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這兩個字,就如同是一聲歎息。


    目光無意識的落到沙發旁的手機上。


    像著了魔似的,拿起了話筒,一個鍵,一個鍵的按過去,耳邊傳來了忙音。


    “喂。”幾聲過後,裏麵傳來了鍾家慕有些混沌的聲音。


    心仿佛突然被人攥緊,眼睛瞬間有些濕潤,她不能說話,隻是傻傻的聽著。


    “誰啊?”


    席暢暢幾乎可以想見此時鍾家慕的樣子,他必定是皺著眉頭,眼角向下,滿臉的不耐煩,再得不到回應就會毫不猶豫的掛斷。


    原來自己這麽的思念著,一直隱忍的思念著。


    預期的忙音沒有響起,那邊也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的聲音才又響起,有些低沉的暗啞,仿佛壓抑著什麽東西:“笑笑……是不是你?”


    席暢暢仿佛如夢初醒,迅速的關了機,將那手機扔到了沙發的另一端,仿佛它是好的烙鐵。


    一直到了晚上都有些心神不寧,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吃晚飯的時候,居然在粥裏加了幾勺的味精。席媽媽忍不住的問,席暢暢支吾了兩句,以晚上睡眠不足有些困為借口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的紋路,握著手上冰冷的手機,席暢暢失笑。


    她對於鍾家慕,遠沒有楊皙想的那麽重要。


    以前不明白,現在才看得清。


    她不辭而別,斷了所有的聯絡,可是她家裏的座機卻一直沒變。假如他真的那麽有心,為什麽這麽多天一個電話也沒有?


    這樣也好,他們之間原本也隻是他喝醉後的一個錯誤,就這樣再不見麵,慢慢也就斷了。


    根本沒有什麽別的牽扯,也不該也不會有別的牽扯。


    這樣才好,她用的是家裏新的手機,明天換一張卡,今天這一時鬼迷心竅一樣的衝動也可以粉飾過去,仿佛從沒有發生。


    真的是,這樣也好。


    可是,為什麽這樣想著,胸口都像是橫著一塊大石頭,壓得人透不過氣來,連每一次的呼吸都是悶痛。而心裏卻像是缺失了一塊,空空落落的難受。


    答案太過明顯,呼之欲出一般,她閉了閉眼,隻是不敢去想。


    昨天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到了淩晨才合眼,結果一個一個像是滾線團的全是夢。好不容易睡熟了,就聽到外麵的門鈴聲,她用枕頭遮了耳朵,試圖聽而不聞。


    可是外麵那個人顯然有很足的耐性。


    當門鈴第二十二次響起的時候,席暢暢終於從床上爬了起來。


    睡眼惺忪的開了門,卻在看到門口那個人的時候猛然睜大了雙眼。


    鍾家慕?!


    她呆呆的站在那裏,看著門外一身風塵仆仆眼睛通紅的鍾家慕。


    你怎麽會在這?你怎麽會知道我家的地址?……


    有太多的問題要問,可是席暢暢隻是傻傻站在那裏,呆呆的看著應該遠在千裏之外的鍾家慕。


    “別說話,不要走。”鍾家慕伸手牢牢握住了她的手,留下了讓人渾然摸不到頭腦的六個字。很是大方的走進客廳,然後……癱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過了很久,席暢暢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鞋子也不脫,在自己家沙發上睡得香甜的人是活生生的鍾家慕。


    麵對他,應該不安吧,可是為什麽隻是這樣看著他。嘴角也忍不住的上揚?


    仿佛這麽多日子的陰霾一掃而光,那胸口滿滿的狂喜幾乎能將人湮沒。


    就好像小時候吃的一種糖果,剛放進嘴裏,那酸澀讓整張臉都皺起來。可是那澀意慢慢褪去,那裏麵的甜才彌足珍貴,以前那些酸也好澀也好,都是值得都是美好的。


    這種脹滿胸臆的喜悅,這種前所未有的確定感,是不是就叫做……幸福?


    餘光看到淺色地板磚上象征幸福到來的腳印,席暢暢皺了皺眉。


    席媽媽每天上班前拖好的地,還沒晾幹就被某人給踩成了花臉譜。


    努力一點點的把手抽出來,席暢暢要去毀滅她“引郎入室”的證據。


    手掙了掙,卻抽不出來,他的手握得緊緊的,仿佛要這樣一直握著,一輩子都不放開。


    席暢暢眼睛垂了垂,隻得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下。


    一手支起下巴看著熟睡的鍾家慕,這才發現,其實他瘦了許多,臉頰都有些塌下去。他睡著時,嘴唇微微開著,呼吸規律而綿長。他的眼底有一層淡灰,仿佛許久都沒有好好睡過,想想適才他一眼都是紅血絲,滿眼都是困意,可是低頭看著她時,眼睛卻是出奇的亮。


    這樣看著看著,睡眠也嚴重不足的席暢暢終於頭一歪,也宣告陣亡。


    醒來的時候,換成是他一臉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席暢暢剛睡醒,腦子還是有些混沌,眨巴眨巴眼看回去。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一會,還沒來得及從混混沌沌到含情脈脈的轉變。“咕嚕嚕……”席暢暢的肚子先打破了沉默。


    席暢暢頓時感到血衝了腦袋,臉上火辣辣的燙,忙辯解:“我早上沒吃早餐。”


    鍾家慕居然也很嚴肅地點頭:“我也沒吃。”


    “那……我去做點飯?”


    “你?”過去的慘痛經驗,讓鍾家慕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席暢暢羞愧地低下了腦袋:“還是你去好了。”


    鍾家慕忽然就笑了起來,他很少這樣笑,眉眼都是飛揚的。


    “我一直在想見到你的時候,第一句話該說什麽,沒想到風格這麽席暢暢。”


    換言之,在他心目中,席暢暢風格和吃有很大的關聯。


    這麽嘴不留情的,他也是典型的鍾家慕式風格,席暢暢腹誹。


    仿佛看穿她的想法。鍾家慕笑著敲了敲她的頭,往前進了廚房。


    嗷,為什麽重逢沒有言情劇裏那麽賺狗血灑熱淚的戲碼,反而被奚落被嘲笑?!


    嗷,為什麽沒覺得他對自己溫柔甜蜜,反而還多了暴力因素(敲腦袋)?!


    席暢暢忿忿不平。


    但還是跟進了廚房,看著鍾家慕開冰箱,找食料,放油,攪拌……


    十點多的陽光已經開始刺眼,可是透過窗紙射在他身上卻有柔和靜謐的光圈,他做飯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認真而專注。


    而她也同樣認真而專注的看著他。


    他忽然回頭,眉毛挑的高高:“你偷看我。”很是得意的語氣。


    “沒有!”席暢暢立馬扭過臉,很專注的研究旁邊牆壁瓷磚的縫隙。


    鍾家慕好心提議:“比起那塊瓷磚,還是我比較好看。”


    席暢暢囧到不行,扭頭就要走。


    卻被拉住。


    “不許走!既然你已經拋出了邪惡的第一眼,就必須堅持不懈進行下去。”鍾家慕滿副調侃的語氣,忽然卻低沉了下來:“既然看了,就要這麽看一輩子。懂不懂?”


    他這樣半真半假的說著,可是眼裏卻有不可錯認的堅決。


    席暢暢愣了愣,心裏洶湧泛起的也不知是什麽感受,眼圈卻有些濕潤了,隻是用力的點頭。


    鍾家慕很是滿意,破天荒的居然一本正經的誇獎她:“嗯,眼光很不錯。”


    這麽典型的王婆,幾乎讓正沉湎與感動中的席暢暢當場石化。


    幸好,煮飯的質量和廚師的人品並沒有多少關係。否則,席暢暢懷疑吃了這頓飯,她的五髒六腑都會變成烏漆漆一片。


    傳說中的腹黑。


    肚子填飽了一半,席暢暢才想起了自己的一大堆問題,口齒不清的問:“鍾家慕,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會知道我家的地址?怎麽過來的?”


    鍾家慕瞟了她一眼,慢條斯理的回答:“昨天下午,學校,坐車。”


    席暢暢轉轉眼珠:“下午隻有一輛慢車,要中午一點才能到。直達車是淩晨兩點發車,鍾家慕,你到底怎麽來的?”


    隨口問了一句,居然都被她抓了小辮子!這個鍾家慕前科累累,信用麵臨破產。


    “我的確是坐車來的。”鍾家慕聳聳肩:“不過坐的是我自己開的車。”


    席暢暢拿著筷子的手停在那,兩千多裏的路程,十幾個小時的車程,難怪他一進門就倒頭大睡。


    明明該訓斥他不該做這麽危險的行為,可是開口那聲音輕柔的卻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笨蛋,飛機不用三個小時就到了。”


    鍾家慕垂下了眼,那個時候,他怎麽能想到那麽多。


    在接到她的電話之後。


    他跟宋秦要了鑰匙,盡管宋秦一直說那也許隻是別人偶爾打錯了,可是他就是執拗的相信那是她。他也隻想來見她,盡快的盡早的,他拿著鑰匙衝了出來,一路上因為怕遇到盤查不敢上高速在坑坑窪窪的道路上顛簸,一路上不停的打電話以免走錯了路。


    按門鈴的時候,他的手都有些抖,隻怕不是她。


    等到她真的站在了他麵前,這一夜的疲憊,這數月的思念才瞬間釋放,他感到了累,無盡的困意。可是心裏依舊忐忑,怕她會開口趕他走,怕她會再次悄無聲息的離開。


    他隻能拉著她的手說:“別說話,不要走。”


    睜開眼就看到她歪著頭靠在沙發上睡得香甜,她的手還在他的手裏,這時才有了一點的安定。卻又開始害怕,她隻是心軟,隻是不懂拒絕。


    當她迷迷蒙蒙看著他,一直沒說話的時候,他的心幾乎都要停擺。如果她開口……如果她開口說鍾家慕,我不要再見到你。


    那麽,他該怎麽辦?


    可是她隻是紅著臉,不好意思的解釋:“我早上沒吃早餐。”


    幸好她隻是紅遮臉,不好意思的解釋:“我早上沒吃早餐。”


    他這十幾年加起來也沒有今天這幾個小時的患得患失。


    可是轉頭看著她靠在廚房門口歪頭看著自己時,才明白,一切都是值得。


    她不提過往,他就假裝忘記,她不說愛,他也就不談情。


    她要當鴕鳥,他就陪著她粉飾太平。


    隻要她在身邊,隻要一個轉身能看到她,就好。


    他笑了笑:“我下次記得。”


    不過這個下次,天知道是什麽時候。


    短時間之內,他不認為他們有再次分開的可能。


    可是這個短時間未免太短了些……


    收拾完碗筷,席暢暢就下了逐客令。


    鍾家慕的臉很臭:“為什麽我現在就要走?”


    席暢暢義正嚴詞:“你一個學生,回去好好上課!”


    鍾家慕涼涼提醒:“現在是暑假。”


    席暢暢抬眼看了看掛鍾:“就算今天不回去,也要先去外麵找個住的地方。”


    “等等再去,現在還不到中午。”


    他剛見她就要走?開什麽玩笑?


    “下午太熱。”


    鍾家慕做了妥協:“那你跟我一起去。”


    去哪裏都無所謂,關鍵是陪同。


    “不行!”席暢暢回答的太斬釘截鐵,終於讓他起了疑心。加上她一直不停看掛鍾的行為……


    真相隻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門鈴忽然響起,席媽媽的聲音隔著木門傳進來:“笑笑,怎麽還不開門?”


    席暢暢的臉白了一層,回了一聲:“我在廁所,等一下。”


    看著哭喪著臉的席暢暢,鍾家慕的臉黑了一層。


    難道他就這麽見不得人?!


    相親


    終於連推帶拽的把鍾家慕推進自己的房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才敢去開門。


    “怎麽這麽慢?”進門的席媽媽還嘮叨了一句。


    等席媽媽做好了飯菜,席爸爸剛好提著公文包回家,一家人和樂融融的吃了飯,席暢暢留下洗碗。


    一如往常。


    隻是席暢暢今天的動作極為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風卷雲舒之勢幹完了活,就要回房去。


    “笑笑。”席媽媽在沙發上笑眼彎彎的看她。


    席暢暢無奈停下了腳步,席媽媽極其慈祥的遞過來一杯水:“吃過飯喝點水清清腸胃。”


    席暢暢心急著回去,拿了杯子就往肚子裏麵灌。


    然後就聽到席媽媽狀似不經意的一句話。


    “去換件衣服好好打扮打扮,晚上去相親。”


    “相親?!”席暢暢一口氣噴了出來。


    席媽媽點了點頭,表情依舊慈祥:“你年紀也不小了,原來一直在外地工作,現在既然留在家了,就該為以後打算打算。”


    席暢暢來回看了一臉溫和笑意的席媽媽和不置可否的席爸爸一眼,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要出清她這個存貨。


    心虛的往自己房門口瞟了一眼,但願這木門的隔音效果不差。


    席媽媽苦口婆心:“今天給你介紹這個是你爸公司的人,人品家世都不錯,最難得的是人也老實誠懇。你爸爸也很看重他……”


    忽然聽到席暢暢房裏傳來一聲異響。


    席媽媽被打斷,往那邊瞄了一眼:“什麽聲音?”


    席暢暢頭上冒出冷汗:“沒有,你繼續說。”


    席媽媽也沒起疑心,繼續吹噓:“上次我去你爸公司也看了,那個小夥子相貌不錯,挺有禮貌……”


    席暢暢房間裏奇怪的聲音越來越大。


    席媽媽終於狐疑:“笑笑,你房間裏什麽東西老是響?”


    “我去看看!”在席媽媽起身之前,席暢暢立馬放下水杯跑回去。


    打開門,迎麵就是臉色難看的鍾家慕。


    如果說被她推進屋子裏,他擺出的一張大便臉。那他現在的臉色,已經找不出任何的詞語來形容了。


    “你要去相親?”疑問的句子,質問的口氣。


    席暢暢擠眉弄眼,聲音壓得很低:“小聲點。”


    鍾家慕擺出了一張怨夫臉,不過看她緊張兮兮的樣子,還是壓低了音量,不知是否由於刻意的壓抑居然聽起來有些哀怨:“你要背著我跟不三不四的人相親?”


    席暢暢再次沒有掌握重點,隻是皺起眉頭:“什麽不三不四?”


    鍾家慕一臉的理所當然:“除了我,其他都是不三不四的。”


    歪理邪說!


    席暢暢沒時間爭辯,隻壓低了聲音很是嚴肅的諄諄教導:“你昨天沒睡好,待會好好睡一會,別再發出什麽奇怪的聲音!”最後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出去還帶上了門。


    隱約還聽到她在外麵解釋:“嗬嗬,桌子上的東西掉地上了。”


    鍾家慕站在那裏,認真思考他走出去,跟席爸爸握手,跟席媽媽交談,然後把席暢暢打包帶走的可能性。


    想到那個小鴕鳥會有的反應,還是搖了搖頭。


    不能逼她太緊。


    這樣已經不易,她認同了他,接受了他,所剩的隻是等待。


    他討厭等待,可是當知曉盡頭會有一個想要的結果在,等待似乎也並沒有那麽難熬。


    合了門,這才回頭看了一眼房間,床上散落的小說,桌上圓圓乳黃的檸檬香盒,淩亂的桌子。


    久違了的熟悉感。


    他忽然放鬆了下來,這麽多天緊繃的神經全然鬆弛,一夜精神集中的駕駛與顛簸,今天卻隻寥寥睡了一會兒,現今那種疲倦與困意都湧了上來。


    想想以某人一條筋的性格,既然現在認可了他,就絕對不會去相親。


    倒在床上,腦子裏轉過這樣的念頭,他昏昏進入了夢鄉。


    等到醒來看到外麵沉沉的夜幕,和空無一人的房間,他才發現自己或許太過自信。


    掛鍾的指針已經指向了八點,廚房裏依然空落落的沒有人用過的跡象。


    客廳裏的空調關著,通氣孔都沒有一點的溫度,顯然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運行過。


    席暢暢原本放在沙發上的手提包,也沒了蹤影。


    一切證據指向一個事實……某人居然真的敢紅杏出牆去相親。


    席暢暢一家人回來時已經過了九點,開了門,按開燈,席媽媽就皺起了眉頭:“怎麽一股子煙味?”


    席暢暢心驚肉跳,努力做放羊的孩子,用力吸了兩口氣:“沒有啊,我怎麽沒聞到?”


    幸好席媽媽動心的是另外一回事:“笑笑啊,你覺得今天那個小林怎麽樣?我看他對你印象挺好的,有沒有互相留個手機號?”


    席暢暢大呼吃不消,支吾了兩句就回了房間。


    推開門才發現整個屋子都是一片煙霧繚繞,鍾家慕靠在那裏一口一口的吸著煙。


    席暢暢見過他幾次,勸過也沒用,可是從沒見過他抽得這麽凶,地上一層厚厚的煙灰。


    她走過去,壓低了聲音:“你剛剛去客廳了?”


    鍾家慕的眉目間有些陰鬱,隻是無可無不可的“嗯”了一聲。


    想當初席爸爸被勒令戒煙,就算是隔了夜偷偷吸兩口,席媽媽也能聞得出來,現在鍾家慕居然冒席媽媽之大不韙,還公然跑到客廳,席暢暢臉垮了下來:“我會被你害死的!”


    鍾家慕熄了煙,許久都沒說話,片刻後,才低低說了一句:“我都看到了。”


    “嗯?”沒頭沒尾的,看到了什麽?


    鍾家慕讓手中的煙揉成一團:“我看到那個男人送你們回來。”


    “哦。”席暢暢應了一聲,然後就沉默了下來。


    自己原來這麽狼狽的跑回來,在父母眼中一個女兒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必定是感情受挫吧。因此才費了精神安排了今天的相親,她不能不去,為的是要他們安心。


    可是現在卻覺得有些心虛,想要解釋,又覺得有些奇怪。


    氣氛頓時僵凝了起來。


    片刻後,反而是原來沉著臉的鍾家慕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我很餓。”


    “呃?”


    “從昨天中午到現在我就隻吃了一頓早餐。”他麵色不善:“然後就被你丟在這裏。”


    席暢暢心懷愧疚:“我去幫你拿點東西。”


    “我們出去吃。”


    “冰箱裏還有很多東西……”


    “我沒帶換洗的衣服。”換言之,要出去買。


    席暢暢瞄了瞄門,隱約還能聽到客廳電視的聲音:“我們出不去。”


    她絕對沒那個膽量在兩位高堂眼皮低下偷渡一個大活人,尤其還是一個男的。


    鍾家慕走到窗台,瞄了瞄下麵:“還好,不是很高。”


    轉過身來吩咐:“你找個借口出門,我在下麵等你。”


    “你要跳下去?!”席暢暢大驚,罪過啊罪過,他已經餓成了這樣?!


    ……


    鍾家慕看著難以置信的席暢暢,很不幸的明白她此時心裏的想法。沉默了兩秒,最終選擇了直接無視,走過去打開了窗戶。


    等到席暢暢以出去打醬油為理由出了門,到了樓下,鍾家慕早就抄著口袋在那邊等她。


    來回打量了幾圈,確定鍾家慕毫發無傷,席暢暢才算放了心:“幸好沒摔到。”


    被當成投胎餓鬼的鍾家慕很無語,難道她就看不到她的窗戶和陽台之間隻有一米的距離?


    他也懶得反駁,隻問:“我們去哪?”


    去哪?有好吃的有好看的,席暢暢一揚頭:“去勝利街。”


    勝利街是y市最繁華的一個地段,從大商場到小地攤應有盡有,即使不是節假日,也是黑壓壓的一片人。尤其是到了晚上,更是各路俊男靚女齊聚,精致妝容,帥氣打扮,讓人眼花繚亂。


    席暢暢在這裏一向充當路人,且是那種一看到美女帥哥就頻頻回頭的猥褻角色。沒想到今天居然是被別人回首張望的對象,不禁唏噓。


    出來混,果然是要還的。看了看渾然不覺一派自在的鍾家慕,席暢暢刻意放慢了腳步……壓力太大,保持距離,再被別人這麽看著她估計就要同手同腳了。


    沒想到鍾家慕也慢了下來,她再慢,他也再慢,她再再慢,他也再再慢。


    席暢暢幾乎成了蝸牛爬,鍾家慕終於發現了不對勁,低頭皺眉問她:“怎麽了?”


    “好多人在看你。”


    “有麽?”他渾然不覺。


    “你沒發現?”這麽多赤裸裸的目光,他居然沒感覺?


    “沒。”


    “怎麽可能?!”他的神經未免太大條了吧,視周圍美女如無物?!


    “其他的人我都當是木頭。”


    呃……席暢暢無語左右張望了一眼,那個頂著小s一樣的沙宣頭穿著短褲的陽光美女是個木頭,那個一身淑女裙笑得很靦腆的女生是個木頭,那個挎著包包前凸後翹的美眉是個木頭……


    活生生的一個城市森林。


    不過想起來他說的是“其他人”,自己肯定是例外的吧。


    這麽多人待見他,可是他隻待見我……吼吼,多麽言情的情節!


    女人特有的虛榮心油然而生,席暢暢竊笑,像偷了腥的貓。


    到了商場,直奔專賣運動休閑的五樓,看著櫃台裏那笑容甜的化不開的售貨員,席暢暢再也笑不出來。


    她不是木頭,她根本就是一個人背景!


    一般來說,當你身邊有一個讓人垂涎三尺的男伴,其他同性的反應不出兩種,羨慕或者嫉妒。


    前者自然是因為你也是一隻大美女,且美到了讓同性都向往的地步。後者是正常的反應,忿忿然覺得你是一隻癩蛤蟆一堆牛的五穀輪回之類。


    但是美女售貨員的視線在從鍾家慕身上轉到她身上之後,僅僅一眼,就確定了她絲毫沒有殺傷力,連嫉妒都懶得給,全然把她當作了一尊人背景。


    完完全全的被人忽視,徹底淪落成了小透明,一個勁的對鍾家慕媚,笑。


    直到兩個人從商場出來,席暢暢的嘴上還是可以掛一個醬油瓶子。


    鍾家慕提著袋子在她身後往前走,嘴邊含了一抹笑,熙熙攘攘的街道,耳邊是音響與叫賣交雜的聲響,明明最討厭人多,他卻莫名的高興起來,一反剛才的陰鬱。


    一定是為了剛才那隻大美女!


    席暢暢忿忿的想,完全不理身後那個人,腳步不自覺的加快。


    胳膊卻被他抓住,扭頭橫眉怒對:“幹嗎?”


    鍾家慕眉眼彎彎,下巴往旁邊一抬,簡短的兩個字:“燒烤。”


    席暢暢這才聞到路邊傳來的麻辣香味,“嗷”了一聲衝過去。


    第二次冷戰宣告結束,席暢暢左手一串羊肉串,右手一串魚豆腐,麵前一碗麻辣燙,吃的不亦樂乎。


    鍾家慕卻吃的很慢,看到她貪心不足的樣子,忍不住取笑:“剛剛去吃了相親飯,怎麽就這麽餓?”


    提起相親,席暢暢的臉就耷拉了下來。相親時在一家格調很高的餐廳,所謂高格調。就是飯少的可憐又貴的要死。再說了,即使麵前是滿漢全席,對著一張你被逼“試圖染指”的臉,也是吃不下吧。更何況還有二老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盯著,一頓飯吃下來,胃都疼了。


    席暢暢可憐兮兮:“吃了三個小時,就隻吃了幾根意大利麵。”


    “這麽久。”那個男人很善談?鍾家慕表麵上依舊隨意:“那你們都說了什麽?”


    席暢暢努力思考,剛開始是父母介紹寒暄,然後是兩個人獨處。好像說了不少的話,但是到底說了些什麽內容,好像都不太記得了。


    一堆的都是廢話。


    從廢墟中找花朵,她總結:“談了談他的人生理想和目標。”


    “哦?什麽理想和目標?”


    想起林同誌說起自己理想的時候滿滿的自信,再想想自己恬不知恥的碌碌無為,席暢暢不禁讚歎:“他的人生理想是愛情和事業。”


    “事業和愛情?”鍾家慕不客氣的嗤了一聲:“還不就是錢和女人。”


    這麽冠冕堂皇的理想被他活生生歪曲得這麽庸俗,席暢暢噎住,又反駁不了,氣不過頂了一句:“那你又是什麽?”


    嘿嘿,別怪她不厚道,理想和目標這種東西,鍾家慕的字典裏估計找不到。


    鍾家慕抬起了頭看她,眼睛在氤氳的白霧中卻格外的亮。


    被他這樣看著,席暢暢忽然不自在起來。


    小攤子在街道的一角,眼前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還有遠處近處夜空中閃耀的霓虹。他輕輕開口,好像帶了幾分笑:“席暢暢。”


    聲音不大,卻仿佛是從心裏麵喊出來的,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堅決,把周圍的喧囂都壓了下去,仿佛周圍都靜寂了下來,隻餘下這三個字。


    席暢暢楞了楞,初始時隻是不懂,反應過來後整張臉都燒了起來。


    好像心裏正燒著一盆冰激淩的火鍋,那甜意絲絲的往外冒。


    於是,她低下頭無比認真的啃魚豆腐,無比的聚精會神。


    連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親情


    從燒烤到麻辣燙,從墨西哥肉卷到手抓餅,說是“陪同”鍾家慕來吃東西,事實上,是席暢暢一個人對小吃街的大掃蕩。


    一條二十來米的胡同,他們從頭到尾走了近一個小時。


    終於到了巷口,鍾家慕看著前麵步履明顯有些沉重的席暢暢有些無語。


    原來她曾經說過自己喜歡吃小吃,現在看來,這個“喜歡”用得太含蓄了一些。


    席暢暢“步履蹣跚”地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見鍾家慕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催促了兩句:“快走啊。”


    鍾家慕慢悠悠趕上來:“去哪?”


    席暢暢露出垂涎三尺的表情,光榮宣布:“去吃餛飩!”


    鍾家慕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


    其實餛飩攤並不在小吃街上,而是在一個不起眼的轉角,有些冷清。


    攤主是一個已經有些佝僂的老伯,混沌攤子全都在一個三輪車上,隻是在車把上按了一個竹竿,上麵吊著一個昏黃的小燈泡。


    攤子周圍也隻有兩張矮矮的小桌子,還有四五把折疊式的小板凳,人坐下去都不得已要蜷成一團。


    席暢暢卻一臉的興致,拉著鍾家慕坐下來:“老板,兩碗餛飩!”


    餛飩很快都端了上來,味道也算是不錯,但是卻不值得特地跑到這麽一個像是拍鬼片的地方來吃。


    尤其是那個特地拉他跑來的那個人,剛吃了兩三個就皺起了臉:“鍾家慕,我太飽了,吃不下去。”


    “那就剩著。”鍾家慕看不出有什麽為難的地方。


    “不行。”席暢暢堵起了嘴,把自己麵前的碗往他那邊推了推:“你幫我吃完好不好?”


    沒有這個習慣,鍾家慕直覺的想拒絕,可是抬眼看見她可憐兮兮期期艾艾的眼神,歎了一口氣:“好。”


    昏黃的燈光在燈光中好像裹成了一團,合著著攤子上蒙蒙的水汽,他一口口的吃著,偶爾抬眼就看到她坐在那裏,手托著下巴,就這麽等著他。


    她的眼皮有些耷拉,有些百無聊賴的感覺,或許是因為他吃的慢,讓她等的心急。


    鍾家慕垂了垂眼臉,動作更慢了些,隻覺得能這樣多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吃完了餛飩,兩個人往回走,席爸爸十幾年前初發達的時候,就在勝利街旁邊黃金地段買了房子。跟勝利街隻隔了一個中心花園,平時購物方便,而且環境也算幽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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