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金剛不壞之軀,也必有缺口。所謂罩門,便是練武之人最柔軟脆弱,最怕受傷之處。


    方才萬子夜發出暗器,其中四路被藍老四硬用肉身去擋,隻腹部一路,迫使藍老四用手護住,可見腹部一處,便是他的死穴。


    萬子夜被嘍囉攔在當中,遠遠喊道:“阿舟,看你的了!”


    萬子夜的腦筋轉得快,裴輕舟的動作也不慢。


    “知道了!”隻聽清脆答應一聲。說話間,她已調整呼吸,縱身再攻。


    這一再攻,劍氣如虹。裴輕舟換了打法,使出快劍,劍光如練,一晃眼,已刺出一十八下。


    此乃青城山劍法之一的“急雨”,正是裴輕舟的拿手好招。劍鳴一響,劍光便至,如青山忽落雷雨,霎時水霧蒸騰繚繞。


    在劍氣的環護下,藍老四隻覺得眼前無數青光細密如針,讓人暈暈乎乎,眼花繚亂,左手去抓,頻頻抓空,隻好提刀去擋。


    藍老四畢竟氣力驚人,金環大刀又橫麵寬闊,麵對裴輕舟的紛亂劍影,雖難反擊,卻是易守。


    是以,藍老四足下用力,手臂運氣,揮刀霍霍,越揮越快。大刀的輪廓逐漸模糊,連線成麵,竟成了一塊密不透風的金色圓盾。


    “急雨”遇刀盾,如雨點遇鐵傘,隻聽“叮叮當當”幾聲悶響,裴輕舟的劍招全被彈開了去。


    藍老四躲在刀盾後頭,哈哈大笑道:“女娃娃就這力氣,不如回家吃奶去吧!”


    裴輕舟久攻不下,又聽藍老四語言粗鄙,此時已略微焦躁。她橫劍於胸,凝氣於劍,正想拚死一搏,忽見藍老四的背後紅色槍尖襲來。


    迅如電掣!


    那槍尖似乎瞅準了藍老四的得意,趁著他分神,抓住時機,來勢快極,如一道赤陽,將周遭空氣都點燃了火光。藍老四果然躲閃不及,隻聽——


    “噗”。


    槍尖紮進了藍老四的背肌裏去。


    槍勁立消。


    隻有槍尖紮了進去,甚至槍頭上那抹朱紅還有一大半露在外頭。


    使槍的自然是陸誠,他見狀多使了幾分力氣,槍頭依然紋絲不動,如紮進了一塊大理石中,怎麽也沒法再推進分毫。


    藍老四從鼻孔裏哼出一聲,動也不動,連一個回身也懶得給。


    實在是尷尬的瞬間。


    又是“噗”的一聲,陸誠將長槍拔了出來,倒飛數尺,翩然落地,皺眉道:“當真紮不進去。”


    桃花槍隻在藍老四的背上留下一處紅色圓點,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本就長在身上的一顆紅痣。


    藍老四伸手摸了摸,指尖上的血跡就像打死了一隻剛叮完人的蚊子,不禁咧開大嘴嘲諷一笑,“給你藍爺爺針灸呐?你落桃山莊敢情是推拿按摩的?這手法我看也不大行,怎麽還紮出血了?”


    裴輕舟的臉色越來越黑。她在前頭下了非死即傷的決心,陸誠卻莫名其妙地整些花活兒,讓惡徒抓住機會一頓譏笑,仿佛存心添亂似的。


    “你這人怎麽回事?”當下終於找到了撒氣的對象,裴輕舟頓足衝陸誠喊道,“你紮他後背做什麽?你不知道他是銅皮鐵骨,根本紮不透?”


    陸誠自知理虧,訕訕一笑,“他那刀盾我無計可破,看他露出背門,索性試上一試。”


    裴輕舟不高興地嚷道:“我說陸大少爺,你剛才沒聽見腹部是他罩門?非要白費工夫?”


    陸誠撇嘴道:“我跟你們不熟,總不能聽那穿白衣服的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凡事總是得親自試上一試才知道。好了,現在我有法子了,這就破他罩門,行不行?”


    “你有什麽法子破他罩門?”


    “不能說,說了他不就知道了?看我的吧!”


    藍老四夾在裴輕舟和陸誠中間,聽著兩個人有來有回地拌嘴,本來還覺得幼稚可笑,卻突然聽到陸誠滿不在乎地說出“破他罩門”,語氣輕快得好像隻是要拍一塊兒黃瓜,頓時覺得實在是被人小瞧,好沒麵子。


    “盡管過來送死。”藍老四雙手握刀,架在腹前,遂一手放開,另一手急旋,霎時金色刀光大漲,竟形成一圈護體刀風。


    “嘿嘿。兔崽子破誰罩——”


    話才說一半,驚覺頂上發涼,藍老四心裏暗叫不好,抬頭看去,一張赤網正從天而落。赤網後頭,正是陸誠含笑的一張俊臉。


    原來正當藍老四使出刀風之際,陸誠以槍借力,淩空後翻,眨眼已翻至藍老四的頭頂,瞅準了藍老四的百會穴。


    頭頂百會一處正是練功之氣聚氣之處,就算一個人是金剛不壞之軀,這處也脆弱至極。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被銅皮鐵骨之功困住思維,在激烈的對陣中亦精神緊繃,便隻能想著藍老四的弱點在罩門,想法子從正麵突破,頭頂反而成了盲區。


    連藍老四自己也未曾想到。


    但誰叫他碰上了落桃山莊的陸誠。落桃山莊網羅天下武學,當然也記錄著不少破招的法門。藍老四的功夫雖硬,卻沒有絲毫的獨門技巧,在陸誠眼裏也不過是隻蠻牛,眼下正好有機會把平日所學演練一番罷了。


    陸誠腳踏虛空,一輪急槍連遞,迅如東風。那槍尖織成細密的網,赤中帶銀,如夢似幻,槍風剛柔並濟,槍影綽綽約約,真似花雨簌簌,令人心折。


    “試試這個手法,保準要你舒適得要命。”陸誠還有心力說笑,“吃我一招‘落英繽紛’。”


    藍老四站在落英正中,似是看得癡了,某一瞬間,在他的腦海裏,仿佛正走過不鳴山的花道,柔風吹過,周身沐浴著春光。如果他一直沉醉在這條花路上,這一槍決計要了他的性命!


    可惜經驗的差距讓陸誠再次失手!


    到底是混在黑幫高位,想來也是刀尖上舔慣了血,藍老四雖然思緒仍在神遊,在這生死一瞬仍以直覺去擋。護體刀風自下而上螺旋而起,形成了一道以自身為中心的上升颶風。


    金風撞網,氣勁難當,陸誠的槍網在刹那間已岌岌可危。


    “女俠,還不快打!”陸誠咬牙衝裴輕舟喊道。


    “還用你說!”同一刹那,裴輕舟起勢急刺,青光劃過,直衝罩門。


    藍老四此時罩門大開,眼看就要敗下陣來。


    登時,腹部、頭頂兩股淩厲之氣讓藍老四醒過神來。若是抵抗槍影,便要受裴輕舟一劍破罩門,若是回護罩門,天頂的百會穴挨上一槍,怕是要當場一命呼嗚。


    非生即死的瞬間,他的臉上竟還未顯露驚慌!難道是人之將死,思維麻木了嗎!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藍老四狂笑幾聲,竟又出怪招。隻見他急速收刀,蹲下身去,將頭埋在臂下,雙手握住腳踝,一眨間把自己縮成了個球。


    那肉身大球在原地跳了幾跳,突然調轉方向,一路邊彈邊滾,塵煙驟起,一溜煙地沒了蹤影,隻餘下地上一道又深又寬的拖痕。


    “風緊扯呼!”聲音也逐漸地遠了。


    原來藍老四心下有數,自知此番必敗,便隻狂笑幾聲掩蓋內心慌亂,也顧不得在手下麵前丟人現眼,使上了腳底抹油的手段,一路逃跑去了。


    陸誠和裴輕舟雙雙刺空,來不及收勢,槍劍相撞,差點給兩人絆個跟頭,各自在空中翻了幾番才落地站穩。


    剛才的一幕實在荒誕至極,裴輕舟難以置信地望了望藍老四逃命的方向,又轉頭看了看陸誠,持劍的手僵在半空,瞠目結舌道:“剛才有什麽東西滾過去了?”


    陸誠揚眉,由衷地驚歎道:“是藍老四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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