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認和認可,這是如淵從未聽到的話。


    在他師傅醉漢去世之後,就再也沒有聽到過了。


    如淵沉著頭,看向了一旁的雕像,“可惜,他還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會有機會的,總有人會明白你的。”李重開看到了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不一樣的,我配不上。”如淵眼神清澈的看著李重開。


    “我和明不一樣,我迷失了太久,也做了很多錯事。不管之後做什麽,都隻是在彌補而已。”如淵輕聲說著。


    是的,隻是彌補而已。


    就像剛才,倘若李重開沒有叫醒他,那他就真的永遠的扭曲下去了,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


    李重開願意給他一次機會。


    不僅是因為曾經是他的長輩。


    更是因為這世界上有些孩子是找不到自己的路的。


    隻有牽著大人的手,他們才不會走錯方向。


    如淵領悟的是風之大道,似乎是刻意避開了那幾個五行大道,和主流的渡劫大道。而風之大道是和劍道一樣,少數的幾個不影響理智的大道。


    而且如淵已經是渡劫修士,在外麵也有不小的勢力,來永禁島這種壓製修為的地方,自然人數才是第一位的。


    可這次如淵卻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這未嚐不是他的尚存的理智在給自己最後一個機會。


    而且能得到永禁之地的認可,如淵也絕不是和明想象的那般一直墮落著。


    從這些細微的選擇裏,李重開也能看出如淵真實的態度。


    “木屋燃起的火光隻是暫時的,我們也許本就拿了一手爛牌,但總會有人重建木屋,也總會有人繼續著牌局。”


    李重開伸手,周遭的靈氣匯聚!


    衝天的火光燃起,映入了如淵的眼中。


    這一刻,時間好像在他眼中變慢了。


    ……


    上一次見到這樣的火,還是在睡夢中被突然叫醒,那時候木屋被人用點著了,自己隻覺得天都塌了,可明還在不依不饒的叫醒著所有人。


    其實自己早該明白的。


    我和明到底差在了哪裏。


    從來就不是所謂的出身,因為我們都喝了不老泉,從那一刻開始主族和副族就沒有什麽區別了。


    我們兩個人相差的是勇氣。


    即使生活很糟,明依然有重新生活的勇氣,而自己卻一直懦弱。


    當初大家同樣的淪落到垃圾場,自己隻覺得絕望,因為處境太糟了。


    當初救大叔,自己仍然隻覺得絕望,因為自己太弱了。


    直到最後離開木屋的時候,自己也是選擇換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從來就沒有勇氣麵對燒毀的木屋。


    現在的自己已經是渡劫修士了。


    是古仙界少有的修士,更是人族的底線之一,可還是一樣的懦弱。


    我本來幻想的歸來時的場景是什麽樣的呢?


    明這幾百年裏變成了一個爛酒鬼,雖然胸無大誌,但起碼過的開心。


    於是我就這樣走進木屋,和他們聊著這幾年的經曆。


    經曆了無數風雨的我,是保護人族的無名英雄。


    我雖然背負著沉重的使命,但仍然可以隱瞞所有的壓力,和舊時的玩伴談笑風生,他們羨慕著我,而我也終於成為了一個背負所有壓力,卻仍然可以鼓舞著所有人的大人。


    就像小時候的明,就像木屋的大叔。


    當然,最好明他也崇拜著我,並且暗下決心要戒酒,要成為像我這樣的人。


    而故事的最後,我應該驕傲的向他們說上一句:


    “我是這裏的監獄長,我會一直保護你們。”


    ……


    “砰!”


    如淵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倒在了破損的雕像旁。


    他隻要稍一回頭,就可以看到那座雕像。


    “來的時候,我還在想呢?我會不會變成一個像你這樣的人。”如淵慘笑了一聲,渾身上下雖然都散發著疼痛,但他已經不是那個怕疼的孩子了。


    “但沒想到,你已經先破了。不過也好,這樣子咱們兩個更像了。”


    如淵回過頭,看著那破爛的雕像。


    “你啊,還真是一個破雕像呢。”


    殘留的餘風將碎石塊吹到了他的頭頂。


    像是在責怪他的稱呼,又像是在輕柔的撫摸他的頭。


    ……


    “如淵!”


    明撕吼了一聲,淚水從他眼眶裏奔湧,急忙地奔向如淵。


    木屋一邊的人也隨即一怔,立刻便向這裏跑來。


    “他……”


    “如淵不會……”


    眾人頓時屏住了呼吸,活了這麽久,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嚐到這種失去親友的滋味了。


    這痛苦且難以言明的感覺,有些勾起了他們的回憶,像是想起了曾經被遺忘的那個人。


    “他還沒事。”


    李重開推開眾人,走向如淵。


    他就是將如淵打死的元凶,眾人本該對他怒目而視的,可是不知為何,雖然隻認識了他短短的時間,卻對升不起怒意。


    “該起來了,你要躺到什麽時候去?”李重開沒好氣的看著他。


    又是言傳身教,又是勸導的。


    怎麽還是改不了這鴕鳥的性子。


    如淵原本躺在地上緊閉著眼,結果卻一下子笑著裂開了嘴,“讓他們再哀悼我一段時間,我可從來沒被他們這麽惦記過。”


    “想要哀悼有的是機會。”


    李重開朝他伸出了手,這是大人的手。


    如淵一愣,便握住了李重開的大拇指,站起了身。


    “該起來了,還有正經事要做呢?”李重開拍了拍手掌,集中了眾人的注意力。


    ……


    博物館。


    館長靜靜擦拭著槍械。


    腳下是早就被打爛的攝像頭,那是如淵留下的。


    “唉,裝了這麽久啊。”他將槍放在架子上,緩步走向了博物館中的一個展台,那裏擺放著一個匕首。


    館長,內侍後人,當初被如淵任命管理這座永禁城。


    這匕首正是當年內侍斬殺巫難時所用的匕首。


    館長虔誠的跪下,向著匕首三扣九拜。


    “您才是真正的弑君之人啊!”


    “我會向那些剝奪您聲望的逆賊討一個說法。”


    曆史往往會被有心者扭曲。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曆代的君王總要給自己找一個合適的出身。


    就像當時的巫難一樣。


    弑君之人的後代,總好過內侍的後代。


    “求祖先庇佑!!”


    館長便將三柱香插在了匕首麵前。


    此時,不遠處的海岸上,狂風拂過。微風順著牆縫便吹動了匕首。


    匕首頓時掉落在了地上。


    館長立刻麵色如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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