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瑜說自己喜歡上了美第奇,關楚無可奈何,隻能說:“你會後悔的。”


    美第奇送傅明瑜回家,傅明瑜對他提起關楚,關楚與傅明瑜很早就認識了,那時候他們都還是孩子,關楚的父親在國內是很知名的畫家,傅明瑜學畫的第一個老師就是他,關楚的母親還是傅明瑜的親戚。她和關楚一起學了十年的畫,後來關楚來到佛羅倫薩美院,傅明瑜也來了。


    “家裏的長輩們都以為我們是兩小無猜天作之合,但我知道不是的。”傅明瑜說。


    佛羅倫薩的冬天很快來了,1989年的冬天,是美第奇一生中度過的最寧靜美麗的冬天,他和傅明瑜一起度過了感恩節、聖誕節、新年……聖誕節他們在老師家過,一起裝扮聖誕樹,傅明瑜送了美第奇一本關於她家鄉的書,約他來年春暖花開時去她的家鄉旅行。而美第奇裝訂了一本他為傅明瑜畫的肖像作為聖誕禮物。


    但這並不是他最想送給她的東西,他想送的是《銅豬》。


    每天晚上他都睡得很晚,打開窗,有時就著月光,有時就著雪光,他畫《銅豬的》的紙上電影,這是一個龐大的工程,因為他的畫的是紙上電影而不是繪本,他希望當傅明瑜快速翻這本畫冊時就像在看一場電影。


    這個工程實在是太浩大了,一直到狂歡節來臨,美第奇還沒有畫到小男孩第一次爬到銅豬背上。


    佛羅倫薩的狂歡節是一項人人參與的狂歡,傅明瑜在來佛羅倫薩之前就已經摩拳擦掌,她拉著美第奇去買麵具,試戴了幾個麵具後突然問美第奇:“如果我戴上麵具,穿上戲服,你還能認出我嗎?”


    美第奇回答她:“即使看不到你的臉,我也可以認出你。”


    於是傅明瑜與他約定,兩個人各自采買自己的狂歡節麵具服裝,在狂歡節時參加狂歡大遊行,中午十二點,在舊市政廳前,看美第奇是否能認出盛裝的傅明瑜。


    “你認出她了嗎?”我問美第奇,我有些忐忑,總覺得美第奇沒有和傅明瑜在一起,就是因為這個狂歡節。


    美第奇點了點頭。


    他認出了傅明瑜,他怎麽會認不出她呢,盡管她穿著中世紀的裙子,戴著麵具和誇張的羽毛帽子,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他朝她走了過去,然而還沒有走到她的麵前,遊行隊伍裏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


    有人倒在了地上,捂著肚子,血流了一地。


    傷者和凶手很快被確定了身份,傷者是中國籍男子,傅明瑜的青梅學長關楚,而凶手,是佛羅倫薩人,美第奇的母親。


    關楚,中國人,他有一個畫家父親。


    而美第奇,他的父親來自中國,是一個學畫的學生,後來拋棄了美第奇的母親回國。


    美第奇23歲,關楚21歲。


    關楚長得幾乎同他的父親一模一樣,因此那次在餐廳裏,美第奇的母親幾乎一眼就認出了他,確定了他是美第奇同父異母的弟弟,她向警察供認:“從那時起我就在計劃著給他一刀。”


    這個案子在佛羅倫薩傳的沸沸揚揚,一個佛羅倫薩女人與東方男人的畸戀,多麽適合在茶餘飯後咀嚼。


    “隻有我知道,她之所以給關楚那一刀,為的不隻是向我父親複仇,更多的是,為了留我在她身邊,她一直懷疑我會像父親那樣拋下她,所以她禁止我學畫畫,讓我對所有東方女人都充滿敵意,但是偏偏命運讓我遇到了傅明瑜。”


    “我想,她或許早就在我的房間裏發現了那張傅明瑜的畫像,或許也發現了那本傅明瑜送我的中國畫冊,或許她已經為此擔驚受怕輾轉反側了好久,而我一無所知,像個傻瓜,不知道危險正在逼近。”


    “她對傅明瑜說,我是她的同謀,我早知道關楚和自己的關係,之所以會接近傅明瑜,也是為了配合她的複仇計劃。”


    “那麽荒謬的謊言,傅明瑜相信了?”


    美第奇長長地歎一口氣:“不,她沒有相信,但我母親成功了,我因此並沒有和傅明瑜在一起。”


    關楚不治而亡,美第奇的母親因此入獄,那個美第奇從未謀麵的父親再一次來到佛羅倫薩,關楚已死,美第奇是他唯一的兒子和繼承人了,他終於願意對美第奇負責任,在那一年的春末,美第奇離開佛羅倫薩去了美國讀書。


    而傅明瑜則回到了中國,照顧關楚因受打擊而精神失常的母親。


    後來,傅明瑜沒有成為一名畫家,美第奇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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