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原名李秀娘,父親是高麗的邊度使,和王熙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本來王熙佑覺得,這個女人一定會是他將來的妻子,不管是否會有人反對。


    忽然有一天,秀娘前來拜見他,畢恭畢敬,跟他說,自己已經被選為派往宋國的秀女,十天後就要出發了。


    高麗每隔三年都會向宋國進貢十名秀女,這些秀女多半是在宮裏做宮女,從事一些雜事。但是這一次,宋國的皇帝是來選妃的,對相貌,身材,語言的要求都相當之高,國內有不少女子都報名了,秀娘也報了名。


    王熙佑問她,為什麽要去宋國,留在高麗嫁給他,也可以是王妃。


    秀娘告訴他,你現在不過是二皇子,成不了王儲,就算成了王儲,最後也不過是個小小的高麗王,怎麽能和大宋的皇帝比。我的父親是邊度使,能去大宋,一直是我的夢想。


    隻是事不如人願,隻道是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原本若五年內未得君王的寵幸,便可申請出宮,隻是這秀娘性格橫衝,在宮裏做錯了事,得罪了人,最終被賣到了千花塢來。


    “原本我們是可以在情人樹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的……”王熙佑仰天歎。


    “在樹上刻下名字?”穆嫣不適時宜地打斷他。


    “是啊,在高麗,情侶們在約會的時候都會找一顆情人樹,在樹上刻下兩人的名字,以示愛情長長久久。”王熙佑耐心地解釋。


    不過,穆嫣比較好奇的是,“怎麽,在高麗,情侶們出去約會的時候都會帶刀嗎?”


    空氣寧靜了片刻……


    王熙佑忽然惱羞成怒了起來,“用,用發簪不可以的嗎!找塊尖一點的石頭不可以的嗎!就算帶了刀,難道是不可以的嗎!”


    “可以可以,可以,您繼續,繼續。”


    隻見他恢複平靜,長歎一聲,“今日既然她選擇了這條路,那她就應該承擔下去,我能做的隻有這些了。”


    “你不打算帶她回去嗎?”穆嫣問。


    “回不去了,我已經有了王妃,隻能給她一筆錢,讓她再找個好人,嫁了吧。”王熙佑頓了頓,“今生無緣,來生再續吧。”


    ……


    “這群人,是偷夜明珠之人,是衝著我來的。”


    王熙佑原本沒當回事兒,不過忽然聽見驛站的一個老伯說起。這個老伯的原主人是個商人,從西域帶回過一顆很大的夜明珠,後來也被偷了,兩個月之後,這商人就意外摔下懸崖,死了。


    他覺得這事兒有些蹊蹺,就讓手下的人去查一查,發現從四年前開始,算上他這一顆,這京城一共丟過五顆夜明珠,隻是前四顆夜明珠的主人都莫名其妙地死了,有病死的,也有忽然失蹤了的,這讓他覺得,自己也許要成為第五人。


    轉過身的時候,王熙佑忽然發現穆嫣看著遠方看得出神,申請凝滯,兩眼發呆,整個人似乎處於一種飄無的狀態,連呼吸都減慢了。


    “喂,穆嫣。”王熙佑叫了一聲。


    沒有回應。


    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難不成這人中邪了?


    趕忙上前去晃了晃她,叫著她的名字穆嫣卻還是剛才那個表情,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與他完全脫離了。


    “啪——”他一巴掌她了過去。


    穆嫣慢慢地看向他,緩緩地伸手捂著自己的臉,輕聲說道,“你又打我?”


    “你中邪了!”王熙佑喊道。


    穆嫣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讓他聽,“你有沒有聽到一陣琴聲,美得讓人無法抗拒,與這夜是如此的協調,比起紫陌的琴聲,更勝一籌。我仿佛還聞到了淡淡的花香,天地間,唯有月亮、琴聲、晚風和我。”


    王熙佑仔細聽了聽,月亮、晚風、和穆嫣是有,可是根本沒有什麽琴聲,中邪了,真的是中邪了,“何方妖魔鬼怪!”他怒斥一聲。


    穆嫣卻是拔腿跑開了,追隨琴聲而去……


    穆嫣聽得到,也看得到。


    有人在彈琴……


    是千花塢那個戴著麵具的藍袍男子……


    募然間,穆嫣好像聽到有人在哭訴,在哪?在一座懸崖之上,有個女人站在懸崖邊,問她,“十年了,我跟了你十年。我隻問你一句話,這十年,你是否愛過我?”


    風吹亂了她的發,她的衣,甚至她的聲音,也在這風中瑟瑟發抖。


    “愛過。”有一個聲音響起。


    女人含淚一笑,“既然今生無緣,那我們來生再續。”


    話音一落,她便縱身跳下了萬丈懸崖。


    穆嫣衝到懸崖邊,想去抓住她,卻遲了,慢了,隻留下手中空空,“好,今生無緣,我許你一個來生。”


    琴聲戛然而止。


    男子抬起了頭,吐出兩個字,“探魂!”


    穆嫣猛然間回過神來,看著麵前的這個人,“你為什麽在這裏彈琴?你是什麽人。”


    男子隨意地撥動著琴弦,“在下巫禮。”


    巫禮,是地宮中的靈巫,人們不知靈巫長何樣,叫何名,從何來,或許很多時候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同伴是誰,隻知道他們是風家堡裏最強的人,一身湖藍色祭司服,一張水舞麵具,便是身份的象征,也許你身旁站過的人中,就有脫下麵具的靈巫,隻是你渾然不知。


    隻是,巫禮不在地宮,跑到這裏做什麽。


    “我已經死了,不過你既然能看見我,必然是我至親之人。”


    說道至親,巫禮頓了頓,心懷感傷,淡淡一笑,“也是,我若有個女兒,也該有你這麽大了。”


    這話讓穆嫣猛然一愣,女兒?她有記憶以來便是孤身一人,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父母,也不敢問,不是她不想問,而是怕問了得到的隻是失望。如今這個人談起,穆嫣有些動然,上前幾步,追問,“那你有女兒嗎?”


    “也許有吧。”巫禮想了想,又說,“應該有吧。”


    他正要說下去,眼神忽然飄向她的身後,手指一指,“有人來了。”


    穆嫣轉身,隻見王熙佑匆匆忙忙地跑過來,再回頭,這個巫禮已經不見了。


    “哼,”王熙佑敲著扇子,冷笑一聲,“像你這樣的人簡直是不能用常理來判斷的。先是說自己是神仙,然後在這裏裝神弄鬼,這樣的事情,難道我是會相信的嗎?”


    穆嫣自然也回了他一聲哼,“信不信由你,我說的都是真的。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豈是你一個外族人能理解的?”


    於是乎王熙佑又問,既然你說自己是神仙,那不在天上呆著,下凡來做什麽?難不成也想學一把牛郎織女來會情郎嗎?


    穆嫣倒是覺得有趣,打量了王熙佑一番,想不到他一個外族人還能知道這些神話傳說,那和他說說也無妨,但當她第一句開口說自己不算神仙的時候,王熙佑就跳了起來,指著她的鼻子說,哈,果然是個騙子。


    穆嫣把他的手一把打開,說,“那也是遲早的事。”至少她是這麽覺得的。


    接著,穆嫣便把下山的原因,從師傅被她的月白狐咬了,到他們去玉山求藥被拒之門外,再到如何一步一步走到這裏的經曆都簡單和王熙佑說了一遍。


    王熙佑倒是聽得狠認真,還時不時地點點頭,想一想。等穆嫣說完,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站了起來,“假的。”


    “怎麽又是假的?我說的可是大實話!”


    “你這故事裏有三個最明顯的漏洞,這樣的故事難道能騙得了我嗎?”他見穆嫣眨眨眼,擺出了一個請說的手勢,繼續說道,“首先,這月白狐為什麽不咬別人,而要咬你師傅呢?按照你的說法,你師傅對你抱回這隻月白狐是十分地不滿的,自然也不願意去觸碰,應該很少接觸才是。而你才是和月白狐接觸最多的,再不濟也是你的師兄弟們?為什麽這狐狸誰也沒咬偏要咬你師傅呢?”


    這個問題,其實穆嫣也想過,但是畢竟無巧不成書,誰讓穆明他就這麽倒黴呢?這真的是個意外啊意外。更何況穆明也總是有一些乖張的舉止,說不定哪個動作或者那句話就惹著了小白,條件反射地就把他咬了。


    之前有一次,穆嫣從後山洗了個梨回來,看見穆明拿著拂塵單腳掛在樹上,很是驚訝,不知道他在幹嘛,總不至於是在凹造型吧?後來聽水柳師叔說是穆明咳嗽了一聲,嚇著了他養的藥蛇,被咬了一口,掛著把毒逼出來。


    王熙佑點點頭,“也是有道理的,雖然不知道你這個師傅又為什麽要去動人家蛇,也許是手空吧。那還有第二個問題,你師傅中了毒,首先不找你師兄,反而去找玉山神君,這不是舍近求遠嗎?縱使不行,那至少要一試不是嗎?這樣看起來,好像很有目的似的。至於第三,你說你師傅是幾百年前修成的神仙。中的毒是慢性毒,那麽此處存疑。那你師傅畢竟在道上混了這麽多年了,也算有幾分薄麵,那他應該自己去找玉山神君,如果連他都叫不來,讓你們兩個小嘍囉去難道不是更加沒用的嗎?難道你們的麵子比重十真君還大嗎?”


    一時間,穆嫣愣住了,“可我說的是實話啊。”


    “那隻有一個可能。”王熙佑說,“這玉山神君是個壞神仙,與你師傅有仇,月白狐就是他故意留在赤莊偷襲你師傅的,所以他不好自己出麵,隻能派兩個徒弟去,死馬當成活馬醫。如此,那三個問題也就都說的通了。所以這個玉山神君也不會見你們,折騰你們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也就是說,不是玉山神君覺得他們不夠虔誠,縱使最後他們真的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玉山,神君也是不會見他們的!


    “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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