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重新回到傅蘭君的身邊是在1913年。


    1913年的一天晚上,顧靈毓突然出現在別院,他問傅蘭君:“你想不想見南嘉木?”


    傅蘭君呆呆地看著他,他自嘲地笑一笑:“以前我說,我相信有一天你肯定會愛上我,現在才知道,世間事十有八九強求不得,十年了,我想通了。”


    他舒展開手心,一枚金玫瑰襟花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上,他拿起襟花,傾身別在傅蘭君的衣襟上:“去吧,南嘉木還沒有死,你去找他吧。”


    他的呼吸打在傅蘭君的喉間,暖暖的,讓傅蘭君如鯁在喉。


    他帶傅蘭君出了顧家,沒有坐汽車,而是叫了一輛黃包車,兩個人擠在一輛黃包車上,車向著碼頭跑去,一路上跌跌蕩蕩搖搖晃晃,傅蘭君沒有說話,顧靈毓靜靜交代著事情:“南嘉木在船上等你,這是隱國的護照,多事之秋,你們能走多遠走多遠吧,再也不要回來了。“


    碼頭到了,顧靈毓沒有下車,他坐在黃包車上,看著傅蘭君一步步走向船。


    傅蘭君停下腳步回過頭,顧靈毓還在望著她,他揮了揮手:“走吧。”


    傅蘭君走上了船,從此再也沒有見過顧靈毓。


    關於顧靈毓的消息,戛然而止於1913年,隻知道,顧靈毓那年7月送走了傅蘭君,遣散了家仆,安頓了親人,然後他獨身去了南方,那年的8月南方因為打仗死了很多人,其中有沒有一個叫顧靈毓的?不知道。


    傅蘭君在船上見到了南嘉木,他果真沒有死,他帶著傅蘭君去了隱國——還有傅蘭君和顧靈毓的兒子。


    在隱國,把傅蘭君母子安頓好後,在一個清晨他靜悄悄地消失了,他留給了傅蘭君一個盒子,裏麵的東西包括一本數額頗巨的國外銀行存折。


    傅蘭君猜想,他應該也是回了國,像他們這種人,越是多事之秋,越不會獨善其身。


    和顧靈毓一樣,南嘉木從此也失去了消息。


    傅蘭君活到2004年去世,期間她經曆了兩次世界大戰,這個世界天翻地覆的變化,她再也沒有得知過南嘉木與顧靈毓的消息,後來她離開隱國搬到了神奇國,在齋普爾附近買了大片土地,種千傾玫瑰,等一個人。


    到死也沒沒有等到,於是讓後人幫她等,玫瑰做成精油,精油瓶底寫我在1913等你,傅家的精油出口到中國,原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找人。


    我摩挲著那瓶子底上的幾個漢字,歎息:“其實顧靈毓不算是個壞人,他有他的職責,要怪也隻能怪他們生在那個年代。但是愛情這回事就實在是強求不得,顧靈毓偏要強求,也是有錯。”


    南小姐奇怪地看我一眼:“你是不是理解錯了?”


    她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個傻子,仿佛在問,你真的是寫小說的?你的觀察力那麽低真的是寫小說的?


    她指指瓶底:“1913,是傅蘭君和顧靈毓永別的日子,傅蘭君等的,是顧靈毓。”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可是你姓南……”


    南小姐無言以對,半天才回答我:“我姓南,是因為我的父親姓南,但是我的父親和傅蘭君沒有血緣關係,他隻是傅家的女婿。”


    “還有。”她補充,“顧靈毓的身份,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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