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怒號,狂雷奔湧。


    雲天上的某處,陳嶼氣定神閑看向已經直插雷雲中的手臂。


    掌中,玉色的雷痕悄然無聲中融匯在五指指腹,化作囚籠扣在雲雨內,配合囚雷術,任由閃雷如何囂張也掙脫不開。


    無數雷光劈鑿,被雷痕壓製甚至吸收掉一些,見作用不大,雷電張牙舞爪如同發泄般蔓延向上,好似要撅斷整個臂膀!


    劈裏啪啦!一道道銀白攢射飛動,法力青光被劈出細微裂紋,殷紅氣血滲透而出,竭力分擔了部分衝擊。


    與此同時,掌心向下溢流出數滴深邃紅色的血液,剔透耀目,仿佛紅寶石。


    元血自皮肉中流出,落在激烈對碰的雷痕與電芒中間,他控製著雷痕催發,同時激蕩出更多法力。


    朵朵靛青雲霞飛出體內,幻化各般形態直撲同肆掠的雷光,甫一接觸便驟起一團刺目白光,待到光華散盡,法力青雲已然不見,而四周湧來的雷電同樣沉寂,連墨色雨雲都淺淡了幾分。


    短暫壓製下來後,陳嶼動作不停,繼續將注意力放至掌心處幾滴元血的變化。


    “雷,煌煌天威,著實厲害。”


    目光注視,不知何時,手中的元血已經被蒸發殆盡,哪怕是精純無比的元血精粹也抵擋不了。


    對此早有預料的他麵色不變,餘光瞥見手臂上的法力臂鎧還在堅持,源源不斷將本應猛烈衝擊手掌部位的雷電引動。


    還能再有十息。


    想罷,於是又滴落幾滴混在手中,這次他沒有直接讓元血與雷光接觸,而是選擇通過掌中內銘了大半的雷痕作為中轉站率先汲取一絲雷電,再將其剝離、弱化繼而投入元血中。


    這一次,注入一縷微弱銀芒的元血沒有在眨眼間蒸發消失,而是短暫沸騰後堪堪穩定下來。


    不過還不夠,需要持續適應,血滴中的雷光薄弱無比,且元血不似封靈術一樣有封閉之效,陳嶼便看見其中剛剛注入的力量正飛速流逝。


    不間斷用雷光刺激才勉強維持住。


    見得此情此景,陳嶼神色一正,相對於身軀而言一滴兩滴的差距實在太大,回流入體後估計瞬間就會被稀釋同化,倒退回最初的狀態。


    他的目標是改造全身內外,親和雷霆這點至關重要,關乎之後的一些想法能否達成。


    而如何去親和雷霆,一開始想到的辦法是先內銘雷痕,再通過雷痕潛移默化影響身軀,同時還可以憑借雷痕對天雷的弱化與吸收,不斷借助雷電熬煉,加快整個進程。


    從幾日來不斷沐浴雷光後軀幹各處所發生的細微變化來看,這一步的選擇似乎並未走錯。


    皮膜在一次次皸裂焦灼後重生,狂暴雷擊下法力亦是滲透血與骨,腑髒恍若煥發生機,熒熒光輝引而不發。一切的一切又進一步推動了體魄增長,連帶著多次開辟血竅帶來的些微負擔感都散去一些。


    如今隨著接觸天雷的次數增加,陳嶼心頭又有了新想法。縱觀接連幾日下來的做法,看似危險,實則有法力庇護,哪怕沒能完全抗下,也足以讓他在雷霆下性命無憂,而所做這一切無論是提升親和還是自如取用雷電,都隻為了利用奇景之力催化法力、氣血的蛻變。


    “雖說軀體為烘爐、熔鑄一切的做法不可取,但大可以通過海量的元血作為根基去輻射肉身。”


    元血源源不斷、奔流不息,坐立行走乃至吃喝睡眠都自行在搬運,天然與體內各部位結合在一起。


    “元血衝刷……和去年引炁入竅時頗為相似,隻不過一個用的內炁洗煉穴竅養出了元血,而如今要做的則是用元血去滋養反哺身軀各處。”


    輔以雷痕汲取雷電充做接口和能量供應,如此一來哪怕沒有雲雨的日子,坐立行走間隻要元血搬運不止,便可持續推動血肉與雷電契合,比不斷冒著雷劈風險一點點改造來得快很多。


    省時且省力。


    唯獨需要在最開始的元血上多下些功夫,僅憑眼下程度,距離預期效果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十息轉瞬即逝,感受著手臂上傳來的酥麻熾熱,隱隱有痛楚泛起,他將手臂從雲中拔出來,隻見原本光淨的表皮已然黢黑,大團大團的枯皮翹起,血肉模糊,一些關鍵處縈繞些許青紅光暈,那是尚未完全磨去的法力與氣血。


    打量了幾眼,取出幾縷奇景之力填在傷勢最重的部位,下一刻血竅洞開,海量氣血澆灌衝洗,彤紅血氣中,皮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生長複原。


    不多時他便再度揮動臂膀,舞得虎虎生風,一副全然無恙的樣子。


    “繼續,再過不久這處雷雲估計就得散去了。”


    攤開右手手掌,一點刺目的紅斑落在一片玉色雷痕中,格外明顯。


    細看去會發現血斑中好似流動,有淡淡銀色飛旋。


    陳嶼沒有多看,時間有限,腳下這方雷雲可是尋遍了方圓千裏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寶地,雷霆算不得狂暴,卻又不比其餘小風小雨那樣微弱。


    正是合適用來淬煉元血。


    適應了會兒,將繃緊的神經放鬆後他再次凝聚法力與氣血,這回選了個稍稍遠些的位置,一朵烏雲中雷電正不斷生出。


    ……


    半個時辰後,雲銷雨霽,金陽撥開厚重雨雲,將初晴的光輝鋪照灑下,映在濕漉漉大地與鮮草上,落下一捧七彩虹色。


    陳嶼早早離開,在烏雲散去之前就已然沒了電光,他調息了片刻便一路疾馳飛遁,回到浮田處。


    天穹,浮空田。


    木屋中,道人換了衣衫,先前的那件已經破損,大部分化作焦灰隨風不見,好在不是第一次如此,他提早備了幾套。


    來到空地處,探出手來細細端詳。


    入目所見與半個時辰前大有不同,他的右手表皮仿佛粘附了一層膠質,看著甚是別扭古怪。


    不過這並不重要,陳嶼不在意,如此情況是由於奇景之力不斷填充導致。至少每次都間隔二三十息便以血氣衝刷蘊養一遍,否則半個臂膀都得廢棄,屆時再多的奇景之力都無用。


    等血肉在身軀恢複力作用下自行彌合後,奇景之力形成的薄薄膠質自然就能褪下,平日不會妨礙行動。


    他眼睛直勾勾看向另一處,卻是手掌上一團一寸大小的紅色血斑。


    能看見,有無數星輝似的銀點散落遍布其中,血斑邊緣則匯聚了數以萬計的纖細絲縷,宛若毫毛般插入血斑中,一端連接著掌指間的雷痕。


    半個時辰下來,除開中途停歇回複法力的耽擱,陳嶼前後攏共淬煉了一百七十滴添加雷光的元血。


    說少不少,說多也不算多。


    一百七十滴,聚在一起隻有薄薄一寸大小,連半隻手掌都填不滿。


    但他本就不打算依靠水磨功夫去一點一滴積攢,手中這些就是第一批,陳嶼準備先以雷痕嚐試能否如推測中那樣配合。


    一旦成功,便直接封存至心髒中,作為浸染全身的源頭與種子。


    “雷霆之意……”


    嘀咕了聲,他手掌翻動兩下,靈文閃爍中將血斑遮掩,連帶手臂上的異樣也覆蓋下去。


    衣袖捋下,外人便看不出其它。


    “這是個大工程。”


    有了第一批蘊含雷霆之意的元血,接下來他要做的不是直接開始輻射體內各處血肉,而是先要將右手掌的雷痕擴大,至少在心室、背脊、脖頸、腦域,以及四肢關節等重要位置內銘刻畫,如此一來到時候浸染雷霆之意便能減輕不小阻力,同時在最近幾次嚐試中他也發現雷痕確實可以儲存雷電,雖然微弱至極,整隻手掌堆在雲團中半個時辰都僅僅汲取到少量。


    約莫能為掌心血斑填充雷霆之意大概四次。


    但能儲存就意味著好的開始,以後隻需要在這方麵繼續改良完善,拔高優勢彌補短處即可,總有一天能滿足全身的雷意消耗。


    這些事並非一蹴而就,陳嶼不止要在雷痕上下功夫,同時他也沒放棄囚雷術的改造,想要將雷痕汲取與弱化雷霆的效果化入囚雷術中。


    現今的囚雷術本身銘刻了部分雷痕在其中,但並未體現出類似效果,陳嶼覺得若能做到這點的話,將來囚雷時的難度將會降低,而封鎖囚雷的數量也必然能提升不少。


    “說起來,如果真將囚雷術改造成這樣的話,是否可以拋飛打出?”


    像崩山術一樣。


    又或者借由對雷光的吸引,直接掛在高天雲海中,自然凝聚雷霆出來,比現在這樣到處去找要方便太多。


    至於沒有雲氣……他有化雲吐霧的術法,且不止一門,隻要法力足夠莫說一些厚重烏雲,縱然浩瀚雲海都能造出來。


    心下思緒萬千,旋即他眸光一定,不再胡想東想,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雷痕提升上去,空閑時再研究下囚雷術——不止這一門術法,其餘相似的雷法也得提上日程才行。


    “雷霆煉體是個方向……法力氣血不斷與其碰撞下能對平常觸及不到的細微處產生明顯錘煉效果。”


    哪怕他肉身已經圓滿,但在這方麵依然有可供挖掘的餘地。


    緊接著,又想到雷霆煉神,不過精神力在雷光電芒中的表現比法力都不如,後者憑著渾厚底蘊至少還能堅持十幾息,而精神力一旦沒入雷光中,瞬息便會寂滅。


    仿佛炙熱烙鐵燙在了雪地上,隻聽得滋啦啦一陣響,刺痛都來不及感受就都泯滅一空。


    他沐浴雷光時都需要以肉身為依托才能施展些許手段,到了雲端上後方才放下了顧忌。


    “洛城那邊法會大概開始了,不知這次能聚集多少人傑。”


    他收回發散的思緒,十方法會對陳嶼而言用處有限。不像第一次參加的九奇廣生諸法行事那樣給予了他論道的平台,那時候聽取了不少道人關於大道、人文、自然等各方麵的理解,說法萬千,與自己的認知碰撞後激發了許多靈感。


    如今的他已經走上了修行路,除非同為修行之輩,一路前行者,否則聽再多也隻當個閑談,收獲寥寥。


    比起聽別人說,陳嶼更喜歡自己去翻看書冊經卷,不限於道書,各種書卷都能讀得津津有味。


    “不過十方法會也不是全無用處。”


    陳嶼本就要趁著這次的法會,從聚集而來的各家各派中挑選一些人傳下修行之法。


    卻不是《築基》《食炁》《餐霞》三法篇,而是如腑髒脫胎術、喚神術這樣的基礎功法,對養練髒器內府、駕馭精神意識有莫大幫助。


    隻是這兩篇都還在改,裏麵涉及到一些內炁、胎息方麵的要求,需要刪減替換後才可被常人習練。


    而在這之前,若是對象確實優秀到令他矚目,那麽未必不可以先將改自於啟猛於修行處的《血竅呼吸法》傳下,這門功法裏原本有呼吸、搬血、行氣等部,以及鎖靈定竅的法子。


    包括幾張養氣培元、固體生血的簡單藥方,和一些開竅護脈、應對血氣反逆的手段措施等。


    林林總總算是一本真正意義上的完整傳承——然後他就將其刪刪改改隻留下了一小半。


    是的,雖然《血竅呼吸法》帶著血竅兩字,且涵蓋了各方麵,羅列多部功訣,但最終放出去的卻不再包涵開辟血竅相關內容。


    陳嶼特意如此,為的就是盡量不培養出第二個於啟猛來。


    否則到時候千篇一律的血竅修士冒出來,對自己並無益處,他從於啟猛那裏已經發掘了足夠的氣血方麵靈感。


    現在要的是每個人走出獨屬於自己的路,至少不應喪失各自的特點。


    “這幾篇功法都可以傳下去,還有從三大法篇裏改來的幾門呼吸法,雖然不剩多少神異,但沒準就能遇到合適之人。”


    一如於啟猛,僅靠一篇殘缺的呼吸法以及幾根靈植就悟出了血竅修法。


    這幾篇興許也能養出一些類似的開道者來。


    陳嶼心頭期待,於是從浮田踏步一躍遁入天際,向著洛城而去,轉瞬留下一抹燦爛青光後不見了身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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