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浩然城外,許多人搖旗呐喊,其意思也再簡單不過了。


    有的更是幸災樂禍道:「犯了天怒那便老老實實接受天罰,不要白白連累了我們」。


    可那些義正詞嚴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數,罵他們沒有骨氣。


    他們便掀起破爛的衣衫,露出嶙峋瘦骨和幹癟的肚子,看著那群錦衣華服的人,憤怒道:


    「你們睜大狗眼瞅瞅?哪裏來的骨氣?有的隻是幹癟空洞的軀體,靈魂和血肉都叫你們這群吸血鬼給榨幹了」。


    大殿內的眾人,由黃天行領銜,魚貫而出。


    出了浩然城外,便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無聲抗議者,其中多是吃不飽飯,在這個社會上最底層的那群人。


    站在人間金字塔端的眾人,看著搖旗呐喊,呼籲他們坐以待斃舉手投降的人們,心中五味雜陳。


    原來人間之人並不都想守護人間,他們或許也忽略了人性的複雜。


    這人間或許本來便是少數人的人間,而非大多數人的人間。


    一個老頭,看著人群中的黃天行。


    他不知道,那明明是同他一般的人,為何反倒是站在了他的對立麵。


    老頭不解,十分納悶道:


    「我說你,為何同他們同流合汙。


    他們給了你什麽好處,你要為他們賣命。


    你莫不是沒聽過天神的傳道,人權神賦,神權之下,人人平等。


    咱們再也不用過苦日子了,這人間不光是他們上位者的人間,亦是我們底層窮人的人間」。


    老頭言語間竟是興奮之色,看著那樣的眼光,他也不免動容,他知道那是對自由的向往。


    他之言語,何嚐不是老黃心之所盼。


    可這位人間至強者,已見證了這五百年間的太多殘酷的現實。


    那些深深刻在人骨子裏的東西,根本無法改變。


    他隻能護住他的身軀,並不能護住他們日漸腐朽的靈魂。


    他見過許多原本以造福天下為己任的人間帝王,久而久之都變成了魚肉百姓,作威作福的享樂之主。


    顯然人從本性而言,關心自己的喜樂自然大於關心他人的悲苦。


    五百年來,這一點從未改變。


    上位者以奴役剝削下位者而強大,下位者每努力一分,這上位者就強大兩分。


    久而久之,那些身處底層的人們,越努力越窮,越努力越淒涼。


    這又是何等的悲哀。


    可就算是強如老黃,他亦改變不了這樣的現狀。


    再鋒利的刀,也斬不盡人性中的惡。


    到了最後,老黃也不得不相信,社會的本質,便是剝削和壓迫。


    可就算是如此,他也義無反顧,因為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他知道會有人找到真正浩然的人間,浩然山海,也必將降臨於世。


    人族隻要延續下去,便會發現無限可能。


    就像他同那人的賭約,那人直言,人性必敗。


    老黃當時隻是輕蔑地搖了搖頭,人生路漫漫,又哪來的必?


    我人族不亡,那奔流不息的長河中,終將騰起一朵朵與眾不同的浪。


    而這些與眾不同的浪便是人間的變數,他們將繼續奔流而去,帶領人族,不斷探索人族的大道。


    而那長河終究跨越千山,匯入大海。


    屆時再無崎嶇山巒,隻有海納百川。


    隻是那樣的浩然山海,未曾得見黃天行,屬實遺憾。


    老黃思緒良久,看了看老頭,堅定道:


    「要幹嘞,還要幹他娘嘞」!


    浩然山海,以中州為中心,開始運轉起來。


    中州聖賢同世俗王朝聯合起來的力量,足以讓六道震驚。


    人間各個城頭,模樣大改,開始顯露出崢嶸。


    那龐大複雜的機械已露出嗜血的渴望,巨大的投石車,城樓般高大的雲弩,還有比城牆還高的機關人。


    黃天行看向天邊,悄然一笑:


    「難不成,你們以為人間真閑了五百年麽」?


    各國之間,兵馬集結,直向各國首都集聚而去。


    一時間,整個人間,都知道戰爭一觸即發,不可避免。


    無妄城的人們,此刻越發懷念起阿青來。


    因為城外,十萬烈焰軍集結,卻再不見烈焰主將。


    他們不知,若是阿青知道他們馳援天風帝國,會不會難過。


    無妄城兩大聖人攜無妄境內眾人送烈焰軍出城。


    烈焰眾人雖心中不是滋味,但眼中滿是堅定。


    同天風水火不容,有著深仇大恨的無妄城。


    在得知消息那一刻,竟無一人反對出兵馳援天風城。


    這才有了此刻之局麵。


    而此刻的天風城外,營帳連綿不絕。


    長林軍、新組建的雲水軍、黃金聖衛軍悉數集結。


    再加上那些預備軍,各城抽調而來的駐軍。


    此刻天風城外,大軍人數已超百萬。


    而天風帝國的王牌,九州第一鐵騎天風軍卻並未在城外,更無人知其動向。


    長林軍主將步藍煙竟自重傷中清醒過來,而此刻她身旁的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天風太子雪牧歌,天風三皇子雪天晴。


    雪牧歌親領黃金聖衛軍,雪天晴親領雲水軍。


    不過一會兒,一人自營外走來,竟是先向步藍煙行禮。


    隻因清河大帝之命,步藍煙有權節製三軍。


    所以尊貴如太子雪清河,三皇子雪天晴都隻得居其左右。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如今雪天晴的副將,忘川郡守鳳棲梧。


    「稟告三位將軍,各屬國自發引軍馳援,烈焰軍也全軍出動」。


    步藍煙聞之,亦是一怔,這屬國來援雖讓人驚訝,可還想得通。


    這烈焰軍可是他們欽定的叛軍,此刻卻出現在天風城外,他們自然是意外無比。


    再加上藥王穀之事,阿青同李元霸雙雙隕命,這筆債自然也要算在天風帝國的頭上。


    按理說,烈焰軍對天風帝國,隻有滿滿的恨意才是,又如何肯主動出兵來援呢。


    此刻心情最複雜的莫過於雪天晴,要知道他可是害死阿青兄弟的罪魁禍首。


    雖是那麽想著,可行動上也不敢有所怠慢,四人趕忙出帳迎去。


    看到那密密麻麻浩浩蕩蕩的人們,四人也是大感震撼。


    那各屬國加上烈焰軍竟足足有八十萬人。


    這麽多的人馬讓四人信心倍增,而這也不光是這八十萬人馬帶來的。


    而是這危急時刻,人們的凝聚力,讓他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人定勝天。


    韓信看著這綿延的軍營,再看著麵前的四人,他知道,他們的守護者,便是死在這般強權之下。


    而他們今天,竟為了守護這般強權而戰鬥,這又是何等的嘲諷啊。


    韓信鎮定下來,抱拳:


    「烈焰軍領軍十萬,聽從步將軍差遣」。


    還不待步藍煙說話,天水領軍將軍王小虎便開口道:


    「稟告步將軍,我等見識過小韓將軍的厲害之處,自願歸入小韓將軍麾下,同烈焰


    軍並肩而戰」。


    王小虎話音剛落,除了天元屬國的將軍,竟是一個個開口,皆是要求同烈焰軍並肩而戰。


    別人是主動來援,這自然是別人的自由,隻是如此一來,烈焰軍所節製的人數將直達七十萬人。


    步藍煙此時倒是不擔心這七十萬人對帝國有什麽威脅,隻是擔心這乳臭未幹的小子,又怎能指揮得了七十萬大軍。


    她猶豫之際,鳳棲梧倒是開口道:「步將軍,小韓將軍,天水一戰成名,年紀雖小,卻是罕見的少年英雄」。


    見鳳棲梧如此說了,若是安排自己的人指揮這聯軍定會不服,當下便答應下來。


    「既是如此,爾等便組成聯軍,駐紮在長林與雲水兩軍之間,由小韓將軍一人節製」。


    各國聯軍聞之欣然大悅,他們自然聽說了無妄城的事跡,自然心生親近,他們雖是率軍來援,自然也害怕天風拿他們當炮灰。


    所以他們並不像王小虎那般純粹,更多是為了保全自己而已。


    韓信見步藍煙已下令,本想婉拒,可生生被步藍煙攔住,他自然就不矯情了。


    而對他而言,他非但沒有抗拒,反倒是生出許多期待。


    他隻在自己心裏喃喃道:「我韓信將兵,多多益善,這不過七十萬大軍,自然不在話下」。


    韓信眼中滿是炙熱的光芒,對於有的人而言,天生便是為了戰場而生。


    這樣的人天界有六道戰神楊戩,人間有天風大將軍李承乾。.


    而後人們的記憶中,則又多了一人,他們謂之兵仙—韓信。


    可此刻的韓信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宿命,隻是這樣的場景,他已幻想過無數次。


    如今夢想成真,他自然是激動萬分。


    而此刻一處山穀內,天風軍亦是整軍列隊,蓄勢待發。


    七色天風旗獵獵作響,好不威風。


    天風七子並排而立。


    常林的樣子顯得格外突出,可若誰小瞧了這個黑無常,那你離見到真正的黑無常也不遠了。


    天風軍中,許多熟悉的麵孔,許多熟悉的味道。


    赤五營營長陸明遠,除段明德外,同阿青最要好的修文和習武。


    還有那李大山,那個自己扒下阿青軍裝的李大山。


    還有同阿青生死與共的好夥伴,疾風。


    原來分別再相見,便是遙遙無期。


    隻有那愁緒未曾斷絕,已證明思念存在的痕跡。


    李承乾看向天風軍的眾人,他們皆是一臉堅毅。


    果然天風軍中沒有一個孬種。


    慨然赴死也能那麽平淡不驚。


    都不需要李承乾多說什麽,光是天風軍三個字的分量便已足夠。


    一道流光而來,顯露出身形。


    赤五營的兄弟們滿是激動,自從他們知道馬夫老黃便是黃天行後,他們逢人便吹牛。


    「兄弟,乾之守護者,人間第一風流黃天行,咱們營的馬夫」。


    不知道的人隻會說黃天行是那個叼毛?


    知道的人則會說,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老黃向李承乾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承乾,你可知你的名字是何含義」?


    李承乾顫聲道:「繼承乾之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天道不法,則君子以武伐之,吾為人間之守護,乾之繼承者」。


    老黃聽罷,抬起手來就是一個暴躁板栗,直敲得李承乾的腦袋嗡嗡作響。


    「,如此神聖的事業,你能不能有點感情」?


    李承乾一臉委屈,看向老黃:


    「師父不是說,承乾要做一個莫得感情的戰爭機器麽」?


    老黃反手又是一個板栗,隻可惜此刻的李承乾,頭鐵得很。


    而後隻聽到一個小老頭的哀嚎:「哎喲,痛死老子了,你是真頭鐵」。


    李承乾一臉不好意思,嬌羞道:「怪我咯」?


    老黃強忍一刀劈了他的衝動,怒道:


    「你若不趕緊滾,我不確定下一秒要不要劈了你」。


    李承乾聞之,大驚失色,連忙高呼:


    「天風軍,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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