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冷,如刀一樣劃過臉頰,劃過肌膚,九州上的每一個州界季節都是不一樣的,如今的中州已經入冬,白雪皚皚一片,像是進入到了冰雪國度。


    長安聖都,這裏變得更加繁華了,一座座通天神樓在霞輝中聳立,像是鑲嵌上了一層金邊似的,一座座懸空著的浮島上,殿宇樓閣錯落有致。


    時隔二十多年,再次回到這裏,薑月清充滿了陌生感。


    她封鎖了自己的神識,不想去聽旁人的議論聲,也不曾去向路人詢問任何有關宣平王府的事,生怕一切都是真的。


    這一路上上,薑月清緊張與不安,內心無比忐忑。


    她找到了以前的府邸,昔年那座溫馨的宅院早已不不存在,被一座座華麗的天闕取代,街道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薑月清找不到昔日在這裏生活過的任何一點痕跡,如果不是記憶深刻,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二十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一切都已變得物是人非。


    薑月清在這裏靜靜的站了很久,而後騰空一躍來到了一座天闕的頂端,站在這裏向遠處眺望。


    她看到了一座蔚藍色的湖泊,昔年父親總是喜歡在那裏垂釣,說是隻有在那裏才能靜下心來。


    薑月清按著過去的記憶找了一個又一個地方,希望可以在這裏看到一個從宣平王府出來的兄弟姐弟,然後告訴她什麽也沒有發生,大家都過得挺好的。


    然而,上天似乎並沒有站在她這一邊,小時候記憶中的地方,幾乎都已經改建,之前住著的人都已經換掉好幾批了,早已物是人非。


    半日過去,薑月清還是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她是真的害怕了,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著,害怕悲劇真的發生在了自己家人的身上。


    哪怕是與人生死決戰她都不曾這樣惶恐、不安、害怕。


    她無力的癱坐在地上,抬頭望著天空,喃喃自語,道:「天界的神明也好,仙界的成仙者也罷,亦或者是天道,你們不是有著通天的手段嗎?我薑月清這一輩沒求過你們什麽,我隻求你們讓我的家人平安無事。


    我願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知道,我薑月清這條命賤,連天道都容不下我。


    我求你們發大慈悲心,告訴我一切都是假的。」


    到了這一刻,薑月清開始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些虛無縹緲的天神與成仙者身上。


    「姐姐姐姐,你坐在這裏幹嘛呀?」一名四五歲的小男孩跑了過來,眨巴著一雙靈動的眼睛,一臉好奇的打量著薑月清。


    「姐姐在求神拜佛……」薑月清自嘲著苦笑著,也覺得自己這個樣子有些可笑。


    「姐姐快起來,地上涼。」小男孩皺著鼻子,拉著薑月清的一手手臂,想要將她從地上攙扶起來。


    「天兒,你在幹嘛?」一名***在不遠處向著小男孩招手。


    「娘親娘親,這位姐姐說她在求神拜佛。」小男孩衝著***大喊道。


    「拜佛?」聽到這個詞,那名***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快步走過來將小男孩抱起,看都不看薑月清一眼,如避瘟神似的快速遠去。


    佛門在三大道統中被視為是不入流的邪道,無論是聖地世家還是皇朝,都對佛法有著一種很大的敵意。


    「咦,剛才那個人有點眼熟。」薑月清看到那名***的背影,而後驀地起身追了上去。


    ***帶著小男孩來到一座府邸前,這片區域裏住著的人都是在皇朝中有著一定地位的人物,什麽三公九卿、就什麽六部尚書、什麽內閣大臣,在這裏都能看到。


    「娘親,


    剛才那個漂亮姐姐我好像認識。」小男孩小聲開口道。


    「乖,別想那麽多了,那種人以後就不要跟他們接觸,要是染上了什麽不好的東西,可就不好了。」少婦柔聲道。.


    「蓉姐姐,是你嗎?」薑月清追了上來。


    「呀!漂亮姐姐你也住在這裏嗎?好耶,我們竟然還是鄰居!」小男孩興高采烈的歡呼了起來。


    「你到底想幹嘛!」少婦一臉警惕的看著薑月清。


    薑月清確定了,這是長安督查院的楊蓉,小時候兩人經常聚在一起玩。


    楊蓉比薑月清大了三歲,在薑月清離開長安的時候已經成婚了。


    薑月清張了張口,想要告訴對方自己是誰,但又怕對方知道自己是誰後,會告訴她宣平王府發生的厄號,眼底流露出落寞之色,轉身離去。


    不久後,薑月清兜兜轉轉還是來到重新修建起來的宣平王府前,這裏的環境很好,依山環水。


    在過去,這裏還是一片沒有開發的荒山,後來薑月清的父親被冊封王號,也就將王府修建在了這裏。


    薑月清的腳步非常沉重,還沒有真正臨近宣平王府,就已經在空氣中聞到了一種濃烈的血腥味。


    「爹!我回來了!」


    薑月清鼓足了勇氣大喊道。


    然而,一片寂靜,根本沒有人出聲進行回應,薑月清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事到如今,她還在自欺欺人。


    薑月清一步一步來到府邸的大門前,上麵的牌匾寫著[宣平王府]四個大字。


    也從最開始的將軍府到後來的宣平侯府,再到現如今的宣平王府,牌匾換了又換。


    以前,長安聖地裏的人見了薑月清的父親,都會調侃的說一句「你可真生了一個「好女兒」啊。」


    直到封王的詔書和王印頒發下來之後,那一句「你可真生了個好女兒啊。」才從調侃變成了真摯的祝賀。


    「爹!我是月清啊,我回來了!」


    薑月清的聲音變得哽咽顫抖,重重的叩門,很希望看到有人打開大門,然而許久過後都沒有等到回應。


    「爹!」薑月清跪在地上大叫,淚水再也控製不住的奪眶而出。


    她不敢推開府邸的大門,不敢去看親人們的死狀。


    她在心裏麵一遍又一遍的乞求哀求著,乞求高高在上的天界神明,乞求無所不能的成仙者,乞求俯視天下萬靈的天道,乞求他們將自己的親人還回來。


    她推開了宣平王府的大門,一股慘烈的血腥味迎麵撲來。


    薑月清不敢去看,發了瘋般的衝進王府的主殿,這裏是唯一一處沒有血跡的淨土。


    主殿非常幹淨,一塵不染,薑月清在案桌前找到了一本泛黃的手劄,上麵有她父親的親筆。


    薑月清雙手顫抖的捧起那本手劄,針紮了許久才將其翻開,第一頁就寫著一句讓她揪心的話。


    「鈺夙,我當初就反對月清和晉陽王的婚事,你卻非說他們兩個人的姻緣是天定了,現在你看吧,這孩子腦子一熱就離家出走了,也不知道在外麵會不會遇到什麽危險,我這心裏麵總是放心不下,


    府上那些人做的飯菜也不好吃,沒你做的好吃,說起來,我也有好久沒有吃過你做的飯了呢?」


    看著上麵的一行行字跡,薑月清仿佛看到了昔日父親的影子,站在她的麵前,對著她和幾個兄長念念叨叨個不停,可惜再也聽不到他的念叨聲了。


    「入冬了,今年這雪下的可真大啊,以前冬天的時候還能在戰場上赤裸著上身舞刀弄槍呢,現在這幅身子骨可不行嘍,這一下雪就冷的直打哆嗦。


    鈺夙啊,你知道嗎,楊老頭家的小孫


    女出生了,和咱們月清小時候一樣可愛,將來長大了一定也是個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


    「鈺夙,說出來你肯定不信,近些年那個聲名鵲起的薑新月竟然就是咱家小月清!


    晉陽王意圖謀反,九州上的所有諸侯王都去討伐了,咱們月清也去了,還為了那個晉陽王和諸侯王們對峙,好在楊老頭他們內閣的人及時趕到,不然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今天的冬季去的有些晚啊,我這身體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月清這孩子也不知道回來看我這老頭子一眼。


    伯逸和仲樞這兩孩子也都跑去參軍了,貌似還混了個將軍的頭銜,爵位都快要趕上老子我了。


    這群孩子都長大了,都在外麵搞著自己的事業,這宣平侯府也是一天比一天冷清了。」


    泛黃的手劄寫滿了老人對他們這群孩子的思念與關心,薑月清一頁一頁的翻看,眼眸的淚水止不住的滾落下來,打濕了手劄。


    「爹,娘!」


    薑月清跪倒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這些年來,經曆了那麽多的艱辛,遭遇了那麽多的磨難,她都不曾這般痛苦過,此刻就感覺是有人拿刀在她的心頭上挖一樣。


    自從娘親離開之後,父親的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雖然平日裏看著健朗,但是因為常年的征戰而留下的內傷,卻是不可抹去的,那種傷勢會隨著身體的老化而逐漸惡化,如同附骨之疽,會一點點的啃食掉人的生命。


    可以說,皇朝的眾多諸侯王,幾乎就沒有一個是能夠活得長久的,他們會比其他人更快的進入晚年,而且還要經受戰傷惡化所帶來的折磨,這也是每一個以戰立功的人,都必不可免的。


    薑月清心中發酸,在她當年離開長安的時候,父親就已經是老邁之年了,而家裏卻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隻有在小小的本子上,對著己故的娘親傾訴自己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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