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馮承玄對餘昭然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為什麽呢?


    因為災荒初現,甚至更久遠之前,就有叛賊打著“人人平等,無有高下”這類口號煽動百姓,對朝廷造成不小的破壞。


    如今這餘昭然的行事作風,可太像那些叛賊頭領了。


    馮承玄跟著宋放去見了副盟主宋晉,宋晉恭恭敬敬的,卻讓馮承玄感覺,這隻是表麵恭敬。


    他早就習慣了,畢竟,朝廷中樞對京州以外的人,已經沒有什麽威懾力了。


    恭敬的態度,是做給強者看的。


    以前懾服於朝廷威嚴,如今卻不是了,馮承玄又是惱怒,又是無奈。


    知道餘昭然出了遠門,馮承玄也不急,就在晉章城中住下了。


    當天,馮承玄就在晉章城中逛了起來,感覺,竟然不遜色於京城!


    街道上,人人臉上洋溢著令人舒心的笑容,一派繁榮昌盛的景象,仔細品味與琢磨,竟是發自內心的快樂。


    他們對生活充滿了熱情,比道崩年前還要生機勃勃。


    這一路上,由宋放作陪,宋放向大將軍介紹城中情況,像極了東道主的樣子。


    實則,宋放隻是在晉章城待過一段時間而已。


    “餘盟主對待百姓,真如待親子女一般,真是什麽都為百姓想到了,真不知他圖的是什麽。”


    宋放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馮承玄淡然道:“我看啊,這餘盟主,所圖甚大啊!”


    宋放愕然道:“此話何解?說實話,我並未從餘昭然身上感受到什麽野心,大將軍應該是多慮了。”


    “多慮?”


    馮承玄淡笑一聲,“我可是聽到了,有人稱那位餘盟主為昭然皇帝,甚至於,稱為聖帝,嘖嘖,這是想要幹嘛?推翻中樞,自己當皇帝嗎?”


    宋放麵容一僵,訕訕道:“這個,倒不至於吧?”


    “但願吧。”


    馮承玄神色平靜,一臉淡然,心中卻迫切想要見到餘昭然了,是騾子是馬,老子一眼就看穿了。


    “甲十六號試驗田的糧種發芽啦!發芽啦!長勢良好!豐收季,一定是豐收季!”


    “甲十五號的嫩芽又長高了一寸!一天一寸,十天十寸,豐收季就能頂破天!”


    “乙十號的嫩芽長得不太好,不要緊,乙八號長得好,以後推廣就好了,發發發,一路發啊!”


    突然間,街道數道身影奔走,高舉著一麵綠旗,一邊揮舞,一邊呼喊,一個個猶如狂熱衝昏了腦袋一般。


    馮承玄一陣恍惚,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年月的起義軍……


    不不,這是報喜訊,種出糧食了,長勢還好,如此狀態,並非不可理解。


    宋放喜滋滋道:“大將軍,這邊糧種長勢好,我帶回去的糧種,必然不差,有救了。”


    馮承玄卻是凝眉,一言不發,宋放不禁愕然道:“大將軍,這是怎麽了?天大喜色,何以卻似心中不快呢?”


    馮承玄淡然道:“一時長勢好,代表不了豐收,而即便豐收,也持續不了多久,道崩不止,這不過是解一時之渴罷了。”


    宋放一怔,隨即笑道:“這誰沒想過這樣的問題呢?隻不過,我們隻能竭盡所能,與天爭生機罷了,不管結果如何,總要有這一份鬥誌在。”


    馮承玄瞥了宋放一眼:“天真!”


    宋放摸摸鼻子,訕訕不已,天真嗎?我倒是覺得,這是豁達。


    宋放想了想,說道:“倘若這次莊稼代代長勢好呢?”


    “可能嗎?”


    “要心存希望……”


    “行了,你不必說了。”


    馮承玄擺手道,“煩人得很。”


    宋放苦笑道:“大將軍,不要這麽悲觀嘛。餘盟主總能改進新糧種的,起碼能維持很長一段時間的生活。”


    馮承玄忽然冷笑一聲,說道:“怕就怕,他以此收攏人心,再以這些人為突破根基,離開這個破爛的天地,往天外天逍遙快活去!”


    “這就有些危言聳聽了。”宋放微微皺眉,對馮承玄的觀點極不認同。


    馮承玄也懶得跟宋放扯皮了,揮手道:“走了,回去了。”


    宋放無奈,看得出來,馮承玄對餘昭然的印象並不好,希望餘昭然回來的時候,雙方不要發生衝突。


    轉眼就到了餘昭然歸來之時。


    當時,大將軍馮承玄正負手望著一棵移植的樹,目光深沉,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突然便有一股超越金丹圓滿又不及道意境的神識掠來,馮承玄一愣,是誰呢?


    側耳一聽,一陣呼喊聲響起,原來是晉章聯盟盟主回來了!


    餘昭然?就這水平的神識?怎麽感覺這種實力的人,一巴掌就能拍死啊?


    宋晉聽聞了動靜,從屋內衝出,直奔前庭,去拜見餘昭然。


    這狗腿子模樣,還有從骨子裏透出的恭敬與卑微,馮承玄都看愣了。


    宋晉嗖的一下,來到了馮承玄的身側,說道:“大將軍,餘昭然回來了!”


    馮承玄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說道:“就在這裏稍等一會吧。”


    宋放撓撓頭,笑道:“我還是去看看吧。”


    馮承玄依然不置可否。


    宋放便自行去了。


    ……


    駐地前庭,餘昭然被眾星拱月的簇擁著,像極了前世的樣子,隻不過,那時候別人往往虛與委蛇,這時候,卻是由衷擁戴。


    餘昭然受不了這種熱情,板著臉,嗬斥道:“怎麽?一個個都閑的?趕緊滾蛋!去幹活!”


    眼看餘昭然生氣,眾人一哄而散。


    宋晉迎出,遠遠便拱手喊道:“盟主!您回來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餘昭然微微點頭:“以後我會經常出門,會很少回來,你要鎮住全城,就當我不存在就好了。”


    宋晉一驚,搖頭道:“我鎮不住……”


    餘昭然壓根不理會,繼續道:“有機會的話,幫襯一下善雲城,該收取的好處,也不能漏。別想著我能常回來,我在外麵經常得罪人,還被秘術標記了,別人一旦鎖定我的位置,追殺而來,全城人都要為我陪葬。”


    “……”


    宋晉有點傻眼了,聽餘昭然這麽說,還真有點怕怕的。


    “餘盟主,我回來了!”


    宋晉笑嗬嗬迎上來,張開雙臂,便要擁上。


    餘昭然一把推開宋晉,瞪眼道:“別這樣,我們又不熟。”


    宋晉愕然道:“這還不熟?”


    “不熟。”


    餘昭然招呼一下宋晉,往辦事中心走去。


    宋晉看向許錦絮,愕然道:“這家夥怎麽了?”


    許錦絮聳聳肩道:“誰知道呢?”


    “此行莫非有什麽不好的事?”


    “有。”


    “難怪臉這麽臭,跟我說說,是什麽事呢?”


    許錦絮便一邊走,一邊跟宋晉說一起去天獄城的事。


    言語簡短,回到辦事中心,宋晉聽完許錦絮所言,麵露凝重之色,喃喃道:“得罪了規則之境,麻煩大了。”


    “我已經傳訊師父,還讓不讓餘昭然進京城,等我師父回信吧。”


    這句話,許錦絮是傳音宋晉的。


    宋晉聽了,微微皺眉,傳音道:“你以為,憑國師的性子,會因此而忌憚?”


    “難道不會?”


    “我覺得不會,也罷,既然你已經征求國師意見,國師必然會有回信的。”


    走入辦事中心的大院,看到了負手而立的馮承玄,餘昭然皺眉道:“這誰啊?”


    宋晉忙道:“是朝廷中樞的大將軍,馮承玄,馮將軍!”


    餘昭然哦了一聲,隨意道:“來幹嘛的?架子那麽大。宋晉啊,這是我們的地盤,怎麽能讓別人像主人一樣呢?”


    宋晉一愣,聽出了話語中的意味,垂首道:“我的錯。”


    宋放心中咯噔一下,糟糕了,餘昭然要較真?馮將軍又是暴脾氣,這……會不會打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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