車給撞死。


    那種感覺,栩栩如生,像是自己親身經曆過一般。


    這還沒完。


    她又看到了隔天,龍之凪聽到自己死亡的消息,崩潰自殺的畫麵。


    那時,宮櫻子就被嚇的哭出來,一天的心情都變得很消沉。


    而在第二晚,又開始做夢。


    這次,她沒有被撞死,因為龍之凪在超市裏找到了她。


    那時的她很過分,對於龍之凪的懇求,百般拒絕,傷透了他的心。


    他想救她,但她不理解。


    所以,她回到家做飯時,因為燃氣泄露,導致了爆炸。


    見證這一幕的龍之凪,再一次絕望自殺。


    做完這個夢的宮櫻子,泣不成聲。


    難以置信、內疚、悲傷……等等情緒交織起來,將她給吞噬。


    第三次做夢,龍之凪邀請她來家中,拚命道歉、懇求,就為了能獲得她的原諒,以此保護她。


    但她仍不領情,還恐懼著龍之凪,罵他是怪物,最終逼得他自殺。


    第四次、第五次……


    每一晚,宮櫻子都在做著相同的夢。


    每一次,她的情緒也跟著崩潰,掩麵泣哭。


    從九月一號到現在,一共是五十三天。


    這代表,龍之凪為了她,死了整整五十三次!


    宮櫻子一開始不相信,但那栩栩如生的記憶和感觸,令她漸漸相信。


    特別到了今晚。


    她夢到了自己在東京車站時,回想起過往,毅然自殺。


    而本是對死亡、對一切都麻木了的龍之凪,再也抑製不住一直所積壓的情感,驟然崩潰。


    她聽到了龍之凪的哀嚎、見證了他的痛苦。


    亦是看到了他為自己而跟某種存在做了交易。


    “凪,對不起,對不起……”


    這一刻,宮櫻子特別的想見到龍之凪,跟他親口道歉,祈求得到他的原諒。


    這股衝動驅使著她站起身,衣服沒換、傘也沒帶的從家門跑出。


    暴雨磅礴、陰雲不散,偶有光芒在雲層中乍現。


    轟隆作響的雷聲,摻雜著雨水,肆虐著世界。


    宮櫻子剛一出家門,就被雨淋了個濕透。


    但她沒管這些,隻是憑借著衝動與想要見到龍之凪的強烈意願,奔跑在街道上。


    偶爾,宮櫻子會因為穿的是拖鞋,在滿是雨水的路麵上摔倒。


    她一次次爬起,像是發了瘋一般的跑著。


    因為太晚的緣故,電車已全部停運。


    宮櫻子就這樣從新宿禦菀跑到了千代田。


    這兩個區的距離,足足有四五公裏!


    ……很不可思議,但她做到了。


    龍之凪的新家,宮櫻子早已在一次次的夢中,記得清清楚楚。


    ‘凪,等著我……’


    來到千代田區,宮櫻子沒再跑起來,而是慢慢地向神保町走去。


    她體力早已耗盡,要是再跑起來的話,說不定會倒在半途中。


    漫步在雨幕中,耳邊隻有淅淅瀝瀝的雨聲,視線一片朦朧陰暗。


    在這麽大的雨,和這麽晚的時間,連車都很少,更別提行人了。


    踩著路麵上的水,行走在空曠的街道上,唯有路燈驅散長夜黑暗。


    宮櫻子感覺到身體很冷,櫻粉色的嘴唇和臉,都變得蒼白,身體也在微微顫抖著。


    一路來到神保町,她站在龍之凪所在的公寓前,抬頭仰望。


    這棟大樓,一戶燈都沒亮起。


    不過這也算因禍得福了。


    因為就龍之凪一戶人住的緣故,這棟公寓並沒有物業或是保安。


    進入樓層的大門,也無需刷卡或者鑰匙。


    宮櫻子拖著沉重的身體,走進公寓內,乘坐電梯來到八樓,888號房前。


    她站在門前,看著門牌號旁邊的門鈴,剛想按下,卻又突然心生遲疑。


    現在這麽晚了,龍之凪說不定睡了。


    再者,自己現在這慘兮兮的樣子,被他看到了,豈不是會留下不好的印象?


    遲疑許久後,宮櫻子一咬牙,還是摁響了門鈴!


    來都來了,要是就這樣退縮,她還能做到什麽事呢?


    她一定要在今晚、此刻、這一秒,見到龍之凪,和他道歉!


    隨著悠揚的門鈴響起,一聲接著一聲,門後遲遲沒有回複。


    宮櫻子沒有著急,因為這麽晚了,龍之凪應該休息了。


    所以,她會耐心等下去,如果今晚不行,那就等到明早。


    最遲,明早就能見到龍之凪,和他親口道歉了。


    這次,她一定不再耍小任性,也不會耍脾氣,會放下所謂的矜持、自尊,好好地和他道歉。


    至於龍之凪能不能原諒她……無所謂了。


    她不奢求能夠和好,隻是想要道歉。


    滿腔歉意,是支撐宮櫻子來到這的唯一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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