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枝椏橫亙,須得用彎刀劈砍出一條窄**仄的路才能堪堪通行。


    這片林地之前他鮮少進入,如今雜草叢生,藤蔓攀附四周,曲折難行。


    不過陳嶼麵色平靜,精神力湧出,圍繞在身外一尺距離上下浮沉,掃視四周。


    一些肉眼難見的痕跡被精神洞悉,他循著對方蹤跡,一路向著更裏處。


    上次入山由於有雨水遮蔽故而無功而返,痕跡都被清掃幹淨,寥寥無幾。


    隻是這次又不同,樹林外陽光燦爛明媚,林木濕氣雖重,但顯然還殘留著那頭黑熊的行蹤。


    他一路向裏去,漸漸樹木不再粗壯高大,而是變得低矮瘦削。朦朧光芒自天上灑落,不再有所遮掩。抬眼望去,原是靠近了山包,裸露在外的石塊堆疊著,有青苔依附,長草搖曳。


    這裏樹木稀疏,遠不如身後那般深且密,陳嶼轉了一圈,在石壁上找到一些皮毛以及幾處褐色。


    像是血液凝固後,風雨衝刷之下久而久之有所沉積。


    抬手一指,那毛發從土中掙脫,浮動到掌上,懸在兩寸高處。


    細細打量,黝黑中帶著些許棕黃,想來應是那頭黑熊的。他笑著將毛發隨手扔落到地。


    又找了半刻,在一塊碎裂的石頭後扒拉出一口洞穴。


    很淺。


    清理了碎石,陳嶼跨步而入,一股淡淡的腥臊彌漫鼻尖,他揮著手,炁從掌指釋放,卷動了外界空氣入內,稍稍緩解。


    微風中,見到了更多毛皮,以及枯朽腐爛的雜草斷枝,和一些動物骨頭。


    ‘被廢棄的巢穴麽。’


    不難想象,不久前那頭黑熊便蝸居在此,出入林中捕獵,後來興許是遭了山水落石,山洞垮塌一角被堵住,自此又不知流落到哪兒去。


    ‘新巢應當不會太遠。’


    他走出洞穴,低頭目光徘徊片刻,尋了一條印記最是新鮮的,沿道走去。


    ……


    黑熊很煩。


    至少最近是如此。雖然一直依靠本能行事,但不知為何,比起之前山頭一帶的空氣好聞了許多,它嗅著嗅著,食量都大了一些,同樣一頭獵物,往日能填腹兩三日,現在一日就咕嚕嚕叫起來。


    山上的食物不多了,幾頭野豬被它捕食殆盡,最近幾天都開始找山雞野雀。


    勉強果腹。


    可要離開……黑熊是不願的。


    莫名的,它還想多嗅一段時間這裏的甜美空氣。


    原本來講,林子後那片山石裏的洞穴才是真正棲息的地方,靠近林邊,空氣要比這邊好聞許多。


    不過已經塌了,隻能換了個。


    但就在不久前,一頭鹿出現了。


    趁著黑熊打鼾的時候朝著熊臉狠狠踢了一蹄子!


    它怎麽敢?


    黑熊自然暴怒,被食物挑釁的它怒火中燒,揮著一對蒲扇大的熊掌遍衝過去。


    然而那頭鹿個頭不大,卻尤為靈活。


    追逐過程中又被踢了幾次。


    而且黑熊意外發現,這團會跑會跳的肉身上散發著誘人香氣,和空氣中那股味道有些相似。


    於是更不願將之放過。


    一來一回,就到了如今。


    那頭鹿時不時便來附近尋草吃,見到黑熊就欺身而上,蹄子很重,踩得發疼。


    不過黑熊也不好惹,幾次裏都有機會撲殺,但最後卻被躲開,隻留下了傷痕。


    之後它盤踞附近守株待兔,那鹿屬實腦袋不靈光,依舊會時常來這裏尋草吃。


    直到後來,它追著鹿跑去了山的另一邊,見到了一個兩足直立的動物,本能告訴它打不過。


    不得不退了回來。


    然而那頭傻鹿又來了,天天來,麵上的蹄印與日增多,黑熊狂怒卻無力,隻能躲在陰暗處等待下一次與對方的相遇。


    不大的腦瓜裏轉動著唯一的念頭:


    定要吃了它!


    ……


    “喲,躲這兒呢。”


    陳嶼足底穴竅打開,炁流轉腳下,仿佛裹了一層布匹般,踩在地上無聲無息。


    離開了精神約束,他發現對炁的操控反而簡單許多,不過在精細層麵尚有些不足需要摸索。


    而解放了精神力,無疑讓他麵對這頭黑熊更顯從容。


    他身上塗了一些草汁,略做遮掩,如今卻是起了作用,眼前這頭撅著屁股躲在灌木落石陰影處的大塊頭,絲毫沒能察覺到他的到來。


    嗡嗡嗡~


    啪地一聲,一隻黑爪拍在屁股上,驅走了蚊蠅後撓了撓。


    繼續趴著不動。


    那頭鹿應該要過來了……


    陳嶼靠近,站在對方身後,摸著饒有趣味地看向它,立得近處來看,才恍然發覺這家夥體格不小,之前隻隔著一麵林木遮擋,粗略瞧了幾眼。


    如今看來,許得有個八九尺,四隻爪子捏抓地麵,熊掌厚實,想來拍在身上絕對不會是什麽好的體驗。


    饒是陳嶼如今的體質也著實不想去體驗一番,想罷,他將彎刀拿出,旋而又收起。


    打殺不至於,畢竟一直以來都隻和饞嘴鹿糾纏,這頭黑熊並未對道觀造成實質的破壞——唯一一次,被那頭傻鹿慌不擇路引到雞棚後,也被及時攔下。


    這般一想,他捏了捏拳。


    死罪可免,不過青台山林裏倒也不需要另一個霸主,有他足以。


    咻~


    玉白的炁透出,層層環繞,在陳嶼掌中交錯疊加,仿佛堆織,片刻後,一副人頭大小的素白鐵拳渾然天成呈現眼前。


    化作片片鱗甲包裹,讓人生畏。


    [外附]


    炁的一種簡單運用,在這段時日裏他不停琢磨著炁的本質,結果這方麵進度不大,卻也摸索了幾條炁的特性。一番驗證嚐試後,倒是在應用實操方麵有了不少收獲。


    譬如眼下,這個比沙包大了許多的拳頭可不僅是看著唬人。


    他之前用著這幾乎有體內一半的炁融合而來的鐵拳砸碎了不少大石頭。


    刀劈不入、水火不侵。


    若非消耗太過,他都想直接在身上套一層,這樣來即便讓黑熊先咆哮捶打一個時辰,他亦完全不懼。


    不過如今隻能勉強弄出一個拳頭,和先前抓取水球一般,都談不上大用。


    當然,薅黑熊一拳頭還是沒問題的。


    念頭剛落,身前的黑熊好似有了察覺般回過胖乎乎腦袋,一對黑目對上了陳嶼溫和的笑容。


    嘭!


    嗷——!!


    林蔭下,拳上的炁很快散盡,他眼中閃爍,以後如果能將這些沒有用盡的炁回收就好了。


    這樣一來能省下大半,一些想法的實現將更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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