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事未有不由艱苦中來,而可大可久者也。


    楊辰睜開了雙眼。


    呼吸著洞外的柴火味,楊辰空了空腦子。


    洞外依舊是妖霧彌漫的群山,雞鳴聲此起彼伏。


    山外的陽光還未透過黑紅的妖霧照進穀裏。


    四周是淡藍色的,炊煙也是淡藍色的,山巒雲霧蒼蒼,遠望反而更加迷離。


    這是每天楊辰最喜歡的景色。


    很快,這樣的寧靜就會被嘈雜的人聲打破。


    一個個麵黃肌瘦的人,把楊辰的思緒拉回現實。


    還有不到十天便是月末了,楊辰今天打算找個機會與邵勇碰麵。


    閉門苦修《混元十二正經》並不現實。


    沒有充足的血食,楊辰這些天修煉功法可以說是毫無建樹。


    體內隻有一絲可憐的真氣,靜靜的盤旋在丹田之間。


    窮文富武,古人誠不我欺。


    楊辰不由苦笑,這幾天來甚至不敢修煉內功,身體的消耗根本彌補不上來。


    楊辰甚至有了去村落偷雞的念頭。


    不過治標不治本,想辦法加入巡邏隊伍才是現在首要的任務。


    楊辰別了別衣物,準備好平日積攢的十五塊鐵礦石,放在背簍裏。又把一塊散發著點點晶光的精鐵礦扔到了最上麵。


    精鐵礦是在礦山中比較珍貴的礦石了,挖百十塊鐵礦出來,也不見得有一塊精鐵礦石。


    一塊精鐵礦已經頂的上一周的份額,換來的食卷可以夠一周吃飯使用。


    要知道每天完成礦山要求的份額,也不過能換回兩張食卷而已。


    背簍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顯然已經不太合用了。


    ‘無所謂了,以後多半也是用不到了。’楊辰心裏默想


    楊辰背著礦石,徑直向南邊一個稍大的洞穴走去。


    一個男人手拿著鐵鎬,正從洞中走出來,見楊辰背著礦石過來也並未多說什麽,拿手指了指洞裏麵,接著不管楊辰,自顧自走向了另一個礦洞。


    楊辰向男人點了點頭,接著向洞裏走去。


    洞裏還有十數個人,都坐在自己的草席上,手裏拿著黑陶碗,啃著發黃的饅頭,顯然是才吃早飯。


    “呲溜呲溜”“咳咳!!”各種聲音不絕於耳。


    沒有人抬頭看背著背簍的楊辰,都專心的與碗中的米粒較勁,顯然這是他們一天最開心的時候,根本沒人有功夫搭理楊辰。


    楊辰向裏看去,礦洞裏有些暗,一些汗臭味混合著一點點酒的氣味從洞裏飄來。


    “孟頭兒在嗎!”楊辰沉聲向洞裏問道。


    洞裏呲溜的進食聲停了下來,隻有一點點吞咽米湯的動靜。


    停下吃飯的人向洞深處看去,像是等待著什麽。


    “往裏走,東西拿過來我看看。”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洞裏傳來。


    楊辰緊了緊肩上的背帶,向裏麵走過去。


    四周吞食的聲音再次響起。


    沿著人們讓開的道路,楊辰走到了一處稻草墊起來的軟榻前。


    一個渾身散發著酒氣的瘦弱男人斜躺在榻上。


    男人名叫孟澤,也不知跟邵家有什麽關係,反正總是有數不過來的食卷。


    食卷能換一日三餐,衣食用度,這規矩是邵家定的,食卷不過是帶著邵家印記的紙而已,邵家還不是想印多少印多少。


    隻要放飯的粥棚掌握在邵家手裏,怎麽用還不是邵家說了算。


    孟澤眯了眯眼,對著楊辰說道“身子低下點,站那麽正,我能看到什麽!”


    楊辰連忙蹲下身子,把背上的背簍提到身前“孟頭兒,這些日子攢的礦,您給個價,我這也有些日子沒開葷了,嘿。”


    楊辰陪著笑臉,蹲在邊上等孟澤發話。


    “喲!還有精鐵礦,這可是稀罕貨。”


    孟澤這才打起點精神,伸手摸了摸精鐵礦,滿意地點點頭。


    “這點礦石我都要了,給你二十五張食卷,正好上邊催著要精鐵礦,便宜你小子了。”


    說完,孟澤擺擺手,一旁蹲著的一個男人過來,從懷裏點出二十五張食卷遞給了楊辰。


    楊辰連忙雙手接過


    “謝謝孟頭兒,謝謝孟頭兒,謝謝謝謝。”


    “行了,該忙什麽忙什麽去吧,別跟我這廢話了。”


    說完,孟澤拿起身邊的小酒壺,衝洞外指了指。


    “哎,好嘞,孟頭兒。”楊辰把食卷往懷裏一揣,頗有眼力的把背簍抬到一邊存放礦石的坑洞裏。


    衝孟澤哈了哈腰,快步走出了洞穴。


    ‘大早上喝酒,怎麽不喝死你。’楊辰不無嫉妒的想到,酒可是太奢侈了。


    不過這都是細枝末節了,楊辰摸了摸懷裏的食卷和雁行功。


    楊辰打掃了下衣服,徑直衝著村子走去。


    平時除了吃飯,楊辰一般不會去村子,就算是去,也隻是在村邊粥棚吃一口飯,隔兩三個月,攢十個卷換點雞蛋吃,從不向村子裏麵去。


    今天不一樣,楊辰去粥棚換了點粥和雞蛋,今天要去演場大戲,得吃飽了才有力氣去折騰。


    楊辰三口兩口吃掉五個雞蛋,打了個飽嗝,揉了揉肚子。


    順著粥棚向裏走二百來步,一個數倍大於邊上的木屋旁,傳來陣陣的嘈雜聲。


    “大!大!大!哎呀!又錯了,真他媽晦氣。”


    “哈哈,我就不客氣啦,又對啦,嘿嘿,這回可夠我買隻雞吃吃了,啊!”


    “再來!再來!我還就不信這邪了。”


    沒錯,在這妖魔肆虐的山穀中,在這淪為血食的人類所組成的村落中,正有著一座賭場。


    這賭場荒誕又合理的存在著,無論多繁忙的勞役,總有人拿著數天積累的東西來這裏追求短暫的刺激。


    因為他們無力改變這一切,得過且過的生活在山穀裏,不知哪一天,就會被妖怪抓走,成為血食,不知哪一天躺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一切的積累也就毫無意義。


    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被妖魔吃掉,被邵家剝削,在這殘酷的生存裏,似乎賭場還能給他們一點刺激,這一點刺激仿佛告訴他們,他們還是個人。


    其實他們與村子裏飼養的家禽無異,同樣的微不足道,同樣處在待宰的位置。


    人死了就死了,還會有源源不斷的人被抓到這裏,直到被榨幹最後一點價值然後死去。


    人聲嘈雜,患得患失的聲音,越是瘋狂越是有趣。


    大家沉浸在瘋狂的氛圍裏,沒人在意一個有些精壯的少年走了進來。


    少年的麵容還殘留著一點局促,不怎麽帥氣的臉龐,有一雙明亮的眸子。


    與周遭的一切顯得格格不入。


    少年站在門口,眸子在賭場裏探尋著什麽。


    把守二樓樓梯的守衛看了看少年,拿出別在腰間的小刀,向少年走了過去。


    “看什麽呢?要玩就上桌,不玩趕緊滾,別添麻煩別惹事,別給自己找不自在。”守衛對著少年毫不客氣的喝道。


    少年正是楊辰,楊辰愣了一下,連忙說道:


    “不不,我是來找人的。”


    守衛上下打量了一下楊辰說道:“來找誰,跟我說,我聽聽看。”


    “我找邵勇,邵老板。”


    “找邵老板?什麽阿貓阿狗的就找邵老板,別在這礙事,趕緊滾,滾!”守衛臉色一變,直接就衝楊辰踹了過去。


    砰!


    楊辰紋絲未動,仍舊笑著說:“麻煩通稟一聲,就說小弟帶家傳武功來見,聽聞邵老板喜好武功,特來獻份薄禮。”


    守衛眉頭微皺,剛才那一腳也是用了六七分力,這少年硬吃一腳,紋絲不動,顯然是有幾分功底在身。


    守衛思考了一下,隻是做個通稟倒也沒什麽。


    這邊的事情也引起了桌邊一些賭徒的注意,不斷有探尋的目光看過來,嘴上議論著什麽。


    “都看什麽!玩你們自己的去,這是邵老板的事情,怎麽你們還要插一杠子不成?”


    守衛轉身橫了邊上看熱鬧的人群一眼。


    一聽是邵老板的事情,探尋的目光頓時止住了視線,各自玩回自己賭桌上的東西。


    守衛又盯了一陣,對著楊辰說:“跟我過來,在二樓樓梯等著,我招呼你再上去。”


    楊辰抬手作揖“多謝大哥。”


    說著,從懷中掏出剩下十張食卷,一股腦塞到守衛的袖筒裏。


    守衛瞳孔一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卻是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向樓梯口走去。


    “帶的什麽東西?”守衛低聲問道


    “家傳的腿功,修到深處,身輕如燕。”楊辰也低聲回答


    “所求為何?”


    “終日挖礦苦不堪言,求條生路。”


    “我叫朱誠,你叫什麽名字,等下跟我上去,記得機靈點。”守衛點了點頭。


    “小弟楊辰,自小生活在草台鎮,母病亡於吾年幼,父亡於妖魔之禍,一年前被抓來這裏,孑然一人。”


    “好了,我知道了。”


    朱誠直接引著楊辰上了樓,還未到二樓。


    嘭!嘭!鈍擊聲從二樓傳了下來。


    上了二樓,二樓除了幾條長凳,便是一張長桌,桌上除了幾壺水,也是空無一物。


    楊辰向傳來鈍擊聲的方向看去,一個赤膊的青年正揮臂擊打著一團‘木板’


    楊辰定睛一看,這‘木板’是一個人帶著護具,蹲在地上,在被動的挨打,不用說,這個赤膊的青年應該就是邵勇了。


    勻稱的肌肉遍布上身,肌肉因為充血都鼓脹了起來,身上上清晰地血管,一種力量感直觀的向楊辰衝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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