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念完,沉默了。


    他們原本是打算前來黑池城興師問罪的。


    可眼下。


    壓製的氣息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壓得他們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


    他們放眼望去,城中一片死氣沉沉,腥臭氣息衝天。


    這一切都無一不在預示著這一段話的真實性。


    “蘇兄,如今怎麽辦?”肖洛啼聲音顫抖的詢問道。


    “我老家有句話。”蘇盛無力的靠著城牆看向天空。


    “落葉歸根,人死了總是要入土為安的好。”他喃喃自語。


    李成擦掉臉上的淚水,忍不住問到:“四十八座村子,五萬城中百姓,就我們三人,如何能夠做到?”


    “做不做得到,總歸是要做的吧。”肖洛啼輕聲說到。


    蘇盛:“沒錯,妖族和後裔的屍體已經被他們的同族處理好,我們人族自詡文明,總不能讓自己的同胞暴屍於此吧。”


    此後數月,蘇盛三人頂著天寒地凍,將黑池城五萬百姓盡數埋葬,同時還有他們途經的十餘個村子。


    朝廷之人來過,不過是遠遠看一眼情況,就離開了。


    這就是封建王朝。


    人吃人的社會。


    這期間,三人每日不是搬運屍體,就是刨坑埋人,他們就宛如沒有任何情緒的麻木機器一樣。


    沒有人和他們說話,也沒有人打擾他們。


    他們日以繼夜的讓黑池城百姓入土為安,雷城貧民百姓見狀,自發的為他們送來吃食和水源。


    一直到後來,他們也都自發的加入了安葬黑池城百姓的行列中去。


    黑池城餘下的三十多座村莊的百姓,就是他們安葬的。


    時間流轉,轉眼已經是深冬,人族馬上就要迎來一年中最為隆重的年關時節,雖然邊境聯軍和大乾的戰爭還在持續,但是黑池城早已經淪為死城。


    雙方都沒有在意此處,雷城百姓也飽受戰火摧殘,但是好在雷城靠後,同時援兵及時到達,損傷還在大乾王朝的承受範圍內。


    安葬好了所有黑池城百姓,蘇盛三人呆坐在黑池城頭,雷城百姓們也默默回家了,他們並沒有選擇打擾三人。


    因為就算是他們前去打擾,三人也不會回應他們,畢竟他們不是沒有嚐試過。


    他們不知道這三人身份如何,不知道他們來自何方,隻知道他們是好人,不求回報的好人。


    這世道這樣的人已經不多了,所以他們也不願意去打擾三人。


    “蘇兄,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李成依舊是最先打破沉默的那個人。


    但是蘇盛並沒有立馬回應他。


    但是李成也不在意,他起身站在城頭,自顧自的說到:“蘇兄啊,你知道嗎?”


    “當初在演武場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將來肯定會魚躍龍門,一飛衝天的。”


    “所以我一直都很相信你,你肯定不會被眼下的困境打倒的對吧?”他殷切的看向蘇盛。


    後者依舊是沒有任何回應。


    肖洛啼也學著李成,顫顫巍巍的站到城牆之上。


    “李兄,蘇兄。”


    他動情的說到:“不怕你們笑話,其實我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或許我自己碰上這樣子的事情,會選擇有多遠躲多遠,哪怕我心裏在怎麽憐憫這些百姓。”


    李成認真的點了點頭,認可道:“肖兄說的沒錯,若是換做我,我也會和你一樣的選擇,或者說,大多數人,都會這樣選擇。”


    “唯獨你,蘇盛!不會做那樣的事情。”


    蘇盛無奈的看向兩人:“好啦,你們兩個就不用唱雙簧安慰我了,我沒事,真的。”


    “什麽是唱雙簧?”肖洛啼問到。


    “就是一個人在前麵一個人在後麵,一唱一和的。”蘇盛白了他一眼。


    “我都被你帶偏了。”


    李成微微一笑:“蘇兄,我李成這輩子能夠結識你,是我的福分。”


    “行了,少吹臭屁了,影響本少爺憂鬱的心情。”蘇盛揮手說到。


    “其實。”李成看著皚皚白雪下的黑池城,情不自禁的問到:“蘇兄有沒有親手推翻這個世道,自立為王?”


    肖洛啼立馬拍手稱是:“沒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曾經大元王朝,也是一介布衣建立的,傲然挺立千年,甚至一度差點兒就統一整個中原。”


    “蘇兄才華橫溢,氣質超群,我覺得你有稱帝之相!”肖洛啼豎起大拇指說到。


    “稱王稱帝,不是我的誌向。”蘇盛搖了搖頭。


    “以後這話就不要說了。”


    兩人失望道:“那我們接下來怎麽做?繼續看著平民百姓被妖魔屠戮,被王侯將相欺壓?”


    蘇盛搖了搖頭,陷入了沉思。


    在異世界稱王稱霸?建立起一個超級無敵大帝國?


    這真的不是他的想法,被地球文明古國文化熏陶過的他,明白這條路是行不通的,就算是自己真的建立起了一個龐大無比的帝國,最後百姓生活也一樣改變不了什麽。


    站的太高,反而看不見地麵的坎坷泥濘。


    更何況他現如今已經沒有半點心氣,隻想著如何回到地球。


    這個世界雖然美好絢麗,但是並不屬於他。


    一個人吃人的社會,他真的很難去適應。


    【你的想法沒錯,你做不了任何人的救世主,在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實力,你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蘇盛腦海中的無名劍此刻竟然主動和他交流起來。


    但是此刻的蘇盛並沒有心思和它交流,直接無視了無名劍。


    “其實老實說,此刻的我寧願回到王家村,和族長他們一起無憂無慮的生活在深山裏,自給自足。”蘇盛咧嘴朝兩人笑道。


    兩人對視一眼,他們已經從蘇盛眼中看不到神采了。


    李成歎息一聲,緩緩坐到蘇盛身邊。


    “蘇兄,你不該這麽容易就被擊垮的。”他有一點兒失望。


    【懦夫!】無名劍一樣失望喊道。


    肖洛啼朝李成搖頭示意到:“李兄……”


    隨後他也坐到兩人身邊,開口說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們等來年開春冰雪消融之後,就回王家村吧。”


    李成欲言又止,最後忍住沒有吐露心聲,歎息一聲,跟著蘇盛沉默。


    蘇盛走到旗杆下,低頭看著那一片歪歪扭扭的字體,陷入了沉思。


    黑池城雷茂城主和其他人的頭顱已經被他們妥善安葬了,但是他依舊有一股說不出的情緒縈繞不散。


    可是真如李成所說,奮起推翻這個世道,蘇盛又覺得根本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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