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了十個獵人隨同穆友宣進山尋礦之後,李洪濤花了很多的時間整理他前世那少得可憐的理工知識。


    搞了好幾天,李洪濤能夠回想起來的隻有一些基本的化學知識,包括一些煉鐵的基礎知識,其他的則一無所獲。


    在他感到極為沮喪的時候,朱孝信答應幫他請的鐵匠與煉鐵工匠來到了百市集。


    鐵匠叫傅凱倫,一個四十五歲左右的中年人。與穆友宣一樣,傅凱倫也是子承父業,當了鐵匠,有二十多年的鑄劍經驗。


    煉鐵工匠來了三個,一個師傅,兩個學徒。師傅叫高子貴,年紀約莫四十五歲,也是子承父業,有二十多年的煉鐵經驗。兩個學徒是他的大兒子高宗群與二兒子高宗芳,兩人分別跟父親學藝六年與四年。


    一番攀談之後,李洪濤對荒原大陸上的“冶金技術”以及鋼鐵生產的情況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所有懂得煉鐵煉鋼與打造“軍火”的工匠都是節治府重點“照顧”的對象,全都編名注冊,不得隨意流動。


    不管是傅凱倫,高氏父子,還是其他“同行”,都是子承父業,煉鐵煉鋼還有打造軍械的技術是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隻有在沒有子嗣,後繼無人的情況之下,才能夠收“徒弟”,實際為收養義子,將技術傳承下去。


    各地節治使做出如此嚴厲的規定也有情可原。鋼鐵是最重要的戰爭資源,是軍事力量的保障,任何一個當權者都不會容忍其他人掌握生產“軍火”的技術。就如同在李洪濤的前世,老百姓不可能掌握槍械生產技術一樣。


    為了達到全麵控製的目的,各地都將鐵匠與煉鐵工匠集中管理,隻能到節治府直接經營的鐵匠鋪勞作。在暉州,除了崮梁之外,鐵匠與煉鐵工人最集中的地方就是魏縣。


    鐵匠與煉鐵工匠都是比較吃香的行業,在絕大部分老百姓都在餓肚皮的情況下,他們可以靠自己的手藝某得一口飯吃。如果能夠煉出好鋼,打造出絕世神兵的話,甚至能成為節治府的坐上賓,享受到不比文臣武將低的待遇。正是如此,鐵匠與煉鐵工匠都極為重視祖傳“技藝”,不會輕易外傳。


    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限製了技術的進步與發展。


    李洪濤關心的並不是這個,他關心的是,鋼鐵是否能夠大規模的生產,軍械是否能夠大批量的製造。


    結果,他很失望。


    大部分煉鐵工匠采用的還是極為原始的塊煉法。按照高氏父子所說,就是將鐵礦與木炭混合進行燒煉,最後得到質地柔軟的“原鐵”,再反複加熱鍛打擠出原鐵裏麵的雜質,成為熟鐵。


    煉鋼的方式也極為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粗糙。一般的煉鐵工匠都是將熟鐵經過反複的加熱,反複的捶打,最終得到比熟鐵堅硬得多的鋼。李洪濤認為這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鋼,最多隻能算得上是滲碳鋼,比大規模冶煉獲得的碳鋼差遠了。


    另外,負責製造軍械的鐵匠也懂得煉鋼的技術,隻不過傅凱倫並不認為這是煉鋼。李洪濤一直想問清楚,鐵匠是怎麽“煉鋼”的,可傅凱倫一直言辭含糊,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考慮到鐵匠手藝都是世代相傳,李洪濤也就不好逼迫傅凱倫將“祖傳秘訣”講出來。


    這與李洪濤的認識相差很遠,在他看來,怎麽也應該有“高爐”吧。可據高氏父子所言,隻有一些產鐵大州擁有煉鐵的那種大爐子,可他們都沒有見過,也不知道是怎麽把鐵煉出來的。


    在了解了煉鐵技術的同時,李洪濤也明白為什麽軍械要分那麽多的級別了。


    用最初煉出來的含有大量雜質的熟鐵製作的鐵刀、鐵槍、鐵盾、鐵甲是最低級的,也是最便宜的。畢竟在製造這些武器的時候,不需要太多的人力。用傅凱倫的話來說,就算是個普通的學徒,一天也能打出十把鐵刀,或者二十支鐵槍頭,或者三麵鐵盾,隻是在製造鎖子甲的時候需要先將熟鐵拉成鐵絲,然後再進行編製,比較麻煩,也很費時。


    用經過鍛打獲得的滲碳鋼製造的軍械就是鋼刀、鋼槍、鋼盾與鋼甲。這類軍械的價格要貴得多,主要是鍛鋼需要更多的人力,需要更多的時間,還得看工匠的手藝。將滲碳鋼製造成武器的時候也要比柔軟的熟鐵麻煩得多。一名熟練的鐵匠,就算直接使用鋼材,一天也就造三把鋼刀或者五支鋼槍頭,一麵鋼盾需要三天的時間,鋼質胸甲需要十天。


    所謂的“精鋼”,高氏父子根本就搞不出來,傅凱倫也沒有講明白,李洪濤隻能自己猜測。按照他的想法,“精煉”應該是一種比塊煉法更先進的工藝,類似於炒鋼法,但肯定沒有得到灌鋼法的水平。因此,通過“精煉”獲得的“精鋼”要比普通的滲碳鋼更好,製造成本也更貴,掌握這門手藝的人並不多,傅凱倫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搞了半天,李洪濤也沒弄清楚情況,隻知道煉鐵煉鋼都是一件極為辛苦的事情,製造軍械更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傅凱倫,高氏父子這四個人滿足不了大規模生產的需求。


    沉默了一陣後,李洪濤說道:“四位師傅,李某鬥膽問一句,你們的收入怎麽樣?”


    四個人都沒有開口,這次被分到百市集來,他們都有點失落,畢竟在崮梁,收入還是不錯的。


    旁邊的蔣晟掃了四人一眼,說道:“四位師傅不要誤會,我們李將軍詢問四位的收入,也好確定工錢。”


    高子貴看了看傅凱倫,說道:“不瞞將軍,我們都是按月計算收入的。高某每月的工錢是一兩五十錢,兩個犬子還是學徒,一月隻有七十五錢。至於傅師傅嘛……”


    “傅某一月二兩五十錢,如果打造的是鋼製軍械的話,還要按件獲得額外的工錢。”


    “那具體是多少呢?”李洪濤直言不諱的問了出來。


    “這個……”傅凱倫思索了一下,說道,“鋼刀一把是二十錢,鋼槍頭一把十五錢,鋼盾一麵八十錢,鋼甲一副一兩五十錢。如果是精鋼的話,價格還要加一半。”


    李洪濤早就看出傅凱倫很貪婪,猜他肯定虛報了工錢,在迅速計算一番之後,李洪濤心裏也有數了。


    “那麽,四位是否知道鐵礦石的價格?”


    傅凱倫搖了搖頭,他根本就不是煉鐵工匠。


    高子貴遲疑了一下,說道:“如果按照節治府訂下的軍購價格在魏縣那邊購買的話,一擔大概是五十錢。如果從外地購買,恐怕一擔要花上二兩銀子。”


    李洪濤並不感到驚訝,鐵礦石屬於“戰略資源”,除了幾個鐵產豐富,其他物產又非常貧瘠的州之外,沒有任何一個州會出售鐵礦石。


    “那麽,一擔鐵礦石可以練多少鐵?”李洪濤又問了一句。鐵礦石的計重方式與糧食不一樣,一擔為二百斤,不是一百斤。


    高子貴又考慮了一下,才不急不忙的說道:“這還得看礦石的品位,如果比較好的話,一擔能出大概八十斤鐵,如果品位差的話,隻能出七十斤鐵。”


    李洪濤沒有急著問下去,而是迅速的計算了一番。


    最後,他得出的結論是,軍械的製造成本遠遠低於銷售價格。


    以破虹刀,也就是最好的精鋼刀為例,其鋼鐵用量僅五斤,就算以從外州購買的價格來算,鐵礦石隻需十五錢,傅凱倫需要大概五天的時間才能做一把這樣的刀出來,算上額外工錢,以及煉鐵的工錢,還不到一兩白銀,另外將原料的運輸費用,煉鐵所需要的木炭的生產費用,開采石灰石的費用都算上,總成本也不到一兩五十錢,如果是在魏縣采購鐵礦石的話,總成本大概一兩三十錢。可這樣一把刀,節治府標的價格是十五兩!


    毫無疑問,製造軍械的最大獲益者是節治使本人。也難怪各地節治使都“緊抓”軍械製造大權不放,不讓民間力量涉足煉鐵與軍械製造業!


    越想,李洪濤越是覺得可氣,可又覺得好笑。難道沒有一個節治使考慮到,這麽做將嚴重限製軍隊的戰鬥力嗎?


    可再反過來一想,李洪濤又覺得節治使的做法並沒有錯。賣一把刀賺的錢可以招募十個士兵。節治使又不把士兵的生命當一回事,怎麽看,十個士兵也要比一把刀更有價值吧。當然,李洪濤絕不會這麽看。


    等李洪濤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傅凱倫與高氏父子都看著自己。


    “你們開的價格很合理,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要求嗎?”


    當下,李洪濤就與四人達成了協議。除了支付工錢之外,李洪濤還負責吃住,並且為他們建立單獨的鐵匠鋪。至於找更多的鐵匠與煉鐵工匠的事,這還得李洪濤另外想辦法。(全本小說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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