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之初,洪荒蒼夷,誰言生機,慰藉天地!”


    似有蒼涼豪邁的歌音從遠處傳來,又似鐫刻在歲月中的不朽銘文,源遠流長。


    白發老者將他幹瘦的手掌放在巨木之上,觸摸著勾連天地的神樹。


    地火風水,應有盡有,這迷蒙世界卻仍然差了些東西。


    荒知曉差了什麽,老者同樣知曉。


    可老者麵色疲倦,似乎剛剛經曆了極為艱苦的爭鬥,勉強緩過一口氣,想要歇息一番。


    雲遮霧繞,寒霧籠罩,卻不給他這個機會。越來越濃的霧氣似乎要淹沒大地,將神樹徹底侵蝕。


    於是,老者顧不上休息,其指尖輕點空中。


    刹那間,清脆之音響徹天地。霧外之所,離火之精,猛地活躍起來。浩浩蕩蕩奔湧而過,朝著大地之界衝去。


    星火墜落,拖出長長尾巴。無數飛火從天而降,砸入迷霧雲海,即使其陰沉混沌,也難以抵擋此般熾烈,整個雲層都燒了起來,漫天通紅。


    可惜,還不夠。


    無論天外飛火如何洶湧,始終在雲層外,天地交接之處已然轟鳴不斷,交鋒激烈堪比末日。


    也就是此刻,在更深處的星空,忽然有一雙眼緩緩睜開,朝此處望來。蒼冷,詭異,看穿一切,仿若在其目中,世間萬物皆被洞悉,毫無遺留。


    無論是地火風水、陰陽生滅、山河星辰,在其眼中皆為螻蟻。這道目光隔著很遠,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時空之遠,似乎時間也不足以阻斷它的探視,而是至道之上的阻隔。


    從一片虛無,荒廢,充滿死寂的道,轉至生機澎湃,嶄新的道。但隻要被它看見,似乎距離便不再是問題。


    心中湧現從未有過的擔憂、畏懼,不僅是荒,周圍的一切,無論是何屬性的元素,還是晨星夜空。皆感受到那無盡的侵蝕與毀滅,隨時都可能降臨。


    但那位老者依舊麵無表情,就站在神樹之下,靜靜等待著。


    流星隕落,飛火衝擊,雲霧漸漸薄了起來。外空亦不知過了多久,鬥轉星移,群星隕滅;落木似乎更多了,大地凹凹凸凸,化作山丘峽穀,有了層次之感。


    直到一日,也不知是哪顆飛火,也不知是哪段星辰,穿越濃霧,恰巧飄落。卻在寒冷暴風中,眼看要熄滅了。


    荒此時仿佛融入了此點星火,從高高在上的夜空,來到人間!


    仿佛大日金烏體運轉至極致,金烏訣超越了限製,百倍、千倍的燃燒自己。濃濃烈焰中,燒灼一切可燃之物,身軀、神魂、意念,無所顧忌地燃燒,超越了世俗的樊籠,就那麽盡情而自然。


    這樣的爽快泛起內心最深的喜悅,也打破最固牢的禁忌,所謂金烏之焰,便是此等暢快怡然,單純是燃燒,也唯有燃燒。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過是點滴殘焰,任憑如何焚盡,在這漫天濃霧中,隨時都可能消散。


    忽然一隻手伸來,輕輕撚過火星。頓時消寂的陽極繁盛起來,如同注入了無盡燃料,明明還是那點滴火星,在老者手中,卻宛如太陽般明亮。


    他把火星送至神樹之上,相比起這擎天巨木,渺小火星與之簡直天地之差。可就在其竄上瞬間,開始燃燒、蔓延,從最根部的潮濕之木而起。


    初始火星並不起眼,卻始終不滅,哪怕這個進度的衡量標準被拉寬至千萬年,源火之焰,生生不息。


    漫長歲月之中,火勢逐漸擴大,從樹根向上猛漲,通天巨木由原本的灰褐色,變得赤紅。遠遠看去,一根燃燒的巨柱正支撐著天地。


    與此同時,白發老者身軀漸漸融入巨木之中,像是一道流光,飛馳而上,環繞盤旋,衝破濃霧。


    初見荒蕪大地阡陌縱橫,再遇陰冷雲霧隔絕天地,不停攀升,直至浩瀚蒼穹,星辰矚目。此時再觀,神木頂端枝繁葉茂,勾連無盡虛空。


    當老者登上神木之巔,熾焰已然抵達。向下一看,通紅神木燃燒不停,將整個黑暗世界都照亮了。


    他眉間神焰燃起,引動樹梢龐雜之火,凝聚至陽,諸天萬界的陽極之力匯聚而來,無限凝練。光變得越來越純粹,排除一切雜質,刺眼無比。


    與此同時,有陽即有陰,吸納諸天陽極之刻,其倒影斑駁,逐漸化為一顆冰冷、寒寂的湖泊,它雖然自身無光,卻能吸收身旁至陽的熱量與光,再度散發而出。


    於是一陽一陰,分割開來,一者落於樹梢略上的位置,一者落於樹梢偏下之處,隨光影明滅,升落更迭。


    白發老者須臾一點,頓時再度分化兩道身影,一者衣袍空蕩,內裏熾焰燃燒;一者血甲披拂,戰意無窮。


    極光之處頓時化為三陽,普照天地。上窮碧落下至九幽,凡光焰鋪灑之地,皆有生機往複。


    而一旁陰極之間,勾勒一位神女形象,頭戴鳳冠,身著玉白錦衣,身材極盡妖嬈優美,麵容卻模糊不清,似被一層朦朧籠罩。


    “吾名元陽,太古之初,種道日月。你乃洪荒陰極所化,本界之母,可稱月熙。


    此後掌管天地至陰,潮汐之力。”


    月熙似乎生來知之,點了點頭。隻是望向浩瀚星辰之處,那渺茫的危機,問道:“那是什麽?”


    元陽沒有回頭,隻是盯著她的眼目,言道:“洪荒未生,混沌先行,大道更在陰陽前。


    此界乃延續,卻也殘缺,若要成尊,必受侵蝕。


    每一周天可控血月數日,宣泄道染。”


    元陽剛一說完,眼前明月便鮮紅起來,充斥著妖異與血腥,彌漫著瘋癲與錯亂。


    “日月已定,洪荒方起!”


    言畢,兩人身影消失於天際,神樹照耀宇宙,諸天沐浴其光,從此萬靈開始繁衍。


    被注入到大日中的荒,隻感無盡至陽焚燒,源源不斷的生之力,無論是一滴火苗,或是塵埃粒子,都能浴火重生。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金烏訣的核心奧義,也就是仙道準則。生滅兩定,至陽不熄。


    可若是永不熄滅,恐怕很快便是耗盡身魂,如何圓滿?


    耳邊再次傳來腳步之音,踏過山河,地動山搖,越發靠近。


    而眼前不滅之光,似乎逐漸暗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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