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之間,劍塚之中忽的傳來一陣破風之聲。


    虛空微微扭曲,一道一直隱在暗處籠罩於臃腫碩大黑袍之中氣息凶悍,隱晦深沉的身影被劍塚之中的動靜驚醒,突兀現身。


    迅速來到老劍聖身旁,黑袍中的身影見到老劍聖後身形不知為何顯得有些怪異,連帶著他體內凶悍異常的氣息也有些不暢。


    黑袍人微微躬身行禮,頗有些不解與驚慮的看了看劍塚深處那籠在迷霧中的山崖,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蒼白。


    同時一道蒼老略顯沙啞的聲音在老劍聖耳畔響起:“閣主,灼琉為何突然被驚醒?”


    見到黑袍人後,老劍聖並不顯得有多驚訝,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出現,不過在察覺到他體內那雖然隱晦卻依舊瞞不過自己感知的凶悍氣息後還是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劍塚乃劍閣禁地,等閑之輩被外麵的層層禁製所阻,無法輕易入內,不過老劍聖還是如前代一般無二,親自派遣了身前這位神出鬼沒的黑袍人鎮守其中。


    此時聽到黑袍人發問的老劍聖自然知道他在履行自己的職責,雖說身為劍閣閣主的他不必為自己的行蹤與目的對他做出任何解釋,但是看現在的情況,似乎有些複雜且麻煩了些。


    江元心境能夠迅速轉換過來,他自然是欣慰的,也不枉他帶其來劍塚說教一番。


    而其在劍道方麵的資質,他留在悟道石中的意誌也是確認過的,確實不俗,不過他還是沒料到,這小子居然能讓灼琉生出了感應,令其蘇醒了過來!


    老劍聖神色有些陰沉不定,不過在想到江元那聲發自肺腑的“師父”後,有些感慨又夾雜著莫明的遺憾,歎息一聲:


    “我收了個關門弟子,他……天賦不錯,老祖宗的傳承劍法算是有了著落。”


    隱在黑袍中的身影原本還有些擔心古劍灼琉突兀的異動,但在聽聞老劍聖的話後,心中的顧忌頓時蕩然無存。


    且強忍住那隱於陰影之中蒼白臉上的喜悅,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閣主,此話……當真?我劍閣真找到了那種資質?”


    倘若閣主的關門弟子真能修煉劍九,那麽閣中老一輩的尷尬處境,以及老祖宗傳承下來快要愁破心肝的東西自然就不會再失傳。


    幾百年來,他作為鎮守劍閣禁地,保護劍閣傳承的長老在快要心灰意冷之時聽到這個消息如何能夠不激動。


    “如此說來,灼琉異動是因為這位師侄?那就有些麻煩了,師兄,還請千萬小心不要讓師侄被灼琉感應到才是!”


    作為鎮守此處的長老,先前他自然能夠感應到老劍聖將一位年輕弟子送出了劍塚。


    想到其中緣由的黑袍人,籠罩在陰影中的臉上眉梢微蹙,心中的喜悅頓時被澆醒了大半,有些擔憂的對老劍聖道。


    “哼,不過一把老祖留下的仙器而已,它再凶悍不也在老祖手中被拾掇得服服帖帖!


    一把通靈的仙兵就把你嚇成這副模樣?”


    老劍聖一改往常慈目祥和的模樣,眼神之中閃過一抹毫不掩飾的淩冽凶光。


    那目光所過之處,竟是比劍塚之中的森然劍氣還要徹骨,甚至令得原本被灼琉異動使得劍塚之中大小輕顫哀鳴,劍氣糟亂的飛劍也為之一凝,進而緩緩安定下來。


    一個目光平複劍塚千萬飛劍!


    “劍,始終是器,師弟切莫被受其影響本末倒置了。”


    老劍聖似乎又恢複了慈眉善目的祥和模樣,不過輕佻的嘴角與望向霧氣靄靄的山崖之中莫明的目光卻是意味深長,似乎是在警告著黑袍人什麽,又像是在嘲諷迷霧之中那股有了些許收斂之意的危險劍氣。


    黑袍之下的身影無聲苦笑一聲,點頭稱是,隨即告退一聲,黯然隱去了身形,沒入了黑暗虛空之中。


    老劍聖收回目光,袖袍內,撫於儲物袋的手掌尤自不停摩挲,隻是真元劍罡緩緩流轉隱去,歸於丹田平和了無波動。


    老劍聖轉身,撫須輕笑一聲,身影也化作了一片流雲消失在了劍塚之中。


    隻剩千萬飛劍深處,那尚在兀自收斂氣息的莫明悸動……


    ……


    ……


    “貪生怕死,人之常情,仙道求索本就是求個自在超脫,與天同壽,萬古長存。


    不過咱們劍閣之路在於世俗,脫不開駁雜江湖,所以啊,紅塵滾滾,長路漫漫,人生芻苟,著實不易。


    既入了江湖,就免不了一碗冷茶濁酒,未爭第一,就不能著急著摔盞。


    所以啊,江師弟,還請出來一敘。”門外不知已是第幾波傳來哪峰親傳師兄的口蜜腹劍。


    “沒空!”


    閂門閉戶的清風樓中傳出江元不甚煩惱隱隱有些許惱怒的聲音。


    卻並不是江元胡亂發脾氣,而是自從他出了劍塚之後,不知是從哪裏傳出的消息,言說江元入了閣主門下沒幾天就進了劍塚,還得了絕品仙劍,如今閣主甚至要親自指點他修煉劍閣傳承劍法——劍九!


    縱觀天下劍法,誰人不知劍閣劍九!


    那是劍修們終其一生的夢想或者說奢望,一個入門不過幾天的親傳便能夠修煉劍閣的傳承劍法,這是天賦妖孽到了何種地步,才能有此資格修行此劍法!


    更有膽大弟子不懷好意的胡亂臆測,說他莫不是閣主失散在外的私生子,所以對他照顧有加!


    當然,縱使猜測,諸弟子也不敢胡亂拿閣主開玩笑的。


    就像起初大家也俱是滿腹狐疑,即便這位師弟在入門考核中打破了曆屆記錄,天賦再異稟妖孽也斷不可能有資格直接一入門便能夠修煉劍九的。


    直到他們半信半疑的去詢問自家師長,見到長輩含糊其辭,閃躲飄忽的眼神後,這才化驚疑為驚愕,細細思索後又心中泛酸眼中含妒。


    人人都做了深山老林的檸檬精怪,一個個酸得不行。


    再說,即便是諸峰親傳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於是那些按耐不住的下等淪為實力靠前師兄的狗腿子的親傳弟子們便操劍結伴而來。


    一波接一波的湧至清風樓外,爭做隱在暗處觀望的諸位上等親傳弟子們的紅纓長槍。


    不為其他,隻為見識見識這位天賦異稟資質妖孽的閣主關門弟子何德何能。


    至於見麵以後談些什麽,不放於乾坤袋而是直接操於手中的各色仙劍便是最直白的回答。


    既然好事者放出了消息,有機會自然是要試試這位在入門考核中大放異彩的師弟的斤兩,看看他有何出彩不俗之處能夠被閣主收入門下,能夠初入劍閣便有了修煉劍九的資格。


    ……


    “到底是誰在坑我?”清風樓裏,透過窗扉縫隙觀望外麵情形的江元苦著眉頭,一臉的不解與憋屈。


    他想著自己初入門內也不曾得罪過誰,甚至除了鍾師姐與老劍聖外他就沒有再見過劍閣之中的第三人。


    吃穿住行也一直都在清風樓中……


    江元不傻,他的思緒飄飛,腦海之中不斷閃過老劍聖與鍾師姐的隻言片語。


    老劍聖帶他去劍塚,是為了開導他,讓他放開心防,至於鍾師姐……


    “即便你放棄修煉傳承劍法,我也會助你凝煉道心……”


    鍾師姐的話劃過心頭,江元苦笑一聲,抬頭看著精致雕花的天花板,目光飄忽仿佛穿過了閣樓,看到了一片水晶簾後低頭研磨的清淨身影。


    江元揉了揉眉心,這樣就說的通了。


    看來師姐還是覺得以自己的心境無法修煉劍九。


    這麽說就是鍾師姐故意放出的話,想讓自己知難而退?


    “師父說已經助你解開了的心結,不過在我眼中,你與那日並無多大長進,我的決定依然不變,師弟若是想通了自可以上樓。


    或者接下外麵的挑戰。”


    鍾離雪毫無波瀾的聲音恰逢其時的在樓中響起,間接印證了江元的猜測,因此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江元看著窗外一陣沉默。


    隨即似乎是突然想通了其中緣由,他對著閣樓上哂然一笑,心中感歎一聲:劍閣的師父是真師父,屋裏的師姐也是真師姐,都較真得可愛。


    清風樓大門吱呀一聲敞開,江元含笑推門而出,門外停歇了數日的風雪又有了漸起的趨勢。


    江元看著院落中運氣蕩開飄雪,衣衫一層不染的諸位同門師兄們,臉上笑意不減,伸手從腰間乾坤袋中拿出了那柄入門後分發的上品靈劍。


    他突然有些讚同門外先前那位誇誇其談的師兄的話:劍閣入世劍,如何免得了紛爭,江湖駁雜,我自巋然不動,任風雪交加?


    江元望著為首一位麵容略微熟悉的弟子,目光變得有些遊離不定,麵無表情的開口低聲罵道:“去你媽的仙風道骨,從小到大,老和尚可沒教過我黃連遞到嘴邊就真要犯賤的去咬一口的道理!


    嘿嘿,正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挫骨滅魂!”


    何況一群不怎麽熟的同門,江元乜斜著眼,目光掃過院裏一眾原本麵露喜色,在聽到他的自言自語後又一臉錯愣的諸位同門們。


    搓了搓微寒執劍的手背,隨即輕描淡寫又極具煙火氣息的拔出了靈劍。


    他定下心來,既是對樓上師姐表明了決心,也是給那些多手多腳藏在暗處胡亂試探的同門師兄們一個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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