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家對紀英似乎極為熟悉,紀英一來,酒家就掛上了停業的牌子,不再接待紀英一眾以外的客人。


    楊辰繼續和紀英聊著天,紀竹則接過紀英開封的靈酒,為二人斟滿。


    不一會兒,菜肴便端了上來。


    楊辰看著陸續呈上的菜式,心中一動,這些菜肴多是十萬大山中的山珍特產。


    而最後一道菜端上來,楊辰隻好嗬嗬笑了幾聲。


    香酥雞。


    楊辰無奈搖頭:“紀長老真是費心了。”


    紀英嗬嗬一笑:“不麻煩,隻是尋楊長老故人問了問,楊長老先嚐嚐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楊辰依言點頭,夾起一筷香酥雞送入口中,香酥嫩滑,幾種口感出現在口中,分外和諧,滾燙的肉汁對楊辰來說正好,可惜腹中生不出當初熟悉的暖意。


    無垢之軀,香酥雞還未進入楊辰的腹中,就被靈力震成了碎末,隻留下餘味在嘴中蕩漾。


    “很好,紀長老,你不會將廚人都帶回了十九城吧。”


    紀英微微一笑:“大山勢力那般混亂,用民不聊生形容可能有些言過其實,但是百姓舉步維艱是真的,我隻是做了一點小小的善事罷了。


    能力有限,隻能護持幾人。


    不過既能保存他們一家的溫飽生計,還能讓楊長老在異國享受到故土的美味,兩全其美。


    說起來,他們還是托楊長老的福。”


    楊辰微微點頭,這些事對修士來說也談不上隨手為之,可見紀英是廢了些心思的。


    “紀長老若是有什麽事,不妨直言,你我這個修為,就不必打啞謎了。”


    紀英微微點頭:“楊長老,我時日無多矣。”


    紀英一下把話帶到壽元,這讓楊辰不知該如何接話。


    紀英接著說道:“我這一生,若說還有何牽掛,那就是我一手扶植的紀家了,耐何不知是不是我一人占了天機的緣故,幾代人下來,隻有紀竹這一個有些資質的修士。”


    楊辰喝了口靈酒:“兒孫自有兒孫福。”


    “終歸是我的血脈延續,我在還好,紀家風光依舊,若是沒了我,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紀家的產業,子孫怕是有心維係也難以為繼。


    怎麽說,他們也是我的血脈不是,我這個做老祖的,總該為他們鋪好路,不管紀家能走多遠,我總要盡力才好。”


    楊辰雙眼微眯:“紀長老早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紀英尷尬一笑:“年少不經事,貪歡偷愛,留了子嗣,自該負些責任才是,那時隻顧歡愉,哪會想著這些事情。


    待到兒孫滿堂,吾也垂垂老矣,紀家枝葉繁多,根深蒂固,自然顧慮就多了些。”


    紀竹麵目表情坐在一邊,一言不發看著窗外。


    楊辰揉眼說道:“仙凡有別,紀長老修為已至金丹,還割舍不得?”


    紀英連連點頭:“畢竟是老了,當年送走親兒親孫時,他們都將後人托付於我,我心中怎好割舍。”


    楊辰微微一歎:“紀長老想要我做什麽。”


    紀英雙目一亮:“紀家依附宗門至今,也算小有家資,這十九城中


    的資產,比那些小宗門還要多些。


    不是我吹噓,我怎麽也是劍宗有數的金丹真人,背靠大羅劍宗,幾百年的積累不比那些宗門勢力差。


    隻要楊長老鬆口,這些都可是你的,想來對楊長老的道途能有些增益。


    若是楊長老有些別的心思,現成的人手和勢力,都是你的,日後怎麽做,和我這個歸逝之人就無關了。”


    楊辰本想果斷拒絕,紀英後半段的話卻讓他有些猶豫。


    一個金丹修士幾百年的積累,若是能全盤接收,十九城中就有了一個獨屬於楊辰的勢力,現在忠心或是不忠心,都不要緊,隻要楊辰是金丹修士,他們不忠心也會變得忠心。


    這個價碼超過了紀英說的其他所有事情,楊辰在趙國,已經許久沒有天機閣的消息,地域相隔太遠,楊辰都不知道他的弟子現在是死是活。


    看紀英能從大山中帶回山貨甚至是凡人,紀家的勢力自然是不小。


    楊辰現在單是修煉就已經忙得脫不開身,很難再像修為低微時一樣,從頭建立一個勢力,更何況是趙國這種地方。


    而若是能借紀家的手聯係上薊城與北境……


    紀家後繼無人,楊辰當初收的十六個資質上乘的弟子,可還有足足十二人健在。


    這十二個弟子的資質可是人中之龍,還都受了楊辰大恩。


    若是借紀家往來的貿易積累靈石,供養出幾個金丹修士,楊辰日後的基業定是能成了大半。


    見楊辰猶豫,紀英心中一鬆,總歸是人,是人就逃脫不了欲望,看來紀家的價碼,終究是讓楊辰有些心動。


    楊辰的沉默,卻讓紀竹心頭一緊,絕望之意從心底升騰而出。


    楊辰沉吟片刻,開口說道:“若是要我護持紀家,這可能有些難,我日後還要去夏州遊曆,恐怕沒有精力操持這些事務。”


    紀英哈哈一笑:“不需要你做什麽,隻要讓其他人知道,紀家是你在護持就足夠了。


    隻要你是大羅劍宗的長老,大羅劍宗就會是紀家的靠山,修真家族不都是如此?”


    楊辰心中盤算片刻,緩緩說道:“好,這件事我可以答應,我可以立下天道誓言,隻要我活著,就會護紀家的周全。”


    “嗬嗬嗬,不夠。”


    紀英臉上的笑意更甚,他已經看出來楊辰的動搖。


    楊辰眉頭一皺:“我有天道誓言限製,還不夠?紀長老莫不是尋我玩笑?


    我是金丹修士,你也是金丹修士,應當清楚,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修士當以修為為重。”


    紀英微微擺手:“當然,你若是能成為元嬰修士,那還是我紀家高攀了,修為為重我當然知曉,但是紀家是我血脈後人幾百年的心血,總不能隻占個你金丹修士的名頭吧。


    若僅僅是為了後人存續,我在宗門也有些老友,若真有滅門的危機,他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我要的是,紀家能繼續開枝散葉,發展下去,乃至成為千年,萬年存續的修真家族!”


    楊辰冷哼一聲:“這種事莫說我一個金丹修士,就算是化神修士也不見得能做到!


    這世間分和、起落,大勢所向,能獨善己身都是難事,更何況是一個家族的興衰!


    紀長老還是另請高明吧。”


    “慢!”


    紀英再一抬手,輕按楊辰臂膀:“這隻是我的願景,願景罷了,自然不是全然托付於你。


    隻是對於紀家與你,天道誓言也無法限製太多,總有疏漏的地方,我也不會讓楊長老立下天道誓言,那沒什麽用的,你我清楚,總有饒過誓言的辦法。”


    楊辰眉頭一皺:“紀長老意欲何為?”


    紀英雙目平靜:“我意欲何為,以楊長老的機敏,不難想到。”


    楊辰眼珠微顫:“這對修士來說,算不上什麽約束。”


    紀英微笑說道:“這當然不算什麽約束,但是你絕對掙不脫,我也掙不脫,相比於天道誓言,情字最難割舍。


    隻要你和紀竹留下子嗣,紀家日後就是你楊家,這件事,我說了算!”


    此言一出,紀竹再不複平靜:“你把我做什麽!貨物嗎!還是給紀家延續血脈的……”


    “住口!”紀英勃然大怒,沒有讓紀竹把剩下的話說出,打出一道靈術將紀竹製住。


    楊辰也怒由心生,他想到了紀英是這個意思,可沒想到紀英會如此赤裸地揭開這等醜惡。


    居然要以子嗣為製將他綁在紀家。


    “紀長老!你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你,同樣侮辱了你的血脈,修士是什麽,天地間最自由的人,今日權當我未曾來過,告辭!”


    說罷,楊辰揮袖打出一道靈光解開紀竹的禁製,憤而躍窗遁去,他實在是難以再與紀英虛與委蛇。


    怎麽會有這等修士!在楊辰眼中,紀英與邪宗那幫畜生無異。


    殺人不過頭點地!


    楊辰算是知道了什麽叫士可殺不可辱。


    “我活不了多久了,你還有四十年的時間來考慮!”


    紀英的傳音直入楊辰腦海,楊辰未做理會,遁速又快了幾分。


    酒樓中,紀竹麵若死灰,直直站在桌邊,劍心已有破碎之兆。


    紀英滿麵愁容,看著紀竹:“小竹,叔祖最疼愛你,你應當知曉,我並非全是那等意思。”


    紀竹死寂的瞳孔微動:“你就是這麽疼愛我的?如此便可狠狠踐踏我,傷害我?”


    紀英收斂愁容:“你是修士不假,可別忘了你能修煉至今,是誰的幫扶。


    想一想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恨我不要緊,紀家的恩情,你總要還,誰讓你是紀家的人呢。


    別忘了,我們才是一家人。”


    說罷,紀英也飛遁而去,隻留下紀竹一人在屋中沉默。


    楊辰此時正帶著滿腔怒火飛遁與十九城之外。


    居然遇到這檔子破事,紀英這個人,小心思是真的多,楊辰絕不相信這種事情是劍主安排的。


    劍主若是這種胸襟格局,絕成不了元嬰大修,也承擔不了劍主之位。


    “愚蠢,下作,蛆蟲!”


    楊辰邊罵邊飛遁,這種人怎麽能修煉到金丹期,老天果然無眼!


    金丹修士不專心修煉,滿腦子歪門邪道,真是令楊辰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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