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等著看阿青的笑話,盯著從房間裏走出來的阿青,生怕少了幾分落魄少年的尷尬。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桂姨不動聲色,阿青也大搖大擺尾隨其後直入四層樓。


    阿青從寧榕身邊走過,特意衝她笑了笑。


    寧榕略顯詫異,不知道阿青搞的什麽把戲,隻不過有桂姨做主,自然輪不到她說些什麽。


    她反倒是有些開心,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自然也捎帶把她也帶了進去。


    如今阿青成功登樓,也算是為她正名了。


    自然沒人敢質疑桂姨的決定,可他們也隻是嘴上不說,心裏早已編排好了各種故事,橫豎是不相信這落魄少年轉眼間便能拿出萬兩白銀。


    上了樓來,阿青這才看清,這四層樓上已有不少人,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則形單影隻。


    阿青心裏暗歎道,都說是世道不易,可今日所見,這世上的有錢人還真是多。


    桂姨將阿青引到一張古樸典雅的木桌前,隨之便有人將茶水點心端了上來。


    桂姨這才交代道:「小兄弟,還請稍做休息,開往中州的魚龍舟兩個時辰後便能出發」。


    桂姨這邊話音剛落,再一轉頭,隻看見那一人一狼完全不顧這天之樓是高雅之地,正狼吞虎咽,好不快活。


    這也怨不得阿青這般,實在是接連趕路,沒吃過一頓飽飯。


    這不過一會兒,那拿上來的點心已被消滅殆盡,小圖靈眼疾嘴快,一下就把最後一塊鹵肉搶到嘴中,可他還沒來得及狼吞虎咽,便隻見阿青也撲了過來。


    小圖靈也是一懵,一人一狼就一塊鹵肉便拉鋸了起來,誰都不肯想鬆嘴,看那架勢,是不分個勝負高低誓不罷休。


    桂姨整個人愣在當場,饒是她自問也是個老江湖,也未見過這等場麵。


    一旁的寧榕則是掩麵在一邊,再也忍不住,竟是笑出了聲。


    這一來可就熱鬧了,這周圍的人紛紛看了過來,有的人更是主動往這邊靠近,非要近距離欣賞這鄉野少年與惡狗搶食的熱鬧戲碼。


    原本各自相安的四層樓也隨之躁動起來,那本在撫琴戴著麵紗的少女,也不禁亂了手上的分寸。


    一旁頭發花白,正閉著眼正襟危坐的老頭,這才睜開眼,語重心長道:


    「寧兒,琴之一道,須心無旁騖,沉浸其中,如你這般,何日才能繼承為師的衣缽。難道你就忍心讓爺爺這獨門琴藝就此失傳了麽」。


    那少女聽老頭如此說,隻覺得自責不已,奈何她天真爛漫,生性跳脫的年紀,卻偏偏隻能靜心學藝。


    可於她而言,讓師父滿意顯然比取悅自己更加重要。


    老頭話剛說完,便也有些不忍。


    他何嚐又忍心苦苦相逼,隻是自己時日無多,就算如此,他也忘不了自己的使命。


    幸虧天可憐見,讓他遇到了這麽一個好徒兒,可自己的病是越發惡化,這才著急忙慌帶著徒弟遠赴異鄉,好將自己的徒弟托付給別人。z.br>


    若是命中注定,自己又何苦強求,要怪也隻能怪自己,怎能將這萬斤重擔全壓在這稚嫩的肩膀之上。


    老頭索性站起身,笑言道:


    「是師父嚴重了,寧兒,走,師父便領你過去瞧瞧熱鬧」。


    這喚作寧兒的丫頭走到近前,那可真是笑不活了,就連一向嚴肅古板的老頭臉色也繃不住了。


    「師父,你看那人,竟同那狗兒搶食吃,真好玩」。


    老頭見這丫頭笑得如此開心,也不免會心一笑。


    不過一會兒,有一行六七人也走了過來,擋在前麵的人紛紛把路讓開,暗自小聲嘀咕


    著。


    「神霄派的人過來了」


    這神霄派近來是如日中天,名聲極大,這次領頭的兩位老頭便是神霄派的供奉長老。


    「是神霄派的魯長老和劉長老」。


    眾人紛紛議論起來,少女看著這群氣焰囂張的人,不免生出些許厭惡。


    老頭雖是如此,可他自然不願惹事,一把將少女拉了過來,給神霄派的眾人讓出路來。


    這才輕聲同少女道:「那少年穿的是神霄老祖真傳弟子的服飾,定是那所謂的神霄七子之一了」。


    至於最後麵那一男一女,並不是神霄派的服飾。


    不同於神霄派眾人的一臉倨傲,後麵二人顯得有些畏首畏尾。


    但就算是如此,也難掩二人的風采,就從相貌而論,這二人堪稱人中龍鳳,令人垂涎。


    少女顯然也聽過神霄七子的名聲,但想起他們盛氣淩人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小聲嘟囔著什麽。


    同圍觀的眾人不同的是,四層樓的角落裏,有兩個人安坐如山,根本不為所動。


    桂姨也沒想到這眨眼間便引來眾人的圍觀,而被饑餓衝昏頭腦的阿青這才意識到周遭的變化,可那知這小圖靈快人一步,竟是先阿青一步鬆了口。


    阿青暗叫不妙,整個人後仰摔在地上,那口中的鹵肉也被摔飛,這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神霄派一行白衣女子的腳上。


    周圍的人哄笑作一團,有的更是出言譏諷道:「果真是上不得台麵的人,這僥幸混入這天之樓,最終也是洋相畢露,貽笑大方」。


    阿青卻根本不為所動,隻是尷尬地看了看白衣女子,可正是這一看,也不免他有些愣住,這女子宛如一朵雪蓮,清麗高潔,多看上去一眼,便是褻瀆。


    阿青衝這白衣少女一笑,這少女也有些失了神,她有多久沒見過這般純粹的笑容了,正因如此,少女一時之間竟是忘記將腿縮回來。


    任由阿青將那一塊鹵肉從她腳上撿了起來,撿起鹵肉的阿青這才衝白衣女子抱拳一拜:


    「在下唐突,一不小心玷汙姑娘玉足,實在抱歉,還請姑娘見諒」。


    這於少女而言,本就是小事一樁,她隻是淡淡道:「不礙事的」。


    可她眼見阿青就要將從她腳上撿起的鹵肉塞入口中,難免覺得怪怪的。


    而一旁的寧榕見狀趕忙提醒道:「公子且慢,這鹵肉既已弄髒,便可棄之,公子若需進膳,我們即刻安排便是」。


    阿青也知她是好意,這才笑了笑:


    「你看你也不早說,倒不瞞你說,我倆已經一天一夜沒好好吃過東西了,所以剛才不免失態,還請貴閣多多擔待。至於這鹵肉,小時候窮怕了,年年戰火鬧饑荒,這把肉丟在一邊,實在是於心不忍,再說了,我覺得這鹵肉不但沒有弄髒,反倒平添一份香氣呢」。


    說罷,將那鹵肉撕成兩半,一半遞給小圖靈,一半放在嘴中,竟是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


    白衣少女見阿青如此言語,臉一紅,分外羞澀。


    那早就看不慣阿青的人,見這小子如此惡心,一個二個又開始極盡挖苦之能事。


    「能同畜生搶食吃的玩意,那還在乎什麽髒不髒,莫說是入口了,就是看上一眼,我都覺得惡心」。


    那說話之人,儀表堂堂,器宇不凡,衣著也是雍容華貴,貴氣逼人,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


    聽到那畜生二字,阿青眼色一寒,停下來手中的動作,那角落中的二人眼神一凝。


    「如此冰涼的殺氣,這小子,怕是比你更適合做殺手」。


    另外那個角落的人舉杯,算是回應了他的評價。


    那公子哥還未


    意識到危險,可阿青卻感受到了一道目光正死死盯著自己,再加上小圖靈衝了上來,咬住了阿青的褲腳,阿青這才止住心中的殺意。


    愣了一會兒阿青轉眼恢複了正常,蹲下去摸了摸小圖靈的腦袋,一人一狼擁抱在一起。


    見阿青並未說話,那少年公子哥說得更來勁了,直到那神霄派的少年從人群中走出,先朝公子哥兒抱拳,再朝周圍人抱拳,最後同阿青說道:


    「葉公子所言未免過於刻薄,但這位公子先前種種行徑確實有辱斯文,這天之樓乃貴賓匯集之地,如此喧嘩,實不可取,不就是所謂的點心呢,何必如此相爭呢,我桌子上的點心還未動分毫,公子何需同阿貓阿狗一般見識,我給公子送上來便是」。


    原以為這公子還是個公道之人,這話一出口,才知道這是笑裏藏刀,當眾要讓阿青難堪。


    這人一說完,周圍的眾人是紛紛叫好:


    「李少俠說得對」


    「少俠不愧為老祖高徒,持身中正,仗義執言,我等佩服」。


    眼見這神霄派的人都說話了,眾人自然唯這李少俠馬首是瞻,對阿青的攻擊自然是肆無忌憚,越發放肆了。


    「無禮之徒,有何資格居於四層樓之上,我們既然花了這個錢,不二閣當有義務提供一個舒適的環境,可現在,不光是不舒服,我甚至都想吐了」。


    這眾人的呼聲愈演愈烈,他們不約而同看向桂姨,想看她到底做何回應。


    桂姨知道阿青的身份,自然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但是不二閣確實有不二閣的規矩,桂姨也不得不顧及其他客人的感受。


    桂姨試探性看了看阿青,見她點了點頭才鬆了一口氣。


    阿青麵對眾人的圍攻一言不發,隻是衝桂姨笑道:


    「那我便在一層樓等就是,這魚龍舟出發之時還請桂姨通知一聲就行」。


    語罷,阿青便領著小圖靈往下走去。


    眾人看著阿青灰溜溜的背影,隻覺得是得意極了。


    這阿青剛要走,那蒙麵少女實在見不慣這幫人如此欺負人,一時間同情心泛濫,竟是鼓起勇氣開口言語道:「慢著,你這小子能不能有點骨氣,你花了錢憑啥要你走,你們不二閣就是這麽做生意的麽,還有你們,所謂的正道領袖,今日一見才知都是虛名,不過隻是一群仗勢欺人的狐假虎威之輩罷了」。


    這少女話一出口,那可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神霄派眾人是麵色一寒,心想這哪裏冒出來的無知之輩竟也敢對神霄派評頭論足。


    所有人都看向那蒙麵少年,等待她的將是神霄眾人再難抑製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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