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徑直去了廚房。


    廚房中,幾個廚娘圍在灶台邊,不住地叫好。


    一群老徐娘的中間,囂神情平淡地顛鍋、裝盤。


    廚娘們還沒看到林北到來,仍在給囂的廚藝喝彩。


    “你是新來的廚子嗎?”


    “長得一表人才,當廚子可惜了。”


    “下廚房做飯這種還是應該女人來看。”


    囂一語不發,仍是安安靜靜地做菜,像是沒有聽到旁人的聲音。


    林北的額頭出現數道黑線。


    他懷疑這幾個廚娘意有所指。


    “咳咳。”


    輕咳兩聲,幾個原本有說有笑的幾個廚娘身體全都僵住了,眨巴兩下眼睛,其中一人腦袋僵硬地轉動。


    看到了清秀的老爺,又快速地把頭轉回去。


    抓了一下旁邊廚娘的手,用蚊子振翅般的聲音道:“老...爺。”


    其他人也都猜的差不多,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齊齊轉身。


    躬身道:“參見老爺。”


    “老爺您今天的氣色真好。”


    “可不是嘛,和東街那個劉大壯的氣色一樣好。”


    這廚娘口中的劉大壯,前兩天喝酒喝死了......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林北捂著額頭,不想搭理他們“出去吧。”


    幾個廚娘應了一聲,然後低著頭推搡著出了廚房。


    林北看了一眼囂做的菜“做的不錯。”


    “你來了。”囂手裏的動作沒有停頓。


    林北嚐了一片肉片,用讚許的眼神看向囂“不過一日的功夫,你便有這樣的進展,天賦不錯。”


    “先生過譽了。”囂搖搖頭“比起先生做的肉片,我尚差的遠,而且這才一道;不知還有多久才能達到先生這樣的廚藝。”


    “其實你不用稱我‘先生’直呼我的姓名便可。”林北臉色微紅,自己又不是對方的老師,擔不起這個稱呼。


    囂難得露出一道淺淺的笑容“東土的聖人雲‘達者為師’先生的廚藝在我之上,那這麽稱呼也是應該的。”


    “而且。”囂又道:“剛才先生和幾個廚娘的談話,我全都聽進耳中,隻能感歎一聲‘先生宅心仁厚,仁慈待人。’”


    “別誇了啊。”林北老臉通紅,對方這麽使勁誇,讓他有點遭不住。


    囂頷首示意,他對自己的表現有些詫異,自己向來少言,為何見到林北話就多了。


    看向一旁的肉片有了解釋“應該是誌同道合吧。”


    林北不懂對方為何咧嘴呈現難看的笑容,發出並不好聽的笑聲。


    囂在笑容這一塊的熟練度明顯不夠。


    又放進一片肉片問道:“讓我想不通是的,你的修為那麽高,為何醉心於做菜,是愛好嗎?”


    囂陷入沉吟,沒有立即回答。


    “若有難言之隱,便當我沒問過。”


    “不是。”囂淡淡道:“當修為到了一定的程度,當擁有了一切之後,我感到迷茫,便離開家鄉尋找初心。”


    他指向北方說“那裏是我的家鄉。”


    林北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你的家鄉範圍有點大啊。”


    “仙國。”囂說道,接著又道:“我放棄了一切,重拾兒時的夢想,來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當一個廚子。”


    乍聞“仙國”二字,林北陷入驚訝之中,最後的那句話隻聽個大概。


    仙國,那可是凡界所有修行功法、術法、靈器的起源啊。


    古老的典籍上有記載:


    數千萬年前,凡界是一片荒蕪,到處是飛禽走獸以及茹毛飲血的獸人。


    唯一具有智慧的存在是幾隻老猴子。


    於是降下三男三女六名仙人,建立起仙國,他們教授獸人知識,傳授修行的功法。


    許多年過去,凡界出現了許多人,他們能說話、不再是茹毛飲血,而是懂得烹飪食物。


    他們就是今天凡界之人的祖先。


    所以,仙國被稱之為凡界的起源。


    仙國之人自詡仙人後嗣,所以看不起凡界土著的後代。


    不過,不知道是不屑還是不想,仙國之人隻呆在自己的地盤,數萬年過去,從沒有侵略過其他的國家,也沒有強迫其他國家朝貢。


    據一些修士推測,現在的仙國中還存在著仙人。


    林北沒想到,囂竟然是來自那裏。


    據說仙國之人極少去到外麵的世界,因為他們怕汙染了身上的仙氣,更不用說吃凡界土著的食物,是怕玷汙了仙體。


    而囂卻是很反常,不光來了,還吃。


    通過以前看過的一些經驗,林北思忖:


    囂會不會是被某個大家族趕出來,心情落寞,幹脆當廚子擺爛,然後遇到了如明燈一般的林北?


    囂被林北所影響,被嘴遁說動,最終激起了鬥誌,霸氣回歸仙國。


    “嘿嘿...”


    林北陷入臆想中,傻傻地笑...


    囂看林北笑了好久,迫不得已而打斷“先生,過幾日可否讓我繼續來學習?”


    “這嘛...”林北被打斷,臉上沒有慍色,而是看了囂兩眼,點了點頭“說不定啊。”


    “?”


    “我的意思是,當然可以!”林北道。


    他好奇的是,囂為何明天不來,是在家溫習今日的心得嗎?


    詢問之後,囂回道:“我與萃華樓掌櫃有約定,需要在他幹做滿三個月,還有幾天才夠時間。”


    “守信用的男人,很好!”林北拍拍囂的肩膀,表示讚歎。


    “對了。”囂走之前說道:“有幾人在暗處偷窺先生和白發老者的戰鬥。”


    林北道:“我知道。”


    囂又道:“並非是質疑先生的本事,隻是他們和先生同處一個境界,一旦交手,隻怕勝負...”


    “我是想...”囂深怕接下來的話讓林北不高興,於是頓了頓,看到林北示意繼續說下去的眼神,才繼續。


    “我可以替先生出手,抹去暗處那三人。”他想了想,又開口道:“兩人吧,其中一人我沒把握。”


    林北大概知道,對方所說的三人,其中一個應該是趙恒也就是易心,那個老陰比會幹出這種事,他不意外。


    第二個應該是趙胤,“奶奶的,這一家就這麽愛偷窺...”自從突破到練氣九層,林北就察覺到趙胤一直在監視。


    至於第三人,林北有猜想,但沒有肯定,“會是沐月影嗎?”


    到達超塵境界之後,他才切切實實感覺到沐月影的強大,所以他才一直鴿著對方,沒有赴約。


    呼了一口氣“不用,這是我的事,而且隻是指點你一下,不用這麽大的代價。”


    囂有些急了“先生日後不肯指點嗎?”


    對方顯然誤會了林北的意思,他道:“不是,你的資質不錯,我又是愛才之人,自然願意幫你精進廚藝了。”


    林北注意到一點“囂明明這麽普通,卻這麽自信,敢說能除掉其中兩人,是吹牛還是真有實力?”


    第二日,皇城沒有什麽事情發生。


    林北隱身去了獄牢,身為頭兒,雖然現在通緝犯的身份,但還是要關心一下廚房的情況。


    “頭兒好。”


    “老大好。”


    “這麽久沒有見到老大,甚是想念啊。”


    “不是才幾天...”林北腹誹。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順子嘴巴利索,說道。


    “你們幾個變得會說話了呀。”林北欣慰,他不在的這幾天,這幾人有了些變化。


    原來幾個人一張口就是“他娘的、他姥姥的、狗日的”等等粗鄙詞語,現在改變了許多。


    同時也感歎,自己沒有看錯他們。


    那一日,自己出現在獄牢,他們明明知道林北通緝犯的身份,卻沒有一個去報官,讓林北感動。


    拍拍順子的肩膀問道:“幕笙呢?”


    四下掃了一眼,幕笙不見了,尋思這小子細皮嫩肉,難道是幹不下去,跑路了?


    老孫貼近林北的耳邊,低聲道:“被典獄長叫走了。”


    “做飯?”林北揶揄,老孫頓時語塞“有可能嗎?”


    望了望門口,接著道:“聽說是叫他過去吹簫。”


    林北大驚:“典獄長還好這口?”


    老孫一頭霧水,想了想,嘴角綻開壞笑。


    然後用否定的語氣道:“當然不是啦,典獄長沒有那種癖好,而是他夫人來了。”


    林北與典獄長的婦人有過一麵之緣,一眼看過去就是標準的富婆臉,油膩但有錢。


    聽說典獄長年輕時是個英俊小生,原本想著考取功名來著,奈何軟飯實在太香。


    那一日見麵的時候,林北發現典獄長的夫人,那老富婆一直盯著林北的下身看。


    林北隱隱看見老富婆的嘴角有晶瑩的光...是口水。


    他趕忙抽身離開了,四十的女人如狼似虎,可不敢再待了。


    原本想著去典獄長那裏把幕笙拉回來,一個廚子去給人賣藝,這像什麽樣子?


    但想想那個老富婆也在,算了吧,別是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等了有半日,這期間,林北指點了幾個人做飯。


    今日恰好有一個劍修處刑。


    據獄卒說,此人殺了自己的師父,被官修抓到,送進大牢,今日斬首。


    當然,斬首修士可不是普通人,而是由官修執刀。


    在南國,修士的地位是不如普通人的。


    因為用官家的說法,這些修士大多是“前朝餘孽。”


    今日這一餐,林北親自動手。


    在平安縣的時候,他便收獲了許多寶物,不過對現在的他而言,作用不大。


    想極刑錄未免太摳搜了些,最近都給一些比較平常的東西。


    試試看今天能爆出什麽獎勵。


    午時過後,享受著順子捶腿的林北有所感應,儲物袋浮現出一塊石頭...


    “什麽玩意?”


    極刑錄告訴林北:


    此石名為“天外隕鐵”乃是極其罕見的存在,是打造兵器的極佳材料。


    若是打造地好,說不定會誕生出一把媲美靈器譜前十的武器。


    林北看完介紹,若有所思“又特娘的是雞肋。”


    對於一個擁有崩雷劍的人而言,前十的隕鐵有個屌用...


    順子正在給林北捶腿,不知何故,頭兒突然就罵罵咧咧的,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讓他很疑惑,捶腿的動作都輕了許多。


    領取完獎勵後,不多時,幕笙回來了。


    他顯得有一些疲憊,握簫的手在微微發抖,嘴唇也有些發抖。


    老孫看見同伴回來了,趕忙上前去攙扶,歎了一口氣,他覺得幕笙鐵定是被典獄長的娘子糟蹋了。


    “沒事的兄弟,都過去了。”


    一些廚子圍上去,好奇心作祟,問道:“小幕,你還是那個嗎?”說著,指了指一旁的童子雞。


    幕笙對老孫道謝,用虛弱的聲音道:“聖賢庇佑。”


    說話間看到了一旁不開心的林北,過去問候:“見過林廚。”


    林北擺擺手,讓他不用施禮“最近還習慣嗎?”


    幕笙點點頭:“在幾位前輩的指點下,學習了許多東西。”


    “下次典獄長他老婆叫你去,你大可直接拒絕,報我名字就好,”林北道,苦了這孩子。


    幕笙連連道謝:“多謝林廚。”


    “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今天又是難過的一天。


    林北起身走了,回到自己的宅子中,劉管家正在指揮家丁修剪悟道茶樹。


    “不錯。”


    廁所旁種著這顆悟道茶樹,還挺應景的。


    劉管家看到老爺來了,急忙過去了施禮“老爺,您終於回來了。”


    “不過是出去了半日,便出了亂子?”林北用質疑的眼神看向管家“我算是明白什麽叫做精明能幹了...”


    劉管家聽林北這話,急忙解釋道:“小的沒有欺騙老爺,隻是這事小的實在沒辦法呀。”


    “遇到某,他確實無法應對。”


    話音剛落,隻聽朗聲傳來,林宅上空,一道青衣身影腳踩靈劍,儼然是劍修模樣。


    仰著下巴,語氣高調,說完話之後,隨意掃了一眼下方。


    林北負在背後的手輕輕一彈,頓時,半空那個劍修身形不穩。


    隻聽他沉喝一聲“給我穩住。”


    然而林北出手,勢必要見到效果。


    劍修身形剛剛穩住,腳下的靈劍又鬧騰起來,不斷顫抖。


    隻聽一聲尖叫“啊。”劍修轟然落地,那張冷峻的臉砸碎了好幾塊地磚。


    對方快速站起身,以極快的速度把靈劍撿起來,插入劍鞘,仰著下巴道:“寶劍有靈,耍起性子,非是某技藝不精。”


    他掃了一眼周圍,很是納悶“全都是沒有修為的凡人,好端端的,我怎麽會氣息不穩,摔個狗吃屎?”


    旁邊的家丁全都驚住了,畢竟對方可以能在皇城使用術法飛行,說明他的身份不一般。


    這樣的大人物怎麽會來到咱們府上?


    在一眾家丁的驚呼聲中,林北問道:“你是?”


    劍修的下巴低了點,尋思“此人看著年紀輕輕,但穿著不差,是這家的主人?還是主人的兒子。”


    他更傾向於第二個猜想,雖然他極少出門,對南國不了解,但也知道,對方不過十七歲,在這個年紀,許多人都還在為沒錢娶老婆而發愁,怎麽會擁有這麽大宅子?


    一定是他爹有錢,投胎投的好。


    不過,這都不重要,他擺出高冷的姿態,緩緩道:“某乃朱雀州萬劍宗宗主,更是當今太子殿下的師尊。”


    “不要驚訝,某便是大名鼎鼎的劍淵!”


    劍淵覺得自己這麽一通自報家門,這些人絕對會震驚,然而...


    一旁的家丁在交談:


    “你們聽過嗎?”


    “嗯...我很想奉承兩句,但真沒聽說過。”


    林北用不在意的語氣道:“沒聽說。”


    “不是,你真沒聽過?”劍淵懵了呀,自己堂堂一宗之主,又是太子殿下的老師,對方就這態度?


    不是,你就算真沒聽說,出於禮貌,起碼也裝一裝,說點客套話呀...


    “所為何來?”林北再問。


    劍淵重新擺出高冷的姿態“昨日,黑白河上,有人發出一道劍氣,某便是為了這道劍氣而來。”


    語落,他用審判的眼神看著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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