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嘎吱”一聲合上,兩雙深情眼目凝視,漸漸火熱起來。


    今日天氣極好,月明星稀。位於木屋上的采光很好,即便掩上房門,房間裏也一片亮堂。


    本來寂寥空幽的靜夜,一陣微風拂過,樹葉“颯颯”的響聲蓋過奇妙的響聲。隻是不知幻覺怎得,那小小木紋竟然稍顯晃動。


    原始,夢幻,絕望。


    在空靈中交融……


    月色偷偷溜上木榻,皎潔披撒在如玉的肌膚上,白裏透紅,娥柔順的秀發被汗水打濕,慵懶地靠在荒的懷中,秀色可餐。


    眼看荒又有了興趣,娥卻忽然按住荒不老實的手,委屈夾雜疲憊地問道:“夫君,你可認為娥頗有心機,精於算計?”


    “娥為何如此說,夫君疼你還來不及,怎會怪你呢?”荒問道。


    娥隻是靜靜地盯著荒的雙目,無瑕的麵容真誠至極:“不論娥以前有何心思,現在都是你的妻子,無論將來有何險阻,娥都願意作為夫君的依靠,隻望真心待我。”


    荒低頭撇到那刺眼的嫣紅,以及忍著痛苦滿臉委屈的精致麵龐,忽然笑了一聲:“在我家鄉,有些女孩總是說,我抽煙,我喝酒,但我是個好女孩,這樣的女人反而無數人去追,你可知為何?”


    娥懵懂地搖了搖頭。


    “首先,這樣的女孩漂亮,女人隻要美麗,總會有無數男人飛蛾撲火,得到的總是有恃無恐。其二,這樣的壞女孩更吸引男人,就像是帶刺的玫瑰,平淡無奇的人生總是渴望著刺激的愛情。”


    雖然有些聽不懂,可娥大體還是理解了荒的意思,夫君不反感之前的一些手段。


    娥隨即“撲哧”一笑,敲打著男人的胸膛,撒嬌打鬧著。


    荒正要繼續施展,卻忽然看到娥那明亮無邪的雙目:“可我為何感覺,夫君如此的悶悶不樂,甚至絕望呢?”


    冰涼的雙手輕撫過荒的眼角,試圖擦拭那不存在的淚水。


    無奈,蒼涼,前路斷絕四顧茫然。


    那感同身受的悲寂潛藏在這個男人內心深處,在交融那一刻,明明是無盡的歡愉,卻隻剩悲哀。


    夜已深,快到子時。


    荒感受體內的道力,無數熱流夾雜著清冷混雜在一起,在丹田識海凝為一體。其中一方正是他熟悉的金烏之力,而另外一股神秘莫測的力量柔順、冰冷,又蘊含著聖潔,想必是娥體內的道力。


    既然被月宮選中,日月交合,竊丹飛升,娥必然有其特殊之處。


    日月交合,丹成一體。這股陰陽道力不僅僅在他體內凝聚,還滋補著娥的軀體,同時對異性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吸引。


    再過片刻,他的道體就將鑄成,金蟬秘術道入化氣。而那時,就是命丹成就,終結之時。


    思緒恍然間飛過無數光影,在短短片刻荒竟然回憶起一生的情景,隨而淡然一笑。


    正是情到深處的娥,忽然感到體內一陣清涼,遊走周身的月之道力飛速增長,而其身周無數月華降落,她的身體輕飄飄的,一副要掙脫地表,遨遊天際的空靈。


    這是,這是……


    她詫異地望向荒,俏臉上寫滿不可思議。


    “仙丹所凝,乃大荒氣運所在。從前羿射九日,挽救蒼生,故而射日弓乃諸民象征。待得神器毀,羿誅詭,大婚當日受萬民敬仰,故而羿本身就是丹之化身,重塑月丹。”


    “可,為什麽?”


    身體逐漸變得輕盈,無盡道力撐破玄關,娥在瞬間道入化氣,成就修真之士。


    而身旁的荒道力逆轉,渾身雄厚無比的大日金烏飛快消散,本來隻是臨門一腳的道體,無限跌落,幾成凡人。


    夢寐以求的仙丹,長生不老的久望,此時此刻,如夢幻般得到一切的娥,正托著輕紗,妙曼地飛升月宮。


    詫異,不解,怎會有如此男子,放著成仙入道的夢,親手把它贈予良人,即使這個人是他的新婚妻子。


    娥自信魅力無雙,可麵對眼前神秘至極的夫君,她始終未曾看透,說什麽迷的對方神魂顛倒,為愛放棄一切,簡直是無稽之談。


    荒輕輕鬆開娥的手,任憑這位嬌妻不由自主地向太空飄蕩,青絲環繞,月華環身,在浩瀚而寂寥的蒼穹,翩翩起舞。


    心中憂思萬千,不解環繞心頭,可這一幕天人永別,都徹底擊潰了娥的內心。不論她心中多少曲折,被世人誹謗或是讚揚,仿佛有一個男人狠狠地擊中她的心房,留下永恒地烙印。


    “夫君!”


    嘹亮的清吟傳遍大荒,百戶千戶人家出門探究。


    隻見月下飛仙,聖潔而妙曼的身姿在夜空下飛舞,朝著明亮的月宮飛去,她那無雙的神姿將皓月都比了下去。


    “那是誰?月仙子嗎?”


    “天哪,世間怎會有如此女子,簡直是神女,仙女。”


    “這是娥飛升了嗎,從此長生不老,與天同壽。”


    “那羿呢?今日是兩人大婚之日,本該甜蜜幸福,那清冷月宮真是歸宿嗎?”


    無數嘈雜疑問之音在地麵響起,娥卻如近在咫尺,置身其中,萬千感慨恍如隔世。


    隻是其中一道厚重而真摯的祝福更讓她揪心:“恭賀道友踏入修真,蒼涼洪荒,無量劫難,從此命數在我,逆行而上。


    今日露水情緣,荒已滿足,往後神仙眷侶,攜我道心,此生無憾。”


    隨著這飄渺之音,一隻昏昏迷迷的玉兔飄然飛起,落在她的懷中。


    月仙子輕紗妙曼,懷抱玉兔,俯視著越來越小的萬家燈火,在這寒冷寂靜的高空,破涕而笑:“原來,你叫荒啊!”


    娥逐漸消失在夜空下,朝著明月奔去。


    木屋外嘈雜聲愈響,卻終究沒有衝進來,隻是有祭祀高聲詢問。


    失去所有力量的荒,不去理會外麵的喧鬧,仿佛置身無人之境。


    沒了心心念念的道力,失去新婚燕爾的嬌妻,甚至即將麵對暴怒的師尊,可能被抽魂奪魄,永世受到折磨。


    他卻渾身舒坦,說不出的輕鬆。


    就那麽輕輕躺倒,仰望著月空甚至飛仙的娥,那是熟悉的故事,屬於他的傳說。


    雖然未能改變自己的命數,可終究還是推了同樣在宿命中掙紮的可憐人一把,至於成敗,還是未知。


    大羅金仙的威能,他從未低估,即使他功體盡廢,即使娥已經飛入浩渺,金蟬子想要拿下他們也是輕而易舉。


    金烏王最終還是出手了,同出一源的至陽之力,波動瞞不過他。


    雖然新的名望能夠凝聚仙丹,可短短兩日,又怎會如此迅速。自然是有金仙出手相助,將他體內大日之焰壓縮凝聚,化為仙丹。


    至於荒的意願,給與不給,都在其一念之間。


    或許是新婚妻子深情告白,感動了他?或許是反抗師尊命數,無力掙紮?


    因為金蟬所遮,無人能知曉其心。可終究還是向那步行去。


    說來說去,他不過是棋盤一子,是大佬們可任意揉捏的螻蟻。即使跳出金蟬子的謀劃,也置身於金烏王的棋局。


    弱小的人就是如此無奈,無論怎樣突破,甚至看似決絕至此,也隻是斑駁世間的局中人,掙脫不得。


    可即使如此,荒亦選擇不甘。


    都說金蟬重衍春秋,竊命取道,這樣才符合逍遙之道。


    喧囂依舊,整個屋子都陷入一陣壓抑,仿佛聲音置於另一個世界,再無法幹擾內裏。


    是正主降臨了,他的師尊金蟬子。同樣是主導梧桐澗大勢,天地大劫的主宰。


    麵對這個破壞命丹的逆徒,斷絕其生機的首席,他會暴怒無常,降下無邊懲罰嗎?


    荒依然沒有起身,隻是靜靜地凝望月亮,仿佛看到了那清冷的月宮,以及孤單的桂樹和玉兔。


    可不要真有個不識好歹的吳剛,不過,管他呢!


    荒微微蹙眉,隨即裂嘴大笑。


    聲聲回蕩,瀟灑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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