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在做什麽呢?


    秦驍其實自己心裏清楚, 蘇菱不願意跟他。一個不喜歡他, 卻由於各種理由來委身他的女人,他被她迷昏了頭, 竭盡全力去討好。


    盡管如此,她還是不開心。


    秦驍出去談生意的時候, 那群狐朋狗友說:“女人就是慣不得, 你越慣她越來勁兒, 蹬鼻子上臉。冷她幾天, 自己就知道貼上來了。”


    秦驍若有所思。


    於是蘇菱發現, 這幾天秦先生分外冷淡。


    她心裏偷著樂, 也不去招惹他。


    於是每晚秦驍回來,看著身邊早早睡得香甜的女人, 都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他冷著臉,把她衣服脫了:“起來,陪我做。”


    她眼睛霧蒙蒙的:“秦先生,我困, 可不可以不要?”


    那時候她嬌嬌拉著他的衣袖,滿臉嬌憨。


    他心上被人狠狠一擊,回過神已經溫柔地把她抱在懷中:“嗯, 睡吧。”


    久了, 他就知道,他養的是個小祖宗。要是他冷淡,她得開心到天上去。


    秦驍有些認命,他心想, 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


    然而天不遂人願,蘇菱的外婆去世了。


    他冷冷地想,那她會離開的吧?


    她不要他的錢,也不要他送的任何禮物,就是做好了隨時可以兩清的準備。


    但是想走?等他死了再說。


    他隱瞞了蘇菱,其實對於秦驍這種人,他家的人死絕了,他也不見得掉一滴眼淚。


    他以此視角來揣度蘇菱,沒想到這是她恨他的開端。


    那幾晚都在下雨。


    蘇菱被他關在別墅,一直哭,淚水打濕了枕頭。


    原本嬌軟軟的姑娘,眼底滿是恨意。


    他第一次感覺疼,心裏被人狠狠劃了一刀,鮮血淋漓。


    等她睡著了,他看著她的眉眼,染上幾分瘋狂的味道:“別離開我,不許離開。”


    最好的一點是,這個姑娘生命力很強大,她沒有尋死。


    她還想好好活著,活到離開他的那一天。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她不再糯糯喊他秦先生。


    “秦驍,你惡不惡心?這樣不像是在奸屍嗎?”


    他停下動作,身體輕輕顫抖,良久俯下身體去吻她額頭:“你有感覺的。”


    她看著他,任由他欺騙自己。


    後來時間久了,他各種討好的方式都試過了。


    有一天他突然想起曾經聽到過的話,唐薇薇說蘇菱喜歡演戲,他放蘇菱去演戲。


    那是那麽久以來,她第一次露出了淺淡的笑意。


    像三月明媚的驕陽,在他心裏破開一束光,驅散了那麽久以來的陰霾。


    那一年他愛情觀不太正。


    哪怕放她去演戲,也仍然是另一種算計。他想得心都疼了,她為什麽不肯愛他呢?愛他一點點都好啊。


    他那麽喜歡她,喜歡到心都要碎了。


    可是蘇菱出了意外。


    她的腿斷了。


    秦驍活了二十七年,在那場大雨中,他第一次流淚。


    那雙勻稱纖細的腿,原本可以跳舞,後來走路都疼。


    那麽疼她也沒哭,睜著眼睛輕聲問他:“秦驍,我以後還能走路嗎?還能跳舞和演戲嗎?”


    他痛得快死了。


    原來一場愛情,留給人更多的,是痛啊。


    後來那半年,他每天給她穿襪子穿鞋,每天悄悄練習做飯。


    她靜靜坐在那裏看蹲在自己身前卑微的男人,良久輕輕閉上眼。


    那段時間秦驍是個瘋子,誰也不許提起《十二年風·塵》的任何事。


    雲布死了。


    她知道的時候執意要去雲布的葬禮。


    他帶她去,那一天小雨濛濛,他為她撐著傘。


    照片上的姑娘笑顏如畫,卻死在了最好的年紀。雲布的父母得了一大筆錢,早就沒再追究這件意外。


    除了蘇菱,世上不會有人再記得這個小姑娘。


    蘇菱看了許久:“人的生命真脆弱,秦驍,要是我死了,你送我回家吧,我想去故鄉看看,那裏的木棉花開了很美。”


    他的目光片片碎裂,似偏執,似癲狂:“你別這樣對我,求求你,別再說這樣的話。”


    她歪著頭看他:“你很害怕嗎?”


    他冷著臉。


    突然覺得她的心才是世上最硬的,他如今自尊被踐踏的樣子,可悲又可憐。


    她那時最恨他,因為一無所有,確實存了想死的念頭,話語天真卻字字讓他疼痛不堪:“秦驍,你不會那麽沒用吧,我死了你還殉情不成?”


    他冷冷地吐字:“不會,你死了,我很快就把你忘了。”


    她輕笑:“那就好。”


    後來倪浩言要來帶她回來。


    那一天她再次感受到餘溫,嚎啕大哭,像個脆弱的孩子。


    他好笑又心疼,走什麽呢?我愛你啊,這世上,再沒人比我更愛你了。若他是倪浩言,今天就算被打斷四肢,隻剩最後一口氣,也會帶著她走出去。


    你看,既然會退卻,他們就都配不上你。世上隻有這麽一個會為你舍棄一切的瘋子。


    然而那天以後,秦驍知道怎麽讓她好好活下去,怎麽讓她和自己過一輩子了。


    倪家成了她新的軟肋。


    他是個心思很深的資本家,由著倪家母女作,基本她們要錢要勢,他都給。


    這些打造出了一個金絲籠,把蘇菱困在其中,寸步難行。


    久了她覺得自己是個情.婦。


    這是個知恩圖報的姑娘,他無論給多少,她都想原封不動地還回去。得了秦驍的好,她沒有理由再對他不好。


    因此他的要求她幾乎都不拒絕。


    他被她的乖巧和這樣的假象所欺騙,動情到極致的時候,幾乎是央求著說:“菱菱說愛我好不好?”


    那雙迷蒙的眼睛看著他,沒有一絲愛意。


    他埋首在她頸窩,久久閉上了眼,算了,不愛我也沒有關係,別愛上別人,別離開我就好。


    秦驍策劃求婚了,他精心準備了許久,在腦海裏構思了無數種方案。


    那段時間賀沁都覺得老板眉眼溫柔。


    “秦少,有什麽喜事嗎?”


    男人垂下眉眼,輕笑道:“嗯。”


    他心想,她的心最軟了,他跪在她麵前,能多卑微多卑微的時候,她點一下頭好不好?


    他預備求婚的前一晚是情.人節。


    2月13號。


    春意料峭,尚且還帶著冷意。他開車,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情侶,想到她,心裏生出些柔軟的意味。


    哪怕是鋼鐵般的心,此刻也軟得不像話。她來到他的生命力,真是最美好的饋贈。


    然而文嫻施施然走進來,告訴他那個讓他渾身冰冷的消息——血緣關係啊,嘖嘖,真惡心。要是你那小心肝兒知道了,該生生被惡心透吧?


    還有蘇菱父母的死,竟然也和文嫻脫不了幹係。


    文嫻笑得猖狂:“我想做什麽?我什麽都不想做,你娶了鄭小雅吧。不然要是蘇菱知道這一切了,還會留在你身邊?”


    不會。他比誰都清楚,她不會。


    她不愛他,甚至是恨他。


    他透過重重迷霧,清晰地看見了她的心。


    她是個稚嫩的演員,卻在一天天成長,終有一天,他在她臉上連厭惡也看不見了。她將討厭徹底埋在了心裏。


    如果知道了,她就算是拚卻一切,也會離開他。


    她本來就是那麽憎恨他啊。


    他心中冰冷,應了文嫻,眯了眯眼,已經在策劃怎麽把這件事悄無聲息扼殺。


    文嫻必須得除了。


    他需要時間。


    那時候他以為,她才二十來歲,他隻要一年,就可以徹底解決這件事,然後一輩子和她在一起。


    她什麽都不會知道,不會知道他的卑鄙惡心,不會知道這淺薄的血緣關係。


    他要做她的男人,這世俗綱常,萬般倫理,在他眼中,不及她抬起頭頃刻的笑意。


    第二天情.人節,他買了鮮花。


    那一天他心情頗好,提前從公司回了家。那時候正是午後,陽光剪成碎金,細細灑在別墅。


    他進門的時候看見她正在翻雜誌。


    他表情柔軟下來:“在看什麽?”


    她闔上雜誌的前一刻,他神情驟然冰冷。


    那是關於他和鄭小雅的訂婚的婚訊,沒有想到文嫻的動作這麽快,他心中沙溢驟生。


    她知道了。


    他心中突然有種特別的衝動,想看看她此刻的表情,蘇菱會在乎嗎?


    她雙頰透著淡淡的粉,眸似明淨之水:“秦驍,你有未婚妻了,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家了嗎?鄭小姐知道我會生氣的。”


    她眼中沒有一點兒難過,滿滿都是期待。


    她一直在等著一個離開他的機會。


    秦驍心中冷得像跌入深淵,他掐住她下巴:“做夢,等我死了吧。”


    她眸中濕漉漉的,有些委屈。


    他第一次知道這個女人不愛他,會在他心上落下怎樣的傷疤。


    身世的事情,更不能讓她知道了。


    不然她一定會離開。


    愛到極致了,他甚至生出了淺淺的恨和茫然。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呢,縱然我壞,可是我對你的心,真誠到沒有一絲雜質啊。


    他沒有心思再過什麽情.人節。


    那一晚他在她身上咬了好幾個印子,眼尾都微微泛著可怕的紅,蘇菱有些怕:“你怎麽了,不要,疼。”


    誰更疼呢?


    文嫻說得對,他就是這樣一個惡心的存在,明明什麽都知道了,還是忍不住靠近她,占有她。


    別離開,隻有你不離開,什麽都給你。


    總有一天什麽都會好的。


    一輩子那麽長,給他一點時間啊,讓他變成她喜歡的模樣。


    那一年他三十歲了,她還天真稚嫩得像朵含苞的花兒。


    他恨自己生得早了,不能多陪她幾年。


    要是他老得太快,不如現在年輕英俊了,她會不會更不可能愛上他?


    後來他刻意穿得年輕了些,不再西裝革履,連賀沁看了都偷偷笑。


    有一天他回家,發現鄭小雅在和蘇菱談話。


    他靠在門邊,低頭靜靜聽。


    “我才是未來的秦夫人,蘇小姐厚著臉皮住在這裏不太好吧。”


    她軟軟的聲音響起:“鄭小姐嫁給秦先生以後,就和他說說吧,他不聽我的,我也想回家。”


    “你不喜歡他?”


    良久,那頭聲音低低的:“不喜歡。”


    秦驍靠在冰冷的牆麵,譏諷地彎了彎唇。


    為什麽呢?


    憑什麽他的愛情要被這樣折辱。


    蘇菱百般忍受鄭小雅,他知道。就盼著她能和他撒撒嬌,讓他幫她出口氣。她說什麽他都會去做啊。


    然而她並不說,冗長的光陰裏,她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恬淡的微笑。


    現在他甚至都看不出這個女人還恨著他了。


    多可怕,她終於學會做一個演員了。


    每夜他抱著她,都會想,現在熟睡在他懷裏的女人,其實在心中策劃怎麽離開他吧。


    他嘴唇微涼,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別想了,這輩子你都走不掉。


    那時候文嫻手中的股份被他吞得差不多了,秦驍開始查出了不對勁的蛛絲馬跡。


    真相似乎不是文嫻說的那樣。


    而他和鄭小雅的婚期也越來越近。


    沒關係,很快這一切就結束了,蘇菱會一輩子和他在一起了。


    那時是夏天,他痛失所愛的最後一個季節,他生命裏記憶中最後有色彩的一段時光。


    有人討好他說,k海是國內少有的還沒開發汙染的海域了,請他去那裏談生意。


    他想到蘇菱,心中軟了一瞬:“你準備吧,我帶個人。”


    “秦少要帶誰?我們一定好好準備。”


    他想了許久,黑眸柔然:“我最愛的姑娘。”


    眾人麵麵相覷,靜得針落可聞。


    去k海之前,他和國外的一個公司約好洽談生意。秦氏的產業已經在國外發展得很不錯了,然而那邊出了事故,他得去國外處理一下。


    秦驍卻沒有想到那是他們那輩子最後一次見麵。


    最後一個清晨,他打好領帶,笑意溫柔:“等我從國外回來,帶你去看海。”


    她側躺在床上,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她與秦驍已經勢同水火,不管麵上如何,心裏已經對他極度厭惡。


    他像感覺不到似的,猶自在說:“聽他們說k海才開發出來,沒什麽汙染,那裏沙灘是金色的,還有螃蟹和貝殼,你會喜歡的。”


    她眨了眨眼睛,露在外麵的肩膀上是他太興奮弄出來的指痕,還有淺淺的牙印,他其實也沒怎麽用力,隻是她體質嬌弱。


    他原本很久不會強迫她了,可是他覺得這次出差的時間太長。


    他看不見她會很不安。


    不論心裏多麽舍不得,他都得抓緊時間離開了。


    他說:“你等我回來,蘇菱。”


    等我回來,文嫻那邊再也不能有任何威脅。我們就好好在一起,去年他想了很久的婚禮,今年終於可以辦了。


    他最後看見的她,是清晨微光裏,她明眸瑩然,純淨的目光的落在他身上。


    他心上被人狠狠一撞,三分甜蜜,三分苦澀。


    然而她沒能等到他回來。


    在國內留的最後那一天,下著傾盆大雨。他心跳急速不安:“馬上訂回國的機票。”


    賀沁說:“秦少,這個合約不談了嗎?”


    “不談了,放棄,立刻回去。”


    賀沁皺了皺,覺得有些荒謬,秦少為了這個項目,好幾周都在加班,如今突然就說要回去,但是老板的命令不能不聽。


    他們回了國。


    國內是晚上,秦驍飆車回去的。


    除了少年時,他鮮少這麽瘋狂。


    那個夏天,他明明還沒靠近別墅,眼淚卻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打濕了襯衫。


    她倒在血泊裏,那雙美麗的眼睛永遠闔上了。


    漫天星鬥,亮得出奇,仿佛在為她送行。


    他哆嗦著身體,把她抱起來。


    她的身體尚且還有餘溫,他隻晚了一步。


    “菱菱,別害怕,馬上就到醫院了。”


    然而到了醫院,醫生憐憫得搖頭:“這位小姐已經沒有呼吸了。”


    秦驍覺得那一瞬像一個世紀那麽綿長,他的身體任人淩遲,心被千刀萬剮。


    他上前,掐著那個醫生的脖子,語調平靜:“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醫院的人都來拉,然而他瘋得徹底,反反複複讓那個醫生再重複一遍。


    護士看了眼那邊蒼白美麗的屍體,哆嗦著道:“那位小姐沒死,她隻是睡著了。”


    這個快瘋掉的男人驀然平靜下來,露出一個笑:“你說得對。”


    他放開醫生,推開那扇門,俯身把她抱起來:“菱菱,我們回家。這裏太吵了,你一定不喜歡。”


    她的身體已經沒有一絲溫度了。


    他不開車,背著她回家。


    她歪著頭,靠在他背上,沒有一點兒聲音。


    那時候夜半,城市萬盞燈亮著,他走得很穩,怕顛著她。


    他猶自說:“我初見你時,你明明那麽愛笑,那麽乖。後來為什麽總是不開心呢?”


    他說:“是我不好,我以後對你很好很好行不行?你醒過來我們就到家了,到時候你打我,是我混賬,傷過你的心,我知道錯了。”


    最後他輕聲說:“菱菱,我們還沒去看那個海呢。”


    萬籟俱寂,隻剩清風應答。


    他背著她,一直走到天亮。全身沒了力氣,他把她放在床上,她的身體不再流血了。他抱著冷冰冰的身體:“你累了是不是,那睡吧。”


    丁姨被趕走了。


    保鏢被他辭退了,誰也不知道別墅裏後來發生了什麽。


    大家知道蘇菱死了,那段時間誰也沒有看見過秦少。


    後來有一天,大家重新看見了秦少。


    他瘦得不成樣子了,那時候他才三十歲,發間卻生出了很多白發。


    賀沁看見了都忍不住掉了淚。


    這個男人,他曾經蔑視世界,肆意不羈,可是現在他脆弱得可憐。


    大家都忍不住想起去年他說“我最愛的姑娘”,那時候他滿眼溫柔星光,可如今他眼底一片死寂。


    起先那兩年沒人敢在他麵前提起蘇菱。


    倪浩言來鬧過,大家都心驚膽戰的,可是秦驍平靜得可怕:“蘇菱?你不提我都忘了。”


    倪浩言狠狠一拳打在他臉上,第二拳落下來的時候,秦驍穩穩接住,臉上冰冷:“滾,別惹我。”


    後來大家就明了。


    情.人終究是情.人,這麽快就忘了啊。先前看秦驍那麽愛蘇菱,還以為這是一個一輩子都過不去的坎兒呢。


    畢竟文夫人被送去了瘋人院,而鄭小雅被送進了牢裏。


    聽說很多人“招呼”鄭小雅,她這輩子都出不來了,活著比死了還痛苦。


    秦驍當真不再管蘇菱的一切事。


    他不再接濟倪家的任何人,倪佳楠很快和富二代離了婚,被淨身出戶。倪立國因為賭博,被人砍了一隻手,自此消停下來。


    秦驍知道這一切的時候,隻是冷淡地笑了笑。


    那一年他三十五歲,抽空回了一趟蘇菱老家。陽春三月,小木屋外的木棉花開得灼灼,他站在遠處看了許久,抽完一支又一支煙,最後打電話說:“讓人來把這幾棵樹砍了。”


    狠心絕情得讓人膽顫。


    賀沁甚至懷疑,如今這個冰冷強大的男人,真的愛過蘇菱嗎?


    秦驍手段狠戾,這幾年秦氏的風評也不太好。


    他不做任何慈善,不捐款,原本二十多所要修建的希望小學秦驍也撤了資。


    清娛被下了死命令,不簽z大的任何一個表演係學生。


    別墅蘇菱留下的一切東西,通通都被下命令燒掉了。


    別墅來了一個新的傭人,叫陳嫂。


    她燒那些東西的時候,先生抽著煙站在樓上看,那些東西丟進火堆,他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她的衣裙、鞋襪、首飾,樣樣精致。


    陳嫂沒有見過這些東西的原主人,但單看這些,就知道原主人多麽受先生的寵愛。


    陳嫂歎息著,看它們化作灰燼。


    秦驍成了一個徹底的惡人。


    他心中沒有一絲柔軟。


    好幾個公司被他逼破了產,老兄跳樓的事傳過來。他翹著腿,嘴角上彎:“死了?挺好的。”


    這世界都滅絕了才好呢。


    左印後來打聽到秦驍的消息,主動來找他。


    畢竟少年情誼,左印看見如今這個秦驍都覺得冰冷可怕。


    那一年秦驍三十八歲。


    是蘇菱死去的第五年。


    秦驍的頭發白了一大半,他毫不在意,染回了黑色。


    他肆無忌憚地重新開始抽煙、喝酒應酬。


    秦氏的資產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攀升。


    那樣龐大的財產,秦驍卻依舊單身。


    曾經唯一掛過他未婚妻名號的鄭小雅,聽說在牢裏已經半死不活。卻被吊著命,死不成。


    左印勸他:“過去的都過去了,活著的人總要向前看。你不能老是記著她,好好找個人結婚照顧你吧。”他看著秦驍,都覺得秦驍活不了多少年。


    秦驍挑著眉一笑:“記著誰?”


    左印咬牙,把那兩個大家都不敢說的字念出來:“蘇菱。”


    秦驍眼中毫無波動,良久他笑道:“你想什麽呢,一個女人而已,早忘了。”


    他的語氣太過平淡,連左印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為秦驍做過心理測試,檢測的結果通通都是秦驍不正常。可是檢測不出到底哪裏不正常。


    後來有一天,b市上流圈子流傳出了一條消息。


    有個大師為趙家小少爺招魂,原本趙家小少爺都沒了氣息,可是神奇的是,招完魂趙家小少爺又活了過來。


    這件事傳得神乎其神。


    傳到秦驍耳邊時,他隻當個笑話聽聽。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呢?


    那一晚開始,他咳血了。


    他咳得眼角滲出了淚,似乎要把肺從身體裏咳出來。這場景把陳嫂幾乎嚇得魂飛魄散,先生神色猙獰,反反複複念叨一句話:“我才不會那麽沒用,你死了就死了,我不會殉情,我要好好活著,好好活著……”


    然而他那模樣,讓陳嫂覺得,有時候人活著,不如死了。


    大師終究被叫來了別墅。


    那一天陽光很好,他的腿卻使不上力,慵懶地靠在椅子上:“我要找一個人,能找到的話,要多少錢盡管開。”


    大師垂著眼睛歎息了一聲:“秦總要找的人,恕我無能為力。”


    他嗤笑了一聲:“沒真本事,還出來騙飯吃。”


    大師搖搖頭:“她早就離開了,秦總信前世今生嗎?”


    秦驍冷冷吐字:“老子信你.媽。”


    大師被罵並不生氣:“你找不到她,卻可以為她積福,她這輩子過得並不好,秦總多做些好事,讓她來生安穩一點吧。”


    秦驍涼涼一笑:“騙子都是這套說辭,滾。”


    做好事?他憑什麽做好事?這個世界,可有憐憫他一分。他想求一點點憐憫,都不知道向誰求。


    他咳血越來越嚴重。


    然而秦驍似乎感覺不到身體的痛,他一次也沒去過醫院。


    他找不到她了。


    她想來是很恨他的,她死後,連他的夢裏也一次都沒有來。


    這麽狠心的人,他才沒有愛過她……從沒有愛過她。


    後來十二月有一個晚上。


    他夢見了她。


    那晚上特別冷。


    b市下了一.夜的雪。


    他夢見自己還是二十七歲的秦驍,那天陽光遍地,是個很溫暖的午後。


    她趴在別墅的小茶幾上午睡。


    長睫垂下來,在她臉上投下淺淺的剪影。


    他走到她麵前,不敢伸手觸碰。


    隻是默默流淚。


    她睜開眼,那雙眼睛幹淨,一如當年。


    久久她輕聲說:“秦驍,你回來啦?”


    嗯,我回來了。


    “秦驍,你怎麽哭啦?”


    因為我痛啊,蘇菱。我痛了好幾年了,再也撐不下去了。


    她伸出手,去擦他臉上的淚,輕輕一笑:“別哭啦,我都原諒你了。”


    那真好。


    真的很好。


    他醒過來,那一年他才四十歲。


    頭發卻早已斑白。


    他坐起來,把旗下所有產業都捐了慈善事業。他已經沒法去想這筆天價數字被世人看到的時候是什麽反應。


    無數學校會被建起來,無家可歸的人都會有遮風避雨的住所,食不果腹的人都會有飯吃。


    我什麽都不信,不信天,不信命,可是為了這一個夢,我用一切為你修來生。


    做完這一切,他換了一身衣服。


    穿得年輕了許多。


    秦驍開車出了門。


    那座山,叫做望歸山。曾經他背著蘇菱,看了一場日出。


    如今他一個上山,已經下午了。


    他把車停在半山腰,哪怕這次並沒有爆胎。


    他想徒步走上了山。


    可是腿已經沒有力氣了,他沉默著拿出輪椅。


    不管多吃力,他最終還是一個人到了山頂。


    那年他頭發花白了。


    青山卻依然是當年的模樣。


    那輪天邊的太陽,正要慢慢落下去。


    他想起多少年前,他滿心溫柔背著她上山:“等老了,我帶你來看夕陽。”


    彼時風溫柔,歲月也溫柔。


    而今夕陽薄紅,染透半邊天。


    空茫的天地間,隻有他一個人。


    他容顏冷峻,一個人在山頂,坐在輪椅上,看一場夕陽。


    十年了啊,山河同悲。


    他終於開口,泣不成聲:“我忘了你了,早忘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


    不行了我邊寫邊哭,最後怕你們等,一次性發出來了。番外應該就這些了,狀態稍後我標上完結。然後等幾天我開《穿成霸總小逃妻》


    感謝陪我走到這裏的大家,挨個兒抱抱你們。


    祝看文的小天使歲歲安好,幸福一生。


    故事就到這裏,再見,最好的秦少。


    ————


    感謝以下姑娘的霸王票打賞,謝謝【掰麽厶】姑娘的火箭炮和手榴彈,謝謝【24641469】、【喬致】姑娘的手榴彈,感謝下麵小霸王們的慷慨和喜愛,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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