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擋下了!”


    道袍男子有破障之法,目力凝聚,自始至終,一直緊盯著戰局。


    “師兄,你說什麽?”


    青衣少女在他身後發問,目光熱切。他本以為徐勝必死,可聽到道袍男子之言,心中驀地升起了希望。


    “芷陽城裏有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子,他擋下了嚴少光以血命飼祭的驚鴻一擊。”


    道袍男子輕聲言說,語氣雖則平淡,表情卻凝重異常。他有自知之明,若是自己,不借用“外力”,絕對抗衡一劍之可能


    “他竟然...”


    青衣少女喃喃,心裏頭徐勝的麵容再度浮現。雖然她師兄隻道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子,但依著直覺,她認定那人就是徐勝。


    古語有言: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青衣少女與徐勝,已是半載別離。半年之中,徐勝的種種遭遇早已將他塑造的同之前截然不同,前後之較,可謂差若雲泥。


    “他果然,有大隱秘。”


    青衣少女心說,與半年之前的想法一般無二,隻是,少了那麽一絲絲據為己有的貪念。


    高天之上,嚴少光的雙眼瞪的比銅鈴還大,麵容愈加猙獰扭曲,牙齒也因憤怒咬得“咯咯”作響。


    他怒了。


    焉能不怒?


    八萬大軍瞬間傾頹,全數化為灰燼,自己用血命喚動的、自以為必勝的一擊,竟也被擋下。


    生平二十載,他一直高居“台閣”之上,是為天之驕子,備受榮寵,何曾經受過今日之挫敗?


    連連挫敗。


    “不該,我是大道加身,氣運昌隆之人,怎能折辱在這邊邑小城?”


    嚴少光怒叫著,歇斯底裏。在這時,他預見了很多,有青衣少女的鄙夷、彥亶之的嘲笑、道袍男子的趾高氣昂,還有...他叔父“大柱國”的斥責與滿朝文武暗地裏的譏諷。


    不!


    決不能!


    嚴少光“哇”地一聲吐出大口鮮血,目中紅芒更盛,眼神愈加瘋狂。


    “呲溜”


    是劍刃劃過肌膚的聲音。


    嚴少光,再度以血飼驚鴻!


    這一次,他要用十年命換,用十載壽元,取最強一擊!


    “你,該死!”


    嚴少光喝道,言辭語氣雖霸道無匹、憤怒如舊;但,仍掩不住那一丁點的虛弱。肉眼可見,他的麵容瞬間蒼老幾分,鬢角處甚至有了些若有若現的花白。


    如今十年,之前數載,十幾年的壽元逝去,任誰也不能芳華如舊。“堂堂”嚴少光,“翩翩”美少年,轉眼,成了近中漢子。


    “死!”


    他的聲音不大,卻是用了全力,從嘴角擠出了這個字。


    “死”字一出,天地翻湧!


    驚鴻劍,果真驚鴻!


    血光如柱,又如江河奔流,更幻化成汪洋無跡。


    “轟!轟!”


    似是天有所感,不滿嚴少光藐視天威?竟起驚雷;又或者,是驚鴻一劍,引動天雷相助。


    血


    赤紅一片。


    天與地,皆著一色,加之狂風嗚咽,焦灰彌散,又有天雷滾滾;此一幕,不再是人間景象,真真直似阿鼻地獄。


    “咦!”


    徐勝咬牙皺眉,心中震顫不已,雖然還站立著,卻是雙腿發軟,隻想退去。


    驚鴻劍還未斬下,他便已經失去了戰心,乃至於,各種力量交融而成的“洪流”也有了潰散的跡象。


    徐勝心裏明白,這一劍,絕非他能擋下,是為必死。


    怎麽辦?


    必死之局如何破之?


    徐勝不知道。


    “舍利子”還在運轉;“涅槃丹”形成的紅色光暈在丹田處不住地晃動;本應枯竭的“無形秘力”從周身各處的筋肉中析出;而“靈根”化成的左手,瘋狂的閃著點點綠芒。


    徐勝認定自己要死了!


    他雖喪失了鬥誌,但在他體內的那些“存在”,它們,並不“甘心”,它們,還要抵抗!


    “轟!”


    徐勝隻覺身軀一震,狂暴的力量帶著暖意,瞬息傳遍他的全身;下一刻,不由他不願意,雙手自然抬起。


    “轟!”


    並非外界之音,而是他腦海中的炸響。


    是“萬應之法”!


    一個金色的小人在他的“識海”中跳躍,快速地打出數個變幻不定、詭異至極的手印。


    而他的手,早已不聽使喚,與那金色小人一樣,不斷變化著形態。


    不過一息,在夾帶著無邊血光、無窮天威的驚鴻劍落下的瞬間,徐勝腦海中的小人停下了,而他最後一個手勢也結成了!


    “靜如水,恒如嶽,泰定似淵,不動如山!”


    徐勝口中未動,心裏卻念出法訣。


    那各種力量交融而成的“洪流”,霎時收縮,更為緊致、均衡地組合在一起,成了一個大球,將徐勝死死罩住。


    “叮!”


    沒有想象中的驚天動地。驚鴻劍落下,砍在“球罩”之上,全數的力量,沒有一絲逸散;但,卻被“球罩”完美地分散了,均勻地傳輸到了每一個角落。


    “噗!”


    徐勝無法遏製,吐出一口鮮血。縱然“球罩”已阻擋住絕大部分威能;但,即便是滲進來的一丁點,也讓其瘦弱的身子不堪忍受,幾欲崩斷。


    “怎會?”


    嚴少光在“天上”,差點跌落“凡塵”。


    “不可能!”


    道袍男子後退一步,目中盡是駭然。


    “咦!”


    來自遼州的妖邪青年瞪大了眼,麵上俱是震驚。


    徐勝能擋下,誰也沒想到,包括他自己。


    “竟然...”


    徐勝忍著痛,擦去嘴角殷紅的血跡。


    “竟然...”


    嚴少光凝著目,雖然不敢置信、無法接受,卻還是努力回複著內心的平靜。


    “區區在下,竟擋住了足下,可見足下,也不過區區。”


    徐勝看向嚴少光,冷目寒眉,森森說道。


    “你...!”


    嚴少光咬牙切齒,雖有萬般歹毒之語,卻因氣憤,半點無法說出。


    既然說不了,那邊去做!


    嚴少光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便是舍了“尊貴”的性命,也要讓眼前之人身死道消,讓整個芷陽城化為飛灰。


    “驚鴻!”


    嚴少光對天長吼,目中紅芒驟漲,麵露無盡癲狂。


    “哇!”


    他吐血,而後低首收目,把心一橫,調轉驚鴻劍鋒,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我以我血...薦驚鴻!”


    嚴少光念至此,竟哈哈一笑,而後把劍...插入了胸膛!


    他,瘋了!


    再以血命飼,再度用十年陽壽換取至強一擊。


    他不信。


    不信徐勝還能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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