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馬場離開, 一匹馬,兩個人, 像箭一樣奔出去。


    歲歲將馬鞭甩得又急又快,許姣星在身後大喊:“去哪,歲歲你去哪?”


    去哪。不知道去哪, 反正不留在這。


    回過神, 她擔心資臨會被摔下去,可她不想停下, 在風裏急速馳騁的感覺很好, 暢快淋漓。她不會因為他慢下來, 但是她可以提醒他。


    “抱緊我。”像是命令。


    腰間那雙手攬得更緊。他靠在她肩上。


    她想起野獸冬眠, 利爪趴開來枕在腦袋下麵, 戾氣全無, 像是家禽寵物。如果手邊有繩子,也許她會套上去。


    猛虎也是貓科動物, 套住亦能當貓養。


    她問:“你怕不怕?我慢一點。”


    男人的聲音慵懶低沉:“這是我的馬。”


    歲歲一愣。是了, 這是他的馬, 他不用擔心摔下去。


    偏過頭看, 他閉著眼, 將她的肩當枕頭,難怪她覺得壓得慌,他全都貼在她身上。


    像夜晚睡覺那樣。


    歲歲餘光瞥幾眼,覺得自己好像看錯,他似乎很享受。


    享受什麽, 被劫持的感覺嗎?


    馬場後麵是蔥綠樹林,遠離人群,連空氣都變得新鮮。歲歲猛吸一口,她身上全是汗,一張臉喘得緋紅,不願停下來。


    身後的男人總算睜開雙眼,仿佛已做過一個好夢,出聲問她:“還回去嗎?”


    “不回去。”歲歲昂起下巴,她盯著前方虛空,像是準備再次奔躍。


    資臨抽出一隻手搭上去。少女汗涔涔的,額頭碎發被沾濕。


    她身上涼一片燙一片,在風裏吹久了,難免感冒。


    他揉揉她紅透的小耳朵,“不跑了,停下吧。”


    歲歲拒絕得很果斷:“不要。”


    資臨吹一聲口哨。


    馬緩步停下來。


    歲歲皺眉,抬手就要揚鞭。反手被人奪過去。


    他不但搶了她的馬鞭,而且還重新取得主動權。這匹馬現在隻聽他的。


    一步兩步,像蝸牛。


    歲歲不甘心:“跑起來,嘚嘚,快跑起來。”


    馬停下來吃草。


    歲歲哼一聲,數秒,她偏過腦袋,語氣抱怨:“我以為它已經認我做主人。”


    “你會有自己的新馬駒。”


    “幾匹?”


    “你想要幾匹?”


    歲歲聽見自己貪得無厭的聲音清亮響起:“一百匹。”


    他配合她,發出驚訝的淺歎聲,“這麽多,你要開賽馬場?”


    “對,我要開賽馬場,專門讓人下賭,全局都在我手上,我想讓誰贏誰就贏,想讓誰輸就讓誰輸。”


    資臨忍俊不禁。他抱牢她,為她捏手臂。


    少女纖細的身體因為剛才一番劇烈舉動而頹然無力,她躺在他胸膛,小口小口喘氣,雙眼無神,盯著空氣發呆。


    她變得這樣快。由雄赳赳氣昂昂到溫軟嬌憨,僅僅一瞬間的功夫而已。


    他趁說話的時候,用舌頭舔了舔她的耳珠:“好,為你養一百匹馬,讓你做賽馬場女主人。”


    她渾身抖了一下,有氣無力地喊他:“資先生。”像撒嬌。


    他喜歡聽她撒嬌。他可以二十四小時不間歇地聽她撒嬌,她甜軟的尾聲足以令人忘卻時間。


    她說:“我不要一百匹馬,我隻要一匹就行。”


    “哪一匹?”


    歲歲百無聊賴地伸了伸身體,她點了點他的心口:“這一匹。”


    資臨一怔,繼而笑起來。


    他埋進她的脖頸,將她往懷裏摁得更深,恨不得揉碎,與她融合。


    她野心勃勃,企圖從他的身體通向他的心,每一次獨處時的誘惑,都是她頑劣的惡作劇,可不管怎樣,她都沒有向他這樣要求過。她有她的尊嚴,不肯向他低頭。


    而現在,她被其他的東西氣昏了頭,竟然直接向他索要。


    真是可愛。他希望她天天都能這樣氣昏頭。


    資臨微啟唇齒:“你先愛我。”


    歲歲瞪過去,惡狠狠地盯著他,仿佛要在他臉上盯出一個窟窿。


    資臨甘之如飴,湊過去,蹭了蹭歲歲的臉,再次強調:“你愛我,我不會讓你後悔。”


    她一句話不說,他教她:“你想要什麽,就先付出什麽。”


    歲歲試圖推開他:“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不用你教。”


    她越掙紮,他抱得越緊。


    話說到死胡同,隻能重新來過。他湊在她耳邊說:“你生氣的樣子,我很喜歡。你為我生氣,我覺得高興。”


    歲歲及時糾正他:“我不是為你生氣。”


    “沒有什麽可掩藏,你氣了好幾天。”他頓了頓,說出細節好讓她無話可說:“夜晚睡覺的時候,你背對著我,不和我擁抱。”


    歲歲恨不得將他從馬上踹下去,她一字一字,冷靜自若:“資先生,你是不是以為我在爭風吃醋?”


    資臨含笑不語。


    歲歲不自覺加大音量,“我今天和你來這裏,僅僅隻為示威。”


    騎馬也是,比賽也是,通通隻為示威。顧柔不該在片場說那句話。


    資臨眼中笑意更濃,他對她的話很感興趣,想聽到更多,聲音透著誘惑,引導人往坑裏跳:“為什麽要示威?”


    歲歲撅嘴,躺在男人臂膀裏,仰頭看風景。太陽從樹縫裏透下來,天空被切成一條條。


    “因為她說我不值得出價。我價值連城,她沒眼光。”


    “我還以為你跟我來,是為了讓別的女人不要再覬覦我。”


    歲歲咧嘴笑,脫口而出:“你是我的,我才不會因為別的女人……”話說到一半,她意識到什麽,立馬住嘴。


    一時大意,說出了心裏話。她已經將他視作俘虜,隻是尚未修好囚牢,沒來及捆綁。


    可他還是聽到了:“你剛剛說我是誰的?”


    歲歲直起後背。她想起他剛才和她說的話,要她先愛他。她心裏莫名撩起一股火,說不出來的滋味,嘴裏嘟嚷:“你下去,我不要和你騎一匹馬。”


    他不緊不慢,像個紳士:“你好沒有禮貌。”


    歲歲擦擦鼻子,重新將話說一遍:“資先生,請您下去。”


    “這是我的馬。”


    該死。“那我下去。”


    不等她跳下去,資臨已經做出退讓。他衣冠楚楚,立在馬下,吹一口哨,馬踏蹄跟過去。


    從樹林裏出來的時候,資臨默默牽著馬,歲歲趴在馬背上昏昏欲睡。她實在太困。運動過後就想睡覺。


    其他客人已經散到四處各玩各的。


    隻有顧柔和許姣星等在原地。


    顧柔為資臨,許姣星為歲歲。


    兩人出現的時候,顧柔和許姣星同時上前。


    資臨一雙馬靴上全是泥土,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做出噓的姿勢,指了指馬背上的歲歲。


    許姣星哇一聲,“這樣也能睡著,我明天要笑她。”她看向歲歲,起聲喚:“歲歲!”


    歲歲睜開惺忪睡眼,看看許姣星,又看看顧柔。顧柔的眼睛太可怕,像青蛙鼓出來。她趕緊移開目光,視線定在資臨身上。


    不用開口,隻眨了眨眼。她現在一丁點力氣都不想費。


    ——抱我下去嘛。


    資臨內心歎口氣。


    嬌氣包。


    他上前,沒有猶豫,伸手去抱。歲歲又打了個一個哈欠。


    許姣星見怪不怪,歲歲奴役人,得心應手,隻是驚訝她竟然會開始親近資臨。


    旁邊顧柔問:“朝小姐累了嗎?我帶你去大帳篷,那裏有專業按摩師。”


    歲歲不理她,歪頭靠在資臨胸口。


    資臨替歲歲開口:“我們有事先離開,感謝你的招待。”


    顧柔還想再說什麽,被許姣星拉住,許姣星同歲歲揮手告別:“你們先走吧。”


    上了車。


    歲歲接到許姣星電話。


    她趴在資臨腿上,側耳聽許姣星嘰裏呱啦地說:“還好你跑得快,不然東西就都砸你身上了。”


    “什麽意思?”


    “顧大小姐砸掉了所有的酒杯盤子。”


    “啊?”


    “她還殺了一匹馬。”


    歲歲脖子一涼,“是誰的馬?”


    “她自己的馬。”


    歲歲拿開手機,看向端坐著的男人,他正單手拿著薄薄平板在看國際政治新聞。


    她滋滋兩聲,資臨移開平板,睨眼看下去。


    歲歲將許姣星的話告訴資臨,感慨過後,義正言辭地表示:“我要保鏢。”


    “怕了?”


    “小命要緊。”


    他淡淡一笑,拿手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幫子。


    她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這一刻是風,下一刻是雨,風雨皆由她說了算。


    少女嘟嘟嘴,水盈盈的眼又大又亮。資臨沒忍住,等不到晚上,現在就想親吻她。馬背上錯過了,現在不能再錯過。


    他低頭親了親,兩瓣紅唇含在嘴裏,沒再往裏掠奪,溫柔輾轉,意猶未盡:“有我在,你怕什麽?我是你最好的保鏢。”


    作者有話要說:  夏天使人鬥誌消沉。我要暫時將它從我最喜歡的季節裏除名。


    今天算早更了,但是又隻寫了這麽點,不知道為什麽,碼字速度好慢,慢到想要撞牆qaq爭取明天恢複雙更。


    感謝以下小仙女的打賞,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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