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猿和阿青本是忍不住閉著眼,雖說是領教過了,但並不等於不怕了。


    可不過一會兒,那百鬼各式各樣的鬼叫聲便戛然而止。


    反倒是一連串阿青等人聽不清的鬼言鬼語,雖是聽不懂,可阿青卻將他們的激動聽了個明明白白。


    而後那眾鬼竟是渾身顫抖,紛紛向木秋白跪下。


    「魑魅魍魎率百鬼參見陣鬼大人」。


    木秋白又如何不激動,將眾鬼一一扶起。


    感受著眾鬼的情況,心中更是戚戚不已。


    因為眾鬼不僅實力大不如前,其體內的死氣也多是十不存三,竟多是奄奄一息之態。


    阿青也是一懵,他沒想到那四鬼竟會說話。


    再聽到他們的名字,阿青也是一愣。


    「魑魅魍魎?莫非這四鬼還真是王下四鬼衛魑魅魍魎麽?那周遭其他鬼,莫不都是百鬼之列」。


    阿青一想到此更是激動不已,如此說來,那這群所謂的惡鬼哪是什麽十惡不赦的鬼物,而是不顧人鬼之別,毅然馳援人間的鬼中豪傑。


    阿青再想起自己和林動之前百般嫌棄眾鬼的長相和氣味,此刻隻覺得是愧疚萬分。


    可此時他也隻能呆呆站在一旁,聽他們說這個中隱秘。


    阿青越聽越驚,最後更是無地自容。


    細細想來,那小鬼前番想必也是故意朝那繩索而去,隻為斬斷繩索,並非要害他。


    好在如今小鬼還安然無恙,要不然真叫人汗顏。


    四鬼的描述,分外感人。


    再見這周遭百鬼的慘狀,任木秋白這般的人物,也不得不泣不成聲,哽咽不止。


    原來這鬼見愁竟是鬼王前輩陷地萬丈而成,隻是為了將這六道封印和這人鬼殊途之陣保護起來,以防落入天人之手。


    「我等受王之命,駐守於此。


    一刻也不敢懈怠,一是為防天人作祟。


    二是因為這鬼見愁外,有吾王親手布置的迷離之陣。


    若陷入其中,便會迷失自我,自殺而亡。


    王借此防止有天人進入這鬼見愁之中,可總有人類誤入其中。


    這樣一來,我們也隻能出手相救。


    待鬼王再來之時,便可將他們帶回去,也不至於叫他們白白丟了性命。


    隻是後麵,過了許久,吾王再沒現身過。


    可是吾王之命,吾等始終不敢忘卻,故而一直堅守在此。


    可這暗無天日之地,本就生機有限,難有活物。


    起初誤入此地之人不多之時,我等還能尋找食物幫補一二。


    可王久未來,這鬼見愁的人類卻越來越多,最後這鬼見愁的活物更是消失殆盡。


    而在這裏的人類,自然便難有活命的機會。


    可再入這迷離之陣的人,吾等亦不忍心見他死於自己之手,索性還是救他們進來。


    至少多了一絲活下去的機會,雖然這樣的機會微乎其微。


    可就算有一點機會,那也比立馬死了的強」。


    阿青聽完,終於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在那迷離之陣中,若是自己真捅向自己,那自己便是真的完蛋了。


    阿青想來,不禁後怕,自然也越發感激和羞愧了起來。


    說著說著木秋白便看到了滿地的白骨,這鬼可以人為食,大有進益。


    這木秋白自然以為他們也以人為食,這下滿是痛苦道:


    「所以久而久之,這裏麵的人類左不過是要死的,你們便以他們為食了麽」?


    木秋白雖是難過,但他知道,這般情


    況他又怎還忍心苛責百鬼呢。


    人鬼有盟約,鬼絕不可食人,這是鬼王之命,木秋白對此雖不屑一顧,也不敢不從。


    他並未覺得這人就如何了得,全因這是鬼王之命而已。


    他眼下以為百鬼違了王命才會難過,可看到他們如今的可憐模樣,又滿是心疼。


    可還不待眾鬼說話,知道真相的阿青便忍不住了,他知道自己再不能默不作聲了。


    「前輩,這滿地屍骨非百鬼為之,實是是人類自相殘殺而已。


    你錯怪了百鬼,而我身為人,此刻隻敢羞愧難當。


    原來那日是諸位救我性命,我非但未報大恩,竟還對四位前輩拳腳相加。


    如今才知諸位盡是於我人間有大恩的百鬼英豪,諸位在上,請受我三拜」。


    阿青語罷意思淚眼連連,畢恭畢敬朝眾鬼拜了三拜。


    眾鬼自從來到人間,謹遵王命行事,不敢有半點違犯。


    雖是馳援人間,可人間對他們並不是真正的待見。


    而他們自然也受盡了各種冷落和白眼,可饒是如此,他們依然對人類伸出援助之手。


    阿青想到此,哭得更加傷心了。


    而白鬼心中又如何不委屈呢,此刻見阿青這般,各自也是淚眼連連。


    低聲啜泣道:「我等愚昧,但卻不敢違王命。


    百鬼之中,無一鬼食過半口人肉。


    就算是性命垂危之際,吾等亦願求死而遵王命,不敢食人肉而求生。


    陣鬼大人,最愛吃的餓死鬼,前幾天剛死的時候,滿嘴都是口水。


    可他最後寧願死,也不願意吃人」。


    阿青聽罷,再想起那個口水連連的餓死鬼。


    四處搜尋著他的身影,卻再也找不到了。


    阿青想到此越發難過,頭重重埋在地上,再不肯起身。


    而木秋白此刻也是眼淚縱橫,半晌說不出話來。


    而後同眾鬼抱在一起,滿是哽咽之聲。


    那吊死鬼從樹上再度掉下,可阿青看到他,已無半點害怕。


    而他伸出手來,將阿青緩緩拉了起來。


    木秋白也看向阿青說道:「你又何須如此自責,他人如此,又非你如此。


    隻是我也沒想到,這人類竟會食自己同胞之血肉。


    可見所謂的人,竟是連鬼都不如」。


    木秋白一席話,說得阿青啞口無言。


    他知道像百鬼這般確實偉大,而如這鬼見愁內人類的行徑,阿青也不敢用罪惡去定義。


    人是自由的,雖然自由有邊界,可邊界也有自由。這又怎是一句簡單的善惡就能定論了的呢。


    無論善惡,都是人性的一部分。


    既然躲不過,那便坦然麵對。


    而魑魅魍魎卻仍是追問道:


    「陣鬼大人,你可有辦法破解吾王留下的陣法,也好將這裏的人類送出去。


    看到他們自相殘殺的模樣,我等亦痛苦不堪。


    可奈何這是人類的求生之道,吾等自然不敢幹涉。


    若是幹涉,便是叫人尋死。


    而王說過,無論是誰,都不能定義他人生死」。


    阿青聞之,沒想到此刻眾鬼最關心的,還是這裏的人類。


    心中之滋味,當真是五味雜陳。


    木秋白淡淡的點了點頭,眾鬼和阿青都是一喜。


    而四鬼更是興奮道:「恭喜陣鬼大人重回鬼神之境」。


    聽著眾人的恭喜,阿青再是一愣。


    「什麽?鬼神之境」!


    阿青想起之前自己還因為在木秋白手裏沒有還手之力而懊惱不已,此刻隻覺得自己是個沙雕,一個天大的沙雕。


    可木秋白臉上卻沒有半分興奮的色彩,反倒是哀傷道:


    「重回鬼神之境又有何用,見汝等這般,我還不是束手無策。


    爾等俱是我鬼界個中翹楚,往昔之風流,又怎是今日之境況可相較的」。


    百鬼聞之反倒是沒有這般感傷,反倒是安慰起木秋白來:


    「陣鬼大人,此言差異。


    吾等百鬼,雖死或殘,可未有一日,懈怠其責,未有一日,不遵王命。


    反以微薄之身,拒天之大道,以惡鬼之態,護人之周全。


    此等鬼物,又何不敢當風流二字」?


    四鬼說完,眾鬼眼中盡是堅毅之色。


    而阿青和木秋白聽到這番言論都覺得歎為觀止,這是何等風流的話語?


    而麵前這百鬼,又是何等的風流的鬼物?


    木秋白大受震撼,隨之也豪氣大增。


    「諸位言之有理,倒是我淺薄了。


    說得對,這筆賬還有得算。


    諸位也請放心,我手中的幽冥告訴我,鬼王並未身亡,我定會盡力尋回鬼王。


    若諸位再難有來日,也安心離去。


    以我第七鬼神異鬼之名,便可叫這天上天下,再見我百鬼之風流」!


    木秋白語畢,眾鬼嗚咽聲四起。


    其音再不陰森悲涼,而是格外地慷慨激昂。


    木秋白看了看阿青,從懷中取出一根紫色的針,遞給阿青。


    「小子,實不相瞞,若非你相助,我再難返此地。


    你將此針接下,日後若有難,你隻需用力一捏,此針即碎。


    無論何時何地,我定現身相助」。


    阿青領略過木秋白的怪脾氣,當下便接過針來。


    可他亦知這是何等貴重的禮物,那可是一位神境強者的相助。


    若得他相助,這神霄派的秦神霄又有何懼?那不是分分鍾踏平神霄派麽?


    這天風帝國怕是也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將這秦般若接走。


    以後還得老老實實,屁都不敢放一個。


    如此一來,這便是一個天大的靠山。


    對於阿青來說,更具有十分致命的吸引力。


    可就算是這般,阿青接過針來,就這麽當著木秋白的麵將針捏碎。


    木秋白滿是驚訝和不解,而阿青則是抱拳道:


    「既是如此,那便請前輩相助,將這鬼見愁的人類都送出去」。


    木秋白怔怔看著麵前這小子,轉瞬就明白了這小子的心思,明白他隻是不想借此要挾而已。


    沒想到他小小年紀,竟有這等心氣,果真是後生可畏。


    木秋白沒說話,隻是白了阿青一眼。


    誰都知道,這種事百鬼既已開口,又怎需阿青來求。


    而阿青內心何嚐不想有人相助呢?


    但他亦知這六道風起雲湧,而神境強者置身其中,又將引起怎樣的風波?


    倘若隻為自己便將別人引入險境,那也不是他阿青的作風。


    白猿陪著阿青告辭而去,待尋回眾人便在此相會。


    而此時林動看著麵前的人馬,也不由得擔心起來,聽聞這裏有食物,陸陸續續還有零星的人趕了過來。


    再者,總有人動不動偷偷摸摸,讓人防不勝防。


    這樣一來他們帶來的食物消耗自然也十分巨大,林動也不禁暗自皺眉。


    最讓林動擔心的是,那茫


    茫黑暗之中看不到半點光亮,這就意味著阿青此時還不知在什麽地方。


    至於這出口,他們已然是翻遍了整個鬼靈區,也並未發現半點線索。


    就算是阿青歸來後,怕是也再難出去了。


    好在這裏麵,以他流風軍的人數最多,要不然還不定出什麽亂子呢。


    就在這神思苦悶之際,林動隻看到有光影閃動。


    眾人見狀也不禁跟著激動起來,非是為了阿青能夠平安歸來,而是希望他能帶來好消息。


    眾人隻感覺地麵一晃,一個龐然大物便出現在眾人麵前。


    定睛一看,那夜明珠將白猿巨大的塊頭映得清晰無比。


    眾人下意識驚慌之際,隻得拔腿就跑。


    林動也是一驚,可他馬上便看到了阿青一臉壞笑看著自己。


    阿青自白猿身上跳下,這才衝眾人嚷嚷道:


    「跑什麽跑,都給我站住」。


    林動葉也讓流風軍止住眾人,眾人這才停下腳步。


    看著在一旁乖順無比的白猿,這才放下心來。


    可還是離得遠遠的,十分害怕的樣子。


    林動則是衝上去,十分高興同阿青抱在一起:


    「怎麽樣,找到九轉斷魂草了麽」。


    阿青點了點頭,而後再大笑道:


    「不僅如此,我們即刻便可回去了」。


    阿青將個中究竟一一道來,林動是又開心,又慚愧,自然也同阿青一般了。


    阿青將夜明珠還給林動,這才想起懷中的王冠,也一並拿了出來。


    可當他拿出王冠的時候,他顯然有些呆住了。


    他再想起木秋白的話,滿是驚駭之色。


    若真像他猜的這般,那這王冠可真救了大命了。


    若是如此的話,那這所謂的人皇印又怎會在自己身上呢?


    阿青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深思。


    而聽聞喜訊的眾人自然是開心不已,為他們能再為人而


    歡呼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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