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遙,怎麽會這樣?你還記得嗎?”朱凱烈走到夢遙的身邊,緩緩坐了下來。


    “朱凱烈,是你嗎?”有熟悉的呼喚聲響在耳邊,聽來倍感親切,夢遙的心裏頓時浮起一片柔軟,便有兩行熱淚順著眼角滾滾落下,很快融進兩鬢墨色的發裏。


    “好像是在飯店裏喝了最後的那杯酒身體就感覺不對勁了。”


    夢遙的樣子讓朱凱烈本就起疑,聞言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下三濫的手段!還未來得及熄滅的胸腔裏的熊熊怒火再一次“轟”得一聲燃起,他快速跳下床再次來到萬鳴的身前,不由分說一拳又輪了過去,到使了十分的力氣。


    “說,你對夢遙都做了什麽?”


    萬鳴識知道欺瞞不過,為免皮肉受苦隻能識相地老實招認:“都是~都是馮夢遙她媽,還有她妹妹,讓我做的……”


    眼見著朱凱烈的拳頭又一次抬起,趕緊搶了話哀求:“你別打,別打,我什麽都告訴你。”


    “做了什麽,快說!”最後一句,夾著淩厲的拳風,暴吼出口。


    “在她酒杯裏下了點……料……”吞吞吐吐把話說完,如鼠的眸光來回躲閃,害怕那醋缽大小的拳再向臉上招呼,趕緊又急急地補充了一句,“都是她們的主意,她們訂好了計劃,才請我過去的。”


    “好,很好。一會兒到局裏最好也交代清楚,如有半字不實,後果,你承擔不起!”


    當然,朱凱烈沒來得及問的,他自然也不會說——這背後還有那大人物的一份手筆。


    給父親的好友、朱家的家庭醫生楚叔叔打過電話,大約又過了一刻鍾的樣子,高岩帶著幾人才趕到。朱凱烈簡單交代了幾句,高岩和眾人便帶了萬鳴出去。


    再次回到夢遙的身邊,他看到一雙猩紅的眸子正癡癡地望著自己,眸子裏氤氳著迷蒙的水汽;平日裏白皙細膩的雙頰此刻在燈光下泛著晶瑩的胭脂色澤,就如同雨後紅玫,嬌豔欲滴。她似乎想對他說些什麽,奈何牙齒一個勁兒地顫抖,她說不出來,他也聽不清楚。他知道藥力已經開始對她起了作用。她的難受、她的痛苦,他曆曆在目,於是一個決心,他把她打橫抱起,進到洗手間,扶著她貼著牆站在浴池裏,手起水落,高高的花灑裏立刻噴灑出冰涼的均勻水柱,順著她的長發緩緩流過她的臉頰。


    不敢讓她在冷水裏泡得太久,大約幾分鍾後,他將她的濕發、身體包裹在浴巾裏,抱著她走出浴室,輕輕安放在鬆軟的大床裏。


    這個美麗的女子,仿佛是這寂寥迷人的夜色裏開在他眼前的一朵睡蓮,那般的玲瓏剔透、出塵不染,在這如水般的月夜,就這樣毫不保留地一瓣瓣朝著他競相舒展。


    他一時間看得呆了。腦海裏仿佛機器在轟鳴,擂鼓一般跳動的心髒即將要耐不住負荷衝出胸膛。然而他知道此時的自己不能淪陷更不能趁人之危,於是強忍者流鼻血的衝動,幫夢遙把被子蓋好,手裏一下下晃動著吹風機,幫她慢慢吹幹濕發。機器發出單調轟鳴,正一點點掩蓋著他心底的狂熱和躁動。


    敲門聲恰到好處地響起。


    來人正是楚醫生。


    “楚叔叔,勞您跑一趟。”朱凱烈把人讓了進來。


    “怎麽回事?中藥的是誰?”楚醫生一邊問一邊邁步走向裏間。


    “我公司的職員,聚會上被人下了藥,現在情況還不好。”


    楚醫生看了看夢遙的情況,果斷地給打上促進藥物排出的吊針,觀察了半個小時,看沒有什麽不好的反應,囑咐了幾句便要離開,一眼瞥見朱凱烈幫他提著藥箱的手,指關節處有斑斑的血跡。


    楚醫生一手接過藥箱,一手抓了他的手細究,發現這隻手三個手指的關鍵處,有淡粉色的血水從被剝落的皮層裏一點點往外滲透。


    “這是怎麽回事?”楚醫生抬眼望著朱凱烈的深邃的眸光裏,是濃得化不開的疑慮。對今天的事情本他本就覺得蹊蹺,阿烈是他看著長大,從來沒有參與過這等男女的情事,而今天,他卻在他房間裏看到了這樣一個中了藥的漂亮女子,阿烈居然為了她親自請他出馬並且自己也掛了傷。今天的事他本不願多問,但是,在傷口麵前,醫生的職責和長輩的關懷還是讓他忍不住說出了口。


    “不礙事,擦破了點皮。”


    楚醫生重新又打開藥箱,蘸了碘伏給他消毒,後又勻勻地給他塗了一層外傷藥膏,末了把藥遞到他另一隻手,說清楚用法用量,才起身離了房間。


    睡床上的夢遙臉上的潮紅正漸次退去,雙目緊閉,呼吸平穩,安靜得像個天使。


    屋外夜色漸濃,流火一樣的霓虹交匯著各色汽車的尾燈,投射在屋子裏的牆壁上,時而閃爍,時而明滅。


    朱凱烈給夢遙拔了插在手臂上的吊針,拉上窗簾,和衣躺下,躺在夢遙的身邊。


    一陣電話聲響起,在夢遙那個幾乎被撕碎了的手包裏。朱凱烈起身走過去。空蕩蕩敞著口的小包裏手機還在。看到閃爍的“爺爺”的字樣,他毫不猶豫地接了起來。


    “爺爺好,我是朱凱烈。”


    “朱……”那邊的老人立刻頓住、顯然很吃樂一驚,可不大會兒而複又問出聲:“朱先生,遙遙在你那裏?”


    “是的爺爺,”感覺自己的聲音在飄、在顫,朱凱烈清了清嗓子,努力克服著謊話前的心虛和不安,“今天有個重要的緊急的項目,晚飯之後他們部門的人被我召集了來開開會。遙遙的手機剛剛落在這裏。您放心,後半夜他們會在公司宿舍休息,明天一早就回去。”


    謊話兀自說完,朱凱烈居然緊張出一身身汗。他拿起旁邊的水剛喝了幾口,馮思遠的電話號碼恰巧顯示在他的手機上。他立刻又接了起來。


    “朱總,您和夢遙一起嗎?你們在加班?爺爺不放心,讓我問問。”


    他知道用剛剛的那套說辭能晃過老人,馮思遠這一關卻不好瞞騙。於是,他簡要地把情況說了一遍。


    “這一窩子混蛋!”思遠無比憤懣、恨恨地說道,“怪不得我爺爺打他們的電話,一個也打不通。”


    “高岩報了警,他們會受到應有的懲罰。你也放心,夢遙現在沒事了,醫生過來給她用了藥,她現在睡得很好。明天一早我送她回去。拜托你想辦法跟爺爺解釋一下叫老人家不要太擔心。”


    “那你們怎麽在一起……”馮思遠仿佛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脫口問出。


    麵對電話裏夢遙的哥哥,朱凱烈無比的坦誠,他略微頓了頓,用平緩的語調,仿佛在講述著一個古老的故事:“我喜歡夢遙,已經很久了,隻是她一直都不肯答應。今天下午她本來給宋逸補課,我問了家裏人她離開的原因,因為我在公司看見過她媽為難她,因而並不很放心,所以後來跟了過去,知道了這些肮髒的事情。”


    一句謊話需要後續用多個謊言來圓,他覺得累,所以到不如實話實說來得痛快。


    電話的那一端好半天默不作聲。信息量之大,來得又如此之突然,馮思遠一時間有點接受不過來。靜默半晌,他想要說的話太多太多,一時間又覺得不知該從何說起。他不動聲色輕歎一聲,隻淡淡一句:“哎,遙遙沒事就好。明天她醒了,讓她給我們回個電話。”


    掛了電話,朱凱烈洗了澡,重新給自己的手指關節處上了藥。可能是踹門時不小心碰到了手指,當時那種心都被提到嗓子眼兒、眼眸噴火的情形裏,他沒注意到這點小傷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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