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給茵茵說定人家了。”


    嘉靖二十六年的上元宴後,太子太傅、內閣首輔夏言回到家中,一臉高興地對夫人林氏說道。


    當時的夏家,風光無限,仍是權貴們爭相攀附的門庭。


    夏首輔而立之年中進士及第,以正直敢言聞名。因推動“大禮議”事件,大獲聖寵,青雲直上,累遷武英殿大學士、禮部尚書、太子太傅,加位少師、特進光祿大夫。


    嘉靖十八年,又因政績斐然,成為內閣首輔。自此抑製宦官,整頓吏治,鞏固邊防,還朝堂清明之氣。也因內心耿直,豪邁強直,得罪了不少政敵。


    但那個時候,人在鴻運之中,皇帝信任,小人便也奈何不了他!


    “老爺,你給茵茵許了哪家?這可是咱們唯一的女兒,婚事可不能馬虎。”夫人林氏,放下手中的千字文,站了起來。


    書桌前,他們的女兒夏茵茵正臨帖練字。


    她才不過七八歲,卻寫得一手好字,全是林氏平常悉心教導的功勞。


    “自然不能馬虎!”夏首輔得意地捋了捋胡子,笑道:“咱們的茵茵秀外慧中,又有才情,當然要配個好夫婿才行!”


    “倒也不求什麽高門大戶,隻求這夫婿本分忠厚一些,能體恤人比什麽都強!”林氏見丈夫這麽說,反倒有些憂慮。


    她也是高門貴女出生,自然明白這世家大族中的婚配,其中有太多都不過是表麵風光。


    “是永福公主家的世子,”夏首輔見妻子憂心忡忡,忙笑著擺了擺手,道:“你也知道,這永福公主家的駙馬爺風景和,武將出身,是個怪才,從不與權貴們交際應酬,倒是一股清流。他家就這麽一個獨子,聽說文章才貌俱佳,十分難得。”


    “他們家那孩子,可是從小就接進宮裏去養的那一位?”林氏聞言意外極了。這樣的貴婿,她當真從來不敢去想。


    “是啊,太後一向器重風將軍,這小世子,自幼就被她老人家接到宮中,親自撫養。還能有什麽不好?”夏首輔越說,越覺得滿意。


    “那、那咱們茵茵……會不會高攀了些?”林氏聽了這話,反而愈發憂心,“人家能要嗎?”


    天上哪有這掉餡餅的好事?


    更何況,還是皇宮裏的餡餅!


    “阿娘,他看不上我?那我還看不上他呢!有什麽了不起的,我還是首輔嫡女,鎮國公的外孫女呢!”聽見母親說自己配不上對方,夏茵茵氣呼呼地摔了毛筆,出聲抗議。


    “就是!哈哈哈,不愧是我夏言的女兒!就是有骨氣!”女兒的話,讓夏首輔不怒反笑,帶著幾分微醺,撫掌大笑。


    那天父親驕傲地眼神,叫靈羽至今還如在眼前。


    如果不是那場欲加之罪,那麽也許她仍夏茵茵,是首輔千金、高門貴女,也許已經順著父母的意,到了風行烈的身邊去……


    走下樓去的路上,靈羽覺得自己的腳下有千斤重。


    若不是今天這個人的出現,她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夏茵茵!


    “也不過是一麵之緣,他不可能認得我。十年,足以改變一切了”她自我安慰,既緊張又心虛。雖然,那匆匆一麵,她才八歲!


    “砰砰砰——砰砰砰——”


    這時候,門外的錦衣衛已經等得不耐煩。若不是看在這鋪子招牌的麵子上,恐怕早就踢門進去了!


    “錦衣衛在此,還不速速開門!砰砰砰——”


    這敲門聲叫她心慌,站在門前平複良久才卸了門閂。


    “不知官爺們清晨造訪所謂何事?”靈羽拉開門縫的一瞬間,故意拂亂了自己的鬢角,裝作睡眼惺忪的模樣。


    她不敢正臉相迎,隻側著臉,盡量將自己藏在暗影裏。


    “嗬!小娘子,這都日上三竿了,你管這叫清晨?還真是沒見過像你這麽懶得婆娘!”門口的兩個千戶見眼前這姑娘生得漂亮,此刻雲鬢鬆散頗有風情,忍不住拿她打趣。


    “我們鋪子晚上開門,經營得晚,作息自然與尋常人家不同些。”靈羽不敢往外看,生怕引起風行烈得注意,隻垂直眸子平靜地答。


    “王勇、趙龍,你們別拿一個姑娘家打趣。”


    靈羽正說著,台階下的風行烈就開了口。


    他並沒有仔細去看門裏的姑娘,隻客氣地一抱拳,和顏悅色地對她說:“姑娘,你們掌櫃的起來了嗎?在下錦衣衛副指揮使風行烈,有要事求見葛先生!”


    他的聲音極有磁性,一落進靈羽耳中,便叫她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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