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


    頭腦昏沉,了無生趣的徐勝被嚴少光的“宏言壯語”嚇了一跳,雙目猛睜,驚容在麵!


    “他說...格殺勿論?!”


    徐勝所處之地,正是城中偏南隅,聲音傳至此,依然削減大半;再加之,他因投降一事身心俱疲,恍惚之間,隻聽到了最後四個字。


    但,僅憑這四字,他也感受到了濃厚的殺意,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莫非...?”


    徐勝低語,表情自然凝重,最可怕的猜想在他心頭浮現。


    雖然那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不是絕無可能。


    “刷!刷!刷!刷!”


    徐勝強打精神,借用“無形秘力”,輾轉騰挪,一步十丈。


    若真有變,縱他不願,也得重抗大旗。


    “嚴小子幹得好呀!”


    破街爛巷之中,老道士捋著胡子,腆著大肚走出。他的身後,仍是那三個窮凶極惡的匪徒。


    可仔細觀瞧,三人一個個皮包骨頭,麵容憔悴,又哪有半點當日悍匪之姿?


    老道士帶著他們,陪同芝陽百姓,餓了半月有餘。


    這三人,本應餓死的;可老道士一直輸氣兒,吊著他們,勉強使其活命,讓其生不如死。


    老道士可舍不得三人暴斃,他有打算,此三人,將有大用!


    慌亂之中的李校尉撞上了焦急不堪的徐勝。


    兩人一望,不消多言,依然明晰。


    是了。


    徐勝最不願見到的事發生了。那些人,竟真的...拒絕了他們的投降!


    為何?


    徐勝不解,隻想仰天長問。那些人圍攻芷陽,不就是為了破城嗎?如今他舍去自尊,雙手奉上,竟然遭拒!


    那些人,來此征伐,不是為了征服,而是為了屠殺嗎!?


    “大昭朝廷,好生厲害,好一副霸道做派。”


    徐勝咬牙,麵容扭曲,牙齒都咯咯作響。原先在他眼中,“碩碩朝廷”,再不濟也應在關東“起義軍”之上;可如今,他想罵自己眼瞎,隻羞愧自己無知。


    這朝廷,原還比不得義軍!


    “仙長!”李校尉躬身,還未多說,就被徐勝製止。


    他不用去聽,已經了然。


    “走,隨我蹬城去。”徐勝這般說著,“無形秘力”更加湧動三分,舍命般,直衝而去!


    “等...”李校尉伸手,徐勝已不見蹤影。他一咬牙,擼起袖子,也狂奔而起。


    “呼——”


    徐勝大喘粗氣,一抬頭,滿山蒼翠無極;然而,在望不到邊際的蒼綠之中,有密密麻麻,數不完的黑點在“翻湧”。


    數以萬計的敵軍,在向芷陽進發,猶如洪水猛獸!


    圍攻芷陽的,有十三萬人。嚴少光的“駭人之語”確實鼓動人心;然而,彥亶之的親兵,道袍男子所帶的“神護軍”,共計五萬餘人,卻是猶豫不定,呆站在原地。


    可即便如此,芷陽所麵對的,還是軍容整齊,如狼似虎的八萬人!


    城中守軍多為老弱病殘,更是不足八千。若論數量,雙方相差十倍有餘,若憑戰力,雙方起錯二十倍不止!


    這不是在打仗,是一方對另一方的碾壓。演化下去,將成屠殺!


    徐勝看著,看著那黑點一點點的擴大,最終在“無形秘力”加持的目力之下,變成了一個鮮活的生命,一張張凶神惡煞的臉龐。


    徐勝的心,慌了。


    他移開目光,望向遠天;可那天上同樣是黑雲密布,似有千軍萬馬匯聚,要壓塌城牆一般。


    逃不開的!


    徐勝知道,他要麵對。


    “我...我說...我們降了!”


    徐勝嘶吼著,“無形秘力”全數噴湧,其聲浩大,卷上九霄!


    這一聲,懇切之中帶著憤怒,憤怒之中,更有著深深的疑惑不解。


    懇切請求投降。


    憤怒不讓投降。


    疑惑為何不讓投降。


    這一聲,頗具效用,那正在衝殺的八萬餘人,都止住了,相互望著,卻是無言。有人甚至回頭張望,不解發號施令之人是何居心。


    靜默,唯有靜默。


    芷陽城不語,大昭軍不言。徐勝等著回答,顏亶之與道袍男子則走出車廂,死死盯著嚴少光。


    天地間有的聲音,是如舊的山風與悉索的蟬鳴。


    這一刻,能打破靜默的,隻有嚴少光一人。


    他站著,萬千目光加於身,未感到絲毫的緊張,隻有一種...被關注著,仿佛處於世界中心的興奮。


    他低頭,做出沉思的樣子,卻壓不住嘴角的笑意,丹唇輕啟,細細的喉嚨裏發出冷酷之際,響徹八方的聲音。


    “不準!”


    隻有二字。


    是為“不準”。


    不準投降!


    徐勝活了二十多年,頭一次聽到如此匪夷所思,不近人情的話。


    在藝術安檢,他甚至覺得自己聽錯了;可,下方的大昭軍再次運動了起來。


    他明白,他沒聽錯。


    那個人,確是說了不準投降!


    這天下,竟有不準投降的道理!


    我承認我打不過你,我願意屈服,我甘心做“狗”,而對方呢?卻將我一腳踢開,要置我於死地。


    麵對這樣的事情,任誰也會覺得憤怒,覺得悲哀,覺得無奈。


    無奈,深深的無奈。


    在萬般無奈之下,徐勝隻得腆著臉,紅著眼圈,借助“無形秘力”再次呼喝道:“我們...請求投降!”


    這次,不是通知,而是請求。


    徐勝將尊嚴更狠地摔在地上,將自己以及身後所代表的的芷陽城拉入了塵埃。


    “不準!”


    可即便如此,他所聽到的,仍是那兩個冰冷生硬、殘酷可怕的字兒。


    說了不準投降,便是求也無用。


    “好”


    徐勝咬牙,身子猛然一直,目露無盡精光。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既然不讓降,哪有死乞白賴的道理?橫豎是一死,倒不如轟轟烈烈,在臨死之前,拉上幾個墊背的。


    “全軍待戰,持戈拭甲,備礌石滾木,弓手點箭,依原位站定。”


    徐勝發號施令,聲如洪鍾。這一時,他早將生死置之度外,餘下的,隻有赴死的決心與昂揚的戰意。


    你要戰,那便戰!


    “瘋子!”


    青衣少女直盯著嚴少光的背影,咬牙切齒,目露可殺人之凶光。


    在剛才,徐勝兩次發言,她都聽得清楚;她現在知道了,那城裏頭,有她“魂牽夢繞”的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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