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可怕的陰謀。”


    雖然對這次澹紅結晶流傳事件下了定性,但阿卡特卻想不明白,背後之人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從表麵上看,背後之人的目的,在於讓眾多職業者吸收這種帶有邪神殘骸汙染的結晶,從而遭受魔神殘骸的汙染,變成怪物,但問題在於這麽做能給對方帶來怎樣的利益。


    驅使人去做事情,總要有一個目的性,有所收益,無論這個收益是物質上也好,精神上也罷,但總是存在的。


    可現在,因為情報上的不足,根本無法做出猜測。


    但阿卡特的內心,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樣的感覺,讓他蹙起眉頭。


    “李先生,這種澹紅結晶上,也帶有魔神殘骸的汙染嗎?”


    阿卡特抬起頭,看向坐在對麵的李奧,聲音凝重的問道。


    聞言,李奧搖了搖頭:“不清楚,在我感知中,澹紅結晶內沒有什麽危險氣息的存在,但這並不能排除隱患的可能。”


    “……”阿卡特有些沉默,片刻後,緩聲道:


    “因為劍道交流大會來桑姆古城的職業者非常多,此次澹紅結晶事件傳播得很快,三成以上的職業者,都從各種渠道獲得了一塊澹紅結晶,其餘沒有獲得的,也大多聽說了這個傳聞。就算獲得澹紅結晶的這三成職業者裏,隻有五分之一使用,也是一個極為龐大的數量。”


    “如果這種澹紅結晶中存在隱患,那這些人……”


    李奧沒有說話。


    他雖然能無視邪神殘骸的汙染,但並不代表他能對付這詭異的東西。


    魔神殘骸的汙染,從之前血豺哈因克的表現來看,大概率是精神與肉體上的雙重汙染,至於是否跟畸變一樣,是根植於靈魂的汙染,還有待商榷。


    如果是的話,那魔神殘骸的汙染危險性將上調數個等級不止。


    看著阿卡特愁眉不展的模樣,李奧提出建議:“你可以把這個情報告知城主府。”


    “作為桑姆古城的最強勢力,如果有情報的支持,相信他們調查起來的效率會快非常多。”


    “散發澹紅結晶消息的背後之人或者勢力,既然選擇這樣藏頭露尾的方式,就代表他們的正麵戰鬥力不足,忌憚於城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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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道交流大會在即,光憑我們,茫茫人海中,想找到背後之人,幾乎等同於大海撈針。”


    “找人這樣的事情,還是城主府比較擅長。”


    聞言,阿卡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這就去。抱歉啊,李先生,原本還想著跟您一起去霜寒山脈的深處找高品質澹紅結晶,沒想到……”


    “無妨,快去吧,回來我們切磋切磋。”李奧笑了笑。


    阿卡特重重點頭,起身快速離去。


    看著阿卡特離去的背影,李奧眼中閃過思索之色。


    阿卡特,似乎對這些普通的職業者,額外關心?


    這個想法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接著,李奧的思緒放到了這次的澹紅結晶事件上。


    初見血之精華,是“魔神殘骸滋生物——血獸分支——哈因克”身上死後掉落。


    從哈因克臨死前的話語“血獸幫……駐地……”中,可以初步推斷,將他汙染成魔神殘骸滋生物的東西,就藏匿於血獸幫的駐地中。


    哈因克死後,李奧趕往血獸幫駐地,可惜見到的,隻有滿院屍體和坑洞,將哈因克汙染為怪物的源頭之物,已經不翼而飛。


    而現在,桑姆古城內,出現了血之精華的高度稀釋般——澹紅結晶,此中關聯,想想就有些微妙。


    不過,這些跟李奧又有什麽關係呢?


    他不過是來桑姆古城參加劍道交流大會、磨煉劍術罷了。


    不想管這樣的麻煩事。


    告知阿卡特血之精華的情報、並建議他把情報傳給城主府,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之後的事情,還是讓城主府去頭疼吧。


    ……


    大約三個小時後,阿卡特返回了黑薔薇酒館。


    “我見到了城主府的大主管,他們對魔神殘骸滋生物的消息很重視,如今已經加派更多的人手去調查。”


    回到隔間的第一時間,阿卡特就對李奧如是說道。


    “這不挺好的嗎。”李奧笑笑:“別多想了,作為傳承數百年的大勢力,桑姆古城城主府的實力,肯定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強,如果連他們都調查不到,我們也是白搭。”


    阿卡特點點頭,麵上仍有些憂慮,但他也知道,李先生說的並沒有錯。


    “走吧,我們找個地方切磋切磋劍術,讓我見識一下,你這段時間的進步。”李奧笑了笑,將手中杯中內的水一飲而盡,起身走向門外。


    窗外而來的輕風吹動他的衣擺,露出了他係在腰間的一串項鏈。


    項鏈通體赤金,末端是一塊圓潤無瑕的純白寶石,給人一種溫潤無暇的感覺。


    聽到李奧的話,阿卡特壓下心頭的憂慮,眼神變得興奮起來。


    跟李先生進行一場對戰,是那日在聖安奴斯號上,目睹李先生一劍斬殺異變海魔獸黑紋魔鯨後,他心頭一直無比期待的事情。


    雖然就現在看來,李奧先生的實力,已經達到了一個讓他望塵莫及的地步,但如果隻是劍術的話……


    十五分鍾後,一間名為“呈心劍道館”的道場內部,李奧和阿卡特隔著三十米的位置持劍而立。


    近些時日,隨著湧入桑姆古城的職業者越來越多,城主府方麵也下達了禁令。


    嚴禁超凡者在街頭及其他公共場合使用魔力,有戰鬥需求的,可以前往各個劍道館,在道場中進行。


    至於超凡者之下的騎士、戰士,嗯……倒是沒有啥禁令,說句難聽點的話,沒有魔力的他們,能造成的破壞實在有限。


    桑姆古城是溫斯德境內唯一不覆蓋“魔網”的大城,魔網體係的騎士在這裏是無法借助魔網之力的,真實戰鬥力甚至不如傳統道路的騎士。


    在道場的邊緣,站著幾名身著統一製式服裝的青年,領頭者,是一位看上去約莫六十歲、留有斑白短發的老者。


    老者名為魯門,是這座“呈心劍道館”的館主,而那幾名青年,則是魯門的弟子。


    在桑姆古城內借用道場進行戰鬥,並不需要付錢,但做為交換,道館的主人可以攜帶小部分的人進行觀戰。


    這也是劍道交流大會期間,桑姆古城的特色。


    比起金幣這樣物質上的報酬,對於劍士來說,觀摩一場高手間的對決,無疑更令他們心動。


    換做平時,高手間的對決,由於種種顧慮,一般都不允許他人旁觀。


    但劍道交流大會期間,所有劍士都必須遵循這項規則。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樣的舉措,也與劍道交流大會的初衷——促進廣大劍士劍術交流,不謀而合。


    對於道場邊緣的旁觀者,無論是阿卡特,還是李奧,都不在意。


    呈心劍道館的老館主魯門,隻是一位超凡一階的劍士。


    對於廣大職業者來說,超凡已經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但放眼職業者的領域,這麽大年紀才晉升超凡,意味著他今後如果沒有遇到什麽奇跡,在超凡之路上,已無前進的可能。


    這種實力的劍士,說實話,觀摩李奧和阿卡特的戰鬥,很難得到什麽收獲。


    境界差距太大了……


    無論是魔力境界,還是劍道水平。


    隔著三十米的距離,阿卡特左手扶劍,右手握在腰間劍柄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前方的李奧,童孔深處,戰意之火熊熊燃起。


    在平日裏,阿卡特是一個待人接物十分溫和的人,相處起來,如沐春風。


    但一到戰鬥中,他就會變得狂熱。


    “李先生,請指教!”


    壓抑不住的興奮之聲,從阿卡特的口中傳出。


    知道自己與李先生差距的他,並沒有假惺惺的客氣,在雙方準備好後之後,他便率先發起了攻擊。


    隻見他身體前傾,弓步站立的雙腳仿佛壓縮到極致的彈黃,在聲音落下的刹那,全身上下氤氳著一層深青色的光暈,向著李奧筆直衝來。


    烏黑色的長劍自劍鞘中寸寸拔出,離得近了,李奧能清楚看到,那看似烏黑一片的劍身,實際上,蝕刻著密密麻麻的紋路,這些紋路太細、太密,遠遠看去,就變成了烏黑一片。


    劍光如星,劃破空間,帶著凜然的鋒芒驟然降臨。


    ——拔劍式!


    雖然沒有魔力外放的絢麗、看上去破壞力大,但這種將所有的一切壓縮到一起而後爆發的一劍,威力更加可怕。


    劍鋒未至,猛烈的劍風便迎麵吹來,令李奧的頭發微微揚起。


    他沒有使用魔力構建防禦屏障,隻是用黑白通透的童眸,注視著持劍斬來的阿卡特。


    在他眼中,此刻阿卡特的周身,以其手中之劍為起點,無數條“線”向四周蔓延,這些線,都是阿卡特長劍可能斬擊的軌跡。


    而在線與線的交錯中,有數個閃過的光,那便是,[破綻]。


    一直到阿卡特手中的烏黑長劍距離身體隻剩兩米時,李奧這才開始動作。


    長劍出鞘,而後簡簡單單的向前一點,輕鬆寫意的模樣,就如同公園老人家練太極劍那般閑適。


    可在阿卡特的眼中,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他看到李先生緩慢的拔出長劍,向他輕點而來。


    如此普通、輕緩的一招,乍一看,就像是個不懂劍術的外行,隨意點出的動作。


    可在阿卡特的感覺中,這一劍點來,卻有種天上地下無處可逃之感。


    極短的時間內,他的大腦便模擬出數十種應對方式,但無論是哪一種,無論是何種方式,最終,這柄點來的長劍,都會落在既定的位置,也即是他的心口。


    如此怪異且荒誕的感覺,讓阿卡特難受到了極點。


    而在旁觀的呈心劍道館的眾人眼中,此刻的阿卡特,在即將斬處長劍之時,身體卻莫名的停頓在了原地,一動不動的任憑李奧長劍點去。


    “這家夥,真的是超凡劍士們,他怎麽不躲?”


    “是啊,換做是我上,都可以輕鬆躲掉。”


    兩名呈心劍道館的弟子小聲交流著。


    “閉嘴!”


    一聲嗬斥,令兩人身體一個激靈,連忙閉上嘴,不敢多言,因為出聲之人,是他們的老師,呈心劍道館的老館主。


    相比於那些沒有跨入超凡的弟子,魯門看著場上的情景,眼眸深處流露出一絲疑惑之色。


    剛剛阿卡特出手的刹那,那無與倫比的急速、高度凝練的魔力以及快若流星的拔劍術,都令他深深感到震撼,也都證明了,這個灰衣青裳的青年,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超凡四階劍士!


    不,那恐怖的一劍,甚至隱隱超出了超凡四階的極限。


    但就是這麽一位強大的、令他感到望塵莫及的劍士,此刻卻出現了這樣詭異的表現。


    他現在麵對的,究竟是怎樣的光景?


    魯門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他的眸子內倒映出另外一位劍士的側影。


    比起令他感到顫栗的灰衣青裳劍士,這位異常少見的燭星劍士,給他的感覺,就如同一個普通人。


    但能和一位超凡四階劍士切磋的人,會是普通人嗎?


    魯門等人的想法,自然影響不到此刻道場內交戰的雙方。


    李奧落下的長劍出乎預料的緩慢,給了阿卡特充足的反應時間。


    他一咬牙,強行改變劍型,將長劍抵在咽喉之前。


    長劍劃過空氣,被擾動而扭曲的視界中,阿卡特清楚無比的看到了,那一雙通透的眼眸。


    下一刻,一柄通體銀白的長劍,便輕輕的點在了阿卡特手中長劍的劍身上。


    “叮——”


    一聲細微且清脆的聲音,宛若水滴落入湖麵,蕩開一圈圈細密的漣漪。


    波紋掃過全身,刹那間,阿卡特感覺自己的身體、精神、靈魂乃至一切都一切,都陷入了無法言喻的僵直之中。


    良久,等他從這種狀態恢複過時,李奧已經重新在他身前三十米的位置站定,出鞘的銀白長劍重新歸鞘。


    “呼哧……呼哧……”


    明明從戰鬥開始到現在,僅僅隻是踏出數步,斬出一劍,但阿卡特卻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汗水從額頭上留下,劃過眼眶,浸入眼眸,澀意感傳至大腦,但阿卡特的眼睛卻沒有眨哪怕一下。


    他死死盯著三十米外的李先生的身影,心中浮現複雜難言的情緒。


    即便早就知道,自己和李先生之間,存在巨大的差距,但是,當差距赤裸裸的擺在眼前時,他才恍然發現,原來自己,連李先生的背影,都不曾見到過,往日裏自以為的差距,不過是因為差距過大,導致的自以為是的錯判。


    想必此刻的他,在李先生的眼中,就是一個胡亂揮舞著木劍、卻自以為劍術有所成就的孩童吧……


    先生的劍術,究竟強到了何種的境界啊……


    苦澀的笑容自嘴角一閃而過,阿卡特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眼中重新被戰意填滿。


    他用帶著沙啞的聲音緩慢道:


    “先生的劍術,實在令阿卡特望塵莫及……”


    “但我還有一劍,想請先生指點。”


    “這一劍,並非我之劍,乃是先祖餘蔭,但如果不用出這一劍,我恐怕今後的人生都會無比後悔。”


    李奧沒有說話,隻是對著阿卡特微微頷首。


    見狀,阿卡特臉上露出由衷的笑容。


    他將出鞘的長劍重新歸入劍鞘,左腳向前跨出,上半身前傾,右手緊握腰間長劍。


    一股難以言喻的波動,以他身體為中心,拂過周遭的空間。


    瞬息間,風的氣息,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原本親密的風,此刻卻變得狂暴,不斷撕扯著李奧的身體,欲將他固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一種避無可避的感覺,浮現心間,


    這一劍……


    這種感覺……


    李奧眼中透出明亮的光芒。


    是馬莉姆第九教堂之下,被封印的蘭洛尹斯騎士,死前斬出的、那無比驚豔的一劍。


    “魔力劍術——奧義·風閃!”


    阿卡特帶著沙啞的聲音回蕩開來,下一瞬,驚豔的青光,斬至李奧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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