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間裏也到處放著電影場景手稿圖,我問美第奇:“這些都是傅明瑜畫的嗎?”


    美第奇搖搖頭:“不,是我。”


    最初,傅明瑜並不知道,美第奇也會畫畫。


    畫畫似乎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從會捉筆開始,他就喜歡拿著筆在紙上牆上塗畫,懂一點畫的人可以看出,這絕非是小孩子自娛自樂的塗鴉,美第奇的畫裏有豐富的想象力。


    但是美第奇童年的厄運也由他的美術天賦帶來,每次看到他拿筆畫畫,母親都會動手打他,美第奇告訴傅明瑜自己常常半夜跑出來去廣場上找銅豬,但是他並沒有說,每次他都是為了逃避母親的追打才跑到銅豬身邊去。


    美第奇隻有母親沒有父親,他隱約知道,父親是個中國人,來到佛羅倫薩進修美術,最後拋下母親和自己回了中國。所以母親憎恨一切會畫畫的人,她寧肯自己做不光明的職業,寧肯兒子也去街頭坑蒙拐騙,也不願他用天賦賺一點錢。


    美第奇總是瞄準東方女孩子下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總覺得,父親是被一個美麗的東方姑娘勾住了,才會拋下自己和母親,他討厭憎恨一切美麗的東方姑娘——除了傅明瑜。


    傅明瑜是多麽好看的一個人啊,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美麗,但沒有任何一種,比傅明瑜更讓美第奇心動,她溫柔以至於慈悲,就像教堂裏的聖母像,晚上美第奇睡不著覺,坐在床上,打開窗子,就著月光在紙上用鉛筆畫傅明瑜的花香,傅明瑜的臉在紙上一點點顯現,她有溫和的鼻梁和上翹的嘴角,美第奇做賊似的,在她的嘴角上飛快地一吻。


    美第奇常常在佛羅倫薩的每個角落遇見傅明瑜,傅明瑜是美術生,佛羅倫薩的每一個角落都可以供她寫生。


    有時候他會跟傅明瑜打招呼,有時候不會,但無論她有沒有注意到他,他總是在觀察她的,傅明瑜總是背著一個大畫架,被大畫架壓的偏著頭一肩高一肩低,她畫畫的時候很靜,她本身就是畫的一部分。


    美第奇拿出一遝手稿給我看:“她畫佛羅倫薩,我畫她,她從來不知道我曾經畫過她,我沒有她看過任何一張她的肖像。”


    畫上的女孩子很年輕,布裙子毛線開衫蓬鬆短發,像我們這個時代一度流行的森女——時尚二十年一輪回,複古之所以會流行,是因為每個老去的人心中,都還懷念著有心上人的過去時光。


    我翻看著畫稿,在一張畫上停留了很久,那是一幅少女站在橋上的畫,美第奇輕輕開口:“維琪奧橋,傳說但丁在橋上邂逅了貝亞特裏奇,他一生摯愛這個姑娘,即使她後來嫁人、生病、死亡,她永遠是他的玫瑰,她在他的《神曲》中永生,讓後世永遠流傳關於她和他的秘聞。”


    他歎一口氣:“我希望,傅明瑜和我的故事,也可以在我的《銅豬》中獲得永生。”


    時間回到1989年的佛羅倫薩,傅明瑜站在維琪奧橋上看風景,美第奇在橋下看她,傅明瑜發現了美第奇,她在橋上衝美第奇招手,從橋上跑下來,跑到他的麵前:“遇到你太好了,下個星期是我的二十歲生日,可以邀請你為我慶祝生日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舊夢·寄餘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沈魚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沈魚藻並收藏舊夢·寄餘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