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指揮部設在航站樓東邊的行李托運處,離激烈爭奪的戰場不到兩百米。


    隨著空降兵的第一支裝甲部隊在天亮後到達並投入戰鬥,攻打航站樓的台軍586旅不戰自潰,麵對空降兵裝甲部隊的迂回包抄,堅持不到半個時就放棄進攻,主動退回到台中市區。


    槍炮聲遠去快一個時了,前線指揮部裏卻一都不平靜。


    讓132團團部的幾十名參謀軍官忙得團團轉的除了大量戰術事務之外,還有親臨前線的軍長羅耀武少將。雖然羅耀武的勇猛精神在空降15軍早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是仍然沒有幾個人料到他會在132團站穩腳跟之前來到前線,132團的團長董文卓上校都沒想到軍長會以身涉險。


    戰爭不是演習,台軍不會因為羅耀武的存在而對132團指揮部視而不見。


    與團部參謀一樣,羅耀武也是大忙人。


    “不管用什麽辦法,天黑之前必須把134團與加強給45師的13o教導團與43師的那個加強裝甲營送過來。”見到走過來的參謀,羅耀武壓了壓手,讓參謀在一旁等著,“對,天黑之前必須送到。彈藥物資按照原計劃由船隊送往台中港,我會派人到碼頭去取。記得聯係海軍與後勤裝備處的那幫混蛋,無論如何都要保證船隊準時到達。遇到麻煩的話,再電話聯係我。”


    完,羅耀武摸了摸下巴,對一直跟在身邊的參謀道:“去告訴董文卓,我為他準備好了午飯。”


    “午飯?”


    “就這麽,他知道我的意思。”


    見到羅耀武不耐煩的樣子,參謀軍官哪敢多問,趕緊趁機逃之夭夭。


    “134團是炮團……教導團沒有滿編……裝甲營缺乏彈藥……恐怕有問題……”羅耀武低聲嘀咕著來回繞圈子,徘徊一陣才注意到開始趕來的那名參謀,招手讓參謀過來,他才開口問道,“有什麽事?”


    “軍長,葉振邦中士到了,等在外麵。”


    “葉振邦?”羅耀武皺了下眉頭,看了眼手表,道,“這子架子不嘛,大清早就被直升機接了回來,大中午才想起來見我。多準備一份午餐,辣一的,那個什麽泡椒肉絲炒飯,多泡椒少肉絲。”


    “軍長,你的胃病……”


    “我又不吃辣的,擔心什麽?”


    好心提醒的參謀一下被哽了回去,沒再多嘴。


    “讓他在外麵等著,午飯準備好了,再帶他到辦公室來。”羅耀武揮了揮手,等參謀轉身離開,他又道,“帶他去衝個澡,換身幹淨衣服。”


    參謀趕緊頭答應下來,等到羅耀武再次揮手,才匆匆走出指揮部。


    指揮部外麵,葉振邦正在想辦法揩掉臉上與手上早已凝固的血跡。雖然羅耀武不修邊幅的名聲與他的脾氣一樣響亮,還經常放下身段,跟士兵在訓練場上摸爬滾打,是少數幾個真正能夠跟士兵同甘共苦的軍長之一,但是想到要見軍長,而且單獨見軍長,葉振邦還是有忐忑不安,準確的,是非常的忐忑不安。


    臉上的血跡好處理,使勁用力幾下就搓掉了。


    手上的血跡卻很難搓掉。


    那是諸葛宏彥被炸傷時流的血。


    為了救出這個在昨天白天還不認識的戰友,葉振邦使出吃奶的力氣,硬是把體重差不多的諸葛宏彥從沼澤地裏拖了出來,扛上醫療救援直升機。


    當時,葉振邦就暗暗誓,要是能活下來,就與諸葛宏彥拜把子。


    揭開右手掌心處那塊厚厚的血痂時,產生了一股撕開傷口的疼痛,葉振邦微微皺了下眉頭。扯下血痂,一股殷紅的鮮血從掌心處的傷口裏冒了出來。那明顯是一道被尖銳物體刺破的傷口,大約半厘米深。


    看著深入血痂的鮮血,葉振邦突然笑了起來。


    這難道是老天故意安排,要讓暗誓變成血誓?


    能夠因此結交一位拿性命相托的兄弟,也不算壞事。


    葉振邦這麽想著的時候,參謀已經來到他的麵前。


    見到故意揭開傷疤,看著鮮血往外冒卻一臉木然的空降兵中士,參謀軍官既感到萬分震驚,又暗自欽佩。


    隻有真正的戰士,才能對疼痛置若罔聞。


    “嗯……嗯……”大概是實在是看不下去,參謀哼了兩聲,招呼了正在自虐的葉振邦。


    看到參謀的表情,葉振邦條件反射的把右手捏成拳頭,勉強笑了笑,道:“是一名戰友留下的,我正在清理。”


    參謀了頭,打量了葉振邦一番,那神色分明在:解釋就是掩飾。


    葉振邦沒再解釋,也沒有必要解釋。


    “走吧,先去洗個澡,換身幹淨衣服。”


    “軍長……”


    “這是軍長吩咐的,收拾規矩後,再去見他。”


    葉振邦沒多羅嗦,大步追上了參謀。


    “你穿多大號的衣服?”


    “這……”


    “加大號應該夠了吧?”參謀又扭頭打量了葉振邦一番,然後搖了搖頭,“恐怕得穿兩個x的。”


    既然參謀都這麽了,葉振邦也沒浪費口水。


    “穿多大碼的鞋?”


    “四十三。”葉振邦回答得很快。


    “可惜,我穿四十一的。”


    “我沒腳氣,鞋子換不換沒什麽。”


    參謀笑了笑,在一輛有淋浴標誌的後勤車旁邊停下腳步。“進去吧。”


    葉振邦愣了一下,道:“這個……我就這套衣服……”


    “我知道,你覺得我看不出來?”參謀歎了口氣,“我去幫你找幹淨衣服,你趕緊衝洗幹淨,軍長還等著你去吃午飯呢。”


    聽到“午飯”兩個字,葉振邦吞了個唾沫,肚皮也咕咕叫了兩聲。


    參謀笑著搖了搖頭,示意葉振邦脫下外套。


    空降兵中士沒再羅嗦,趕緊脫下了野戰服的上衣。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他連水都沒能喝上幾口,更莫吃頓像樣的飯了。


    專門的後勤裝備就是不一般,淋浴車全天提供熱水。


    洗熱水澡是消除疲憊的最佳方法。


    美中不足的是,車上隻有淋浴噴頭,沒有澡缸。如果能在澡缸裏泡上十五分鍾,那就完美了。


    即便站著,讓四十三度的熱水從頭順著身子流下去,仍能讓人昏昏欲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砰砰”的敲門聲把葉振邦從這輩子洗過的最舒服的熱水澡中喚醒過來。


    接住參謀遞進來的衣褲時,葉振邦少不了一通埋怨。


    讓他倍感意外的是,那雙糊滿淤泥的軍靴已經回到了出廠時的樣子,亮得能夠照出人影來。


    “我洗了多久?”葉振邦一邊係鞋帶,一邊問了一句。


    不管怎麽,參謀軍官能為一個中士副班長才靴子,已經是很給麵子了,沒必要表現得過於冷傲。


    “不多不少,剛好半個時。”


    “半個時!?”葉振邦嚇了一跳,手上的動作也快了許多。


    以軍隊裏雷厲風行的作風,以往洗澡花的時間都不會過十分鍾。


    “還有,這是你的。”


    “什麽東西?”葉振邦接住了參謀軍官遞來的紙條。


    “擦皮鞋的賬單。店麵在航站樓東翼二樓,一對母女開的。苦命人,男人癱瘓在床十幾年,還有一個婆婆與一個腦癱的兒子,全家生計就靠母女倆擦皮鞋,不然不會在戰火紛飛的時候開門營業。”


    葉振邦若有所感的歎了口氣,揣好賬單,道:“過幾天我去付賬。”


    “不用給錢,食物、被服、藥品都比現金管用。”


    “可是這些東西……”


    “有關係就去後勤處想辦法,沒關係就到戰場上想辦法。”參謀軍官笑了笑,道,“兵荒馬亂的,誰他媽管得了那麽多。隻要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幫助需要幫助的人,老天爺都會睜一眼閉一眼,是不是?”


    葉振邦愣了一下,隨即也笑了起來。


    “走吧,軍長還等著你呢。”


    “軍長有什麽特別吩咐嗎?”


    “特別吩咐?”參謀軍官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道,“應該沒有吧,反正沒有讓我給你帶話。”


    “那我等下要不要……”


    “軍長還叫了團長一起吃午飯,不過你不是我們團的,話的時候注意就行,沒必要擔驚受怕。真要注意什麽的話,千萬別麻痹大意。你來軍裏好幾年了,應該早就聽過軍長的脾氣。反正記住一,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參謀嗬嗬一笑,道,“準確的,是最危險的時候就是最安全的時候。”


    葉振邦也笑了笑,他覺得這句話還可以反過來。


    “對了,你吃辣的很厲害?”在指揮部門外停住腳步時,參謀軍官突然問了一句。


    葉振邦一下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參謀問這個問題的目的。


    見到中士副班長愣的樣子,參謀軍官笑了笑,拍了下葉振邦的肩膀,道:“軍長在等你,左手邊的第一個房間,門簾上有‘長室’。”


    “軍長喜歡吃辣的?”葉振邦還是問了一句。


    參謀軍官笑了笑,道:“軍長在上海長大,從不吃辣的東西。”


    葉振邦皺起眉頭,心裏總覺得有問題。


    “進去吧,別羅嗦了。連死都不怕,還怕見軍長嗎?”


    參謀這麽一,葉振邦頓時豪氣萬丈,別跟軍長吃午飯,就算吃斷頭飯,也沒什麽好害怕的!


    等葉振邦進去,參謀軍官才笑著搖了搖頭。


    在團部混了好幾年,什麽人都能學會如何處理人事關係。能夠得到軍長重視,而且名要當麵表彰,哪怕是個兵,也絕對不簡單。再了,軍部裏有個姓葉的參謀是軍長身邊的大紅人,早就不是秘密,誰能保證兩個姓葉的沒有關係?


    參謀轉身離開的時候,藏在不遠處的兩名軍官也悄悄溜走了。


    在兩名“軍二代”眼裏,能跟團部人事參謀隨便笑的兵肯定不是一般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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