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容僵在原地。


    數秒, 他呲牙裂目地撲過去, 雲寐及時躲開, 他撲了個空, 直直摔倒在地,狼狽至極。


    雲容半坐在地上,死盯著她的肚子, 想要說話, 卻發現自己情緒太過激動, 以至於發不出聲音, 痛苦地捂住胸口低低嗚咽幾聲。


    她站在他跟前, 靜靜地等候他恢複平靜。


    她也不怕他做什麽,撫上自己的肚子, 告訴他:“這孩子就是我的命, 二哥,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 就來取。”


    雲容嘴唇顫抖,一拳打在冰涼的地磚上。


    血肉模糊。


    他卻半點痛覺都沒有。


    心都死了,身體碎開也不在意。


    半晌。


    他稍稍緩過勁, 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 搖搖晃晃,艱難地咬出幾個字, 咬得太過用力,以至於他嘴唇都涔出血:“誰的?”


    雲寐輕描淡寫:“自然是皇上的。”


    雲容怒吼:“我問你這孽種是誰的!”


    一記清亮的耳光落下。


    雲容瞪大雙眼,側臉高高腫起, 他顫抖著手撫上自己的臉,不敢相信地看向雲寐:“你敢打我?”


    雲寐接住他的目光,一字一字,往前逼近:“不準說我的孩子是孽種。”


    雲容瘋了一樣拉住她往自己懷裏拽:“是誰的,你找誰借的種,你說,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她淡定地任由他搖晃,輕柔一聲喚:“你再這樣,我就走了,以後也不來了。”


    說完,她掙開他往外走。


    雲容從後麵抱住她,渾身都在抖,“好,我答應你,我不問了。”


    她不以為然,轉身望他,“就算你問出來,又能怎樣,我說過,我要一個孩子,就必須有一個孩子。”


    雲容幾近瘋魔,所有的偽裝全都卸下,情緒瀕臨崩潰:“我可以去宮外找孕婦,我們完全可以抱一個進宮……”


    雲寐:“除了孩子,我還要男人。”


    雲容身形一滯。


    雲寐:“深宮寂寞,原本有皇上可以讓我排遣打發無聊的時間,但是你見不得我好,下藥毀了這一切。男歡女愛乃人之常情,我並不在意身邊睡的男人是誰,隻要我想,便要去做,你阻止不了,也無法阻止。”


    雲容憤怒至極,撕了她的外衣,吼道:“男人?你就那麽想要男人嗎?”


    她揚起下巴,沒有半點避諱,“對。我有美好的容顏,渴望美好的肉體,又有什麽不對,快樂誰不想要,除非是得不到快樂的人,才會酸巴巴地說什麽大德大義。”


    雲容窮凶惡極地伏在她身上問:“這些話誰教你的,是蕭衢還是虛靈,不,不是虛靈,是蕭衢,是蕭衢這個王八蛋占了你的身子對不對!”


    她被他按在地上,毫不慌張,遠山黛眉微微舒展,一雙手撫上他的臉,“二哥,你怎麽還不明白,身子是我自己的,心也是我自己的,誰也占不了。”


    雲容抱緊她:“不,占得了。”


    她仰了仰腦袋,看著雕梁上的牡丹花圖案,緩緩道:“你守了這麽多年,不還是什麽都沒占到。”


    雲容搖頭,她的話太殘忍,猶似一把飛刀落入他心間,毫不留情地戳破他。


    她捅了一刀還不夠,又往裏再捅一刀:“現在我有很多人的愛,我不再稀罕你的愛了。你最好恨我,因為我留給你的也隻有這個。”


    他被她逼出了眼淚,守著他最後的那點子自尊,心如刀割:“恨?一個賤婦生的女兒,也配我的恨?”


    她無情無緒地揩掉他眼角的淚:“你若不恨,我便沒有其他東西可以留給你了。”


    他一邊哭,一邊惡狠狠捏住她的雙頰,“想擺脫我?你做夢。你母親欠下的債,必須由你來償還。”


    她沒有理他話裏的仇恨,換了話題,開門見山:“什麽時候將皇後的寶座讓給我?”


    雲容湊近:“你求我。”


    她笑著看他:“我為什麽要求你?”


    雲容抿住唇角,再尋不出第二句話,底氣全無:“你必須求我。”


    她拔掉他鬢間的步搖,細細把玩玉珠須角,“實不相瞞,你隻有兩個選擇,要麽被我趕走,要麽你自己離開。”


    雲容作勢就要掐住她的脖子,雙手剛撫上去,碰到她的雪白肌膚,沒舍得下手,手懸在半空,總得找個發泄點,最終學她剛才的模樣,將她頭上的珠釵全都拔掉扔了。


    “我有兄長,你如何能趕走我?”


    她不甘示弱,去扯他的發髻,全扯亂了,又去揉他臉上貼的花黃,“我有蕭衢,還有皇上,你的兄長招架不住。”


    他為了迎接她,悉心畫的妝全都花掉,先是被眼淚哭花,而後又被她揉花,嘴邊還沾著血,氣急敗壞,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雲寐!你別得意!”


    雲寐順勢推開他,坐在地上沒有急著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儀容,“我還沒開始得意呢。”


    雲容眼睛都瞪紅了,爬過去就要拽住她。


    這一次,她沒讓他得逞,他的手剛碰到她,就被她踢開。


    雲容疼得滿臉委屈,他憤恨地剜向她:“你這個毒婦。”


    雲寐又是一腳踢過去,提裙往外麵跑,“我找皇上告狀去。”


    雲容氣得眼淚又出來了,癱在地上衝她背影吼:“你以為就你一人會告狀嗎!”


    一個時辰後。


    雲成火速趕往宮中。


    雲容沒有收拾,呆呆地坐在冰涼的地上,直到雲成來了,他這才抬頭:“兄長——”


    他臉上的脂粉與淚水混在一起,道道粉白淚痕,狼狽不堪。雲成嚇住,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忙地扶起他:“阿容,怎麽了?”


    雲容不肯起,他沒有力氣,伏倒在雲成懷中,放聲地大哭起來。


    雲成眉頭緊蹙,“阿容,是雲寐欺負你了嗎?”


    這話問出來,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從前囂張跋扈的向來都是阿容,雲寐在阿容跟前,隻有乖乖順從的份,阿容聰明,懂得隱忍,在府裏時,總是打著親近雲寐的幌子潛伏在她身邊,等後來進了宮,再也無所忌憚,對雲寐的態度也越來越曖昧。


    阿容親口說過,他就喜歡看雲寐掉淚,偶爾壞心思地欺負她,就是為了讓她求饒,看她哭泣。


    如今,一切都反過來了。


    被逼掉淚的,不再是雲寐,而是阿容。


    雲成握緊拳頭,“阿容,兄長會替你報仇。”


    雲容搖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沒用的,兄長,現在一切都晚了。”


    雲成一雙英氣劍眉殺氣盡顯:“不晚。”


    雲容淚眼朦朧望過去,看出他眼中的殺意,連忙止住淚水,委屈巴巴地說:“我不是說其他的,兄長,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從來都沒想過要殺她,所以你不能動她。”


    雲成目光疑惑,“阿容,有時候我真弄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麽。”


    雲容低下頭,“我自己也不清楚。”


    雲成想要開口勸他,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有時候,心裏留個念想,未必是壞事。對於阿容來講,他的人生已經是個悲劇,他守著自己的念想,不管這念想最後會帶給他什麽,但至少此刻他心裏是有期盼的。


    雲成忍住自己所有的情緒,盡量鎮定地說:“阿容,你要做什麽,想做什麽,吩咐兄長一聲便是。”


    雲容揪住他的衣袖,“兄長,雲寐有身孕了。”


    雲成震驚:“怎麽可能,她絕不可能有身孕的,我明明給皇帝下了……”他慌張地問:“難道那藥失效了?阿容,你別怕,兄長會再想辦法。”


    雲容欲言又止。


    他最終還是沒能告訴雲成,藥沒有失效,失效的是他對雲寐的掌握。


    雲成:“她如今春風得意,若是懷有身孕,勢必會對你的皇後之位虎視眈眈,不過沒關係,你放心,兄長不會讓任何人奪走你的皇後之位……”


    話未說完,便被雲容慌忙打斷:“你不能動她的孩子,至於皇後之位,我不要了。”


    雲成大吃一驚。


    雲容垂頭喪氣:“我鬥不過她,也不想鬥,我現在別無他求,隻求兄長保住我能夠繼續待在宮裏。”


    沉默片刻。


    雲成歎口氣。


    阿容做的決定,他從來都不會多加幹涉。過去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他不知道怎麽才能讓他開心,所以隻能對他有求必應。


    雲成無力地將話翻出來:“阿容,你現在是想主動讓位嗎?”


    雲容點點頭。


    隻有主動讓出皇後之位,他才有可能繼續留在宮中。若是由她動手將他趕出去,事情就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


    他不會走的。


    她有了孩子又如何,他要繼續在宮裏盯牢她。


    她沒有愛給他,可是她還有陪伴可以給他。


    雲容打定主意,意識清明過來,他往雲成衣袖上蹭了蹭,求最後一件事:“兄長,我今天想要出宮,你想辦法悄悄帶我出去。”


    雲成小心翼翼地問:“還回來嗎?”


    雲容:“當然回來。”


    宮裏有雲寐,他就是死,也要死在宮中。


    雲成失望地撇開目光。


    他揀起滿地掉落的珠釵,耐心地插進雲容繚亂的發絲間,沉聲道:“阿容,兄長更希望你能過尋常人的安穩日子。”


    雲容笑中含淚,呲牙一笑,露出大白牙:“有兄長在,我每天過得都是安穩日子。”


    雲成幾不可聞的歎息響起,“要是有一天兄長不在了,你該如何是好。”


    雲容愣住,旋即靠過去:“不,兄長會長命百歲的。”


    他出宮不是為了其他,而是為了去蕭府。


    雲成無可奈何地坐在轎子裏,看雲容朝蕭家府門口扔雞蛋。


    恰逢蕭衢出門來。


    雲容躲在暗處,雞蛋砸完了,撿起地上的石子,用彈弓擲過去。


    正好打到蕭衢的手臂上,蕭衢機敏得很,立刻就瞄準他所在的方向,大手一揮就要命人上前去逮。


    雲容轉身就逃,鑽進雲成的轎子裏,滿頭大汗,得意洋洋,扶了雲成的手臂問:“兄長,你能不能用對付皇帝的藥對付蕭衢,又或者找個什麽法子斷了他的命根子,總之我要讓他再也做不成男人。”


    雲成凝著眉,提袖為雲容擦汗:“抱歉,兄長暫時還做不到。他是蕭衢,比皇帝難對付一百倍。”


    雲容抿抿唇,不太甘心:“那就以後,以後總能斷了他的命根子。”


    是時轎子正要起轎,兄弟倆說著話,完全沒想到蕭衢會追過來。


    轎外傳來蕭衢咄咄逼人的聲音:“雲大人,什麽時候,你竟也像個三歲小孩一般,到我蕭府門口撒潑耍賴?”


    雲容嚇住,連忙捂住嘴,不敢出聲。


    雲成定定神,掀了轎簾邁出去,特意擋住雲容的身影。


    “蕭大人,別來無恙,我剛好路過此地,正想入府拜訪呢,怎麽,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在蕭府門口鬧事?”


    蕭衢往轎子裏探一眼,笑道:“剛才我隱約瞧見個女人的身影,驀地一下就不見了,想必定是藏在了雲大人的轎子裏。”


    雲成往前一攔。


    蕭衢也懶得計較,雙手負在身後,氣勢如雲,毫不客氣:“聽聞雲大人向來寵愛妹妹,正巧,我也是,不同的是,我這個義兄,要比你這個親哥哥好得多,雲大人若是真心為自己的妹妹著想,便早點做好打算,免得日後措手不及。”


    話語裏滿是威脅,透著對雲寐的保護欲,以及對雲容的敵對,雲成聽完,眉頭緊鎖,不由地問上一句:“你何必如此護著雲寐,說到底,她畢竟是我雲家的姑娘,而非你蕭家的姑娘。”


    蕭衢打斷他:“不,她是蕭家的。”


    恰逢家仆牽來汗血寶馬,蕭衢縱身上馬,飛馳離去。


    雲成重新邁進轎子裏。


    雲容恨得牙癢癢:“他蕭衢算個什麽東西,大言不慚竟敢說雲寐是他蕭家的,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他。”


    他說著狠話,想著做狠事,卻無從下手,隻能著手眼前的事。


    現下最要緊的事,便是討好雲寐。


    沒過多久,雲容主動向皇帝提出讓位。滿朝文武嘩然,開朝至今,從未有過皇後無錯,卻主動自請被貶為妃的慣例。


    奇怪的是,雲家竟然沒有對此事提出異議。


    蕭衢立馬附和,他一附和,其他人就沒什麽話好說的了。


    皇帝順水推舟,騰出了皇後的寶座,並宣告了雲寐有身孕的消息,直接昭告天下,將擇吉日冊封淑妃為新後。


    這還不夠,封後大典尚未落成,皇帝便讓雲寐提前住進了皇後殿,並且攜她上朝聽政。


    這一下,群臣炸開鍋。


    蕭衢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沒有任何猶豫,伏在地上高呼:“皇上聖明,娘娘聖明。”


    眾臣麵麵相覷。


    雲寐臨朝聽政,按理說,最該反對的人,就是蕭衢蕭大人。縱使蕭衢認了雲寐做義妹,但雲寐是雲家的姑娘,雲寐若是插手朝政,這意味著雲家的勢頭將比從前更甚。


    雲成早就收到雲容的消息,請他以大局為重,在朝堂上千萬不要與雲寐作對。


    他再怎麽不喜歡雲寐,此時也隻能邁開步子,同蕭衢一起伏地行禮:“皇上聖明,娘娘聖明。”


    眾臣中最有話語權的兩個人先後表明態度,足以說明一切。


    半晌。


    臣子們一個個跪下去,齊聲高呼:“皇上聖明,娘娘聖明。”


    雲寐心滿意足地倚在皇帝懷中,皇帝低垂眉眼,示意她不必拘束。她勾唇淺笑,顧盼生嫣,替皇帝開口:“眾位愛卿免禮。”


    作者有話要說:  不瞞你們說,這個故事裏,讓我選,我選雲成。233333


    明天真的要結束這個世界啦。


    喜歡小和尚的不要著急,後麵倒數第二個故事是涼薄無情的國師vs心狠手辣的小公主。


    然後後天開始寫《小哥哥》啦!!!嘻嘻嘻嘻嘻嘻,看我嘿嘿嘿的笑容,嘻嘻嘻嘻嘻嘻。


    下一章,手工fangd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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