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門外,入眼是一片昏暗。


    四周空曠,沒有半個人影。


    摘星樓的樓前還是陽光明媚,到了樓後竟成了暗夜。


    明暗的轉變,隻在瞬息之間,預示著凶險的降臨。


    雷寶鼎的身前已經浮現出法寶小鼎,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形成防禦將其完全籠罩。


    器聖如此謹慎的舉動,令李子儀等人心中大駭。


    再仔細看看四周。


    哪還有什麽摘星樓的蹤跡!


    不遠處是一片茂密的竹林,身後是宮殿般的建築群,隻是古老破舊,多為殘垣斷壁。


    許清風臉色驟變,低呼道:“這裏是……內城!”


    無界城分為內城與外城。


    外城每天會出現可怕的五行劫,如果找不到恰當的位置躲避將會頃刻葬身其中。


    而內城更加恐怖。


    這裏終年是夜晚,沒有白晝,在無盡的黑暗中時刻遊走著被稱為暗魔的怪物,擇人而噬。


    任何活物隻要來到內城,都會遭遇暗魔的襲擊,直至被撕成粉碎。


    連元嬰強者都要忌憚不已的內城,金丹境的修行者陷入其中唯有死路一條!


    李子儀孔氣氣與牧岩宗的臉色同時變成慘白。


    幾人急忙施展手段。


    法寶、法術、大陣齊出,形成一層接一層的防護,如臨大敵。


    “怎麽到了內城?明明摘星樓在外城,離著內城還有很遠距離。”


    “我們被空間挪移了!莫非樓後存在著小型傳送陣?”


    “哪個腦袋生包的家夥如此設計傳送陣,開門就傳,都不讓人反應嗎?”


    “不是傳送陣,是挪移法術,我們被坑了。”


    最後說話的是孔氣氣,她恨恨的盯著器聖,隻差罵出聲來。


    以孔氣氣精湛的法術造詣,也是到了此刻才明悟過來,剛才出門的同時他們五人就陷入了人家的法術當中,不知不覺間挪移了十餘裏的距離,直接從外傳到了內城。


    這是一種短距離的挪移法術,十分高明,非元嬰強者無法動用。


    在場的隻有器聖雷寶鼎一個元嬰,幕後黑手一眼可辨。


    牧岩宗麵帶驚恐道:“不知器聖大人這是何意,我們修為不高,來不得內城,還請器聖大人將我們送回外城,我等感激不盡!”


    雷寶鼎故作驚訝道:“這是說的什麽話,好像我故意帶你們來內城一樣,老夫也不知那後門之外會是內城啊,既然到了這裏,大家就各憑本事好了,既然敢探索險地,就要做好隕落的準備,膽小之人可成不了大氣呀。”


    許清風聽得怒火起:“你就是故意的!你要借內城險地害死我們!你好獨占太清符!堂堂器聖,原來是個卑鄙小人!”


    雷寶鼎臉色一沉道:“區區金丹境敢與元嬰強者如此口氣,看來你們天祈學宮的先生們都被學生捧上了天,不知天高地厚,就當你說對了又能如何,在元嬰麵前奪寶,你們應該知道自己的結局。”


    李子儀手中劍光大盛,匆匆道:“我們合力衝出去!”


    現在與器聖理論毫無用處。


    人家擺明了想要坑死他們這些天祈先生,就因為之前在摘星樓搶了古法寶,此時就算再找怎麽求饒或者辯駁人家也無動於衷。


    麵對動了殺心的元嬰強者,隻能選擇逃走。


    尤其在內城這等絕險之地。


    李子儀看得最清楚,她當機立斷以引風劍開路,全力之下斬出一條完全由風旋組成的通路,直抵不遠處的黑暗竹林。


    這片竹林是外城與內城的分割線。


    隻要衝出竹林即可抵達外城,到時候才能離開無界城。


    在內城,是無法離開無界城的。


    孔氣氣等人見風道出現,立刻躍身而入,打算借助風道逃離此地。


    雷寶鼎一動沒動,臉上掛著冷漠的淺笑。


    獵物已經被引入了死地。


    他隻要等待著坐收漁翁之利即可,根本無需動手。


    不等走出幾步,最前方的李子儀猛然頓足,定在原地。


    前方的風道裏,多出了一些東西。


    那是一個高大的黑影,類似人形,有著深紅的眼睛與森白的獠牙。


    它默默的蟄伏於黑暗當中,猶如黑夜的使者,守護著這片聖潔的無人之地,任何活物膽敢踏足,將會迎來殘酷的殺戮。


    黑影並非闖進了風道,而是它原本就趴伏於那裏。


    是李子儀的劍氣,將其喚醒。


    當黑影睜開眼的時候,無盡的凶煞氣息隨之爆發開來!


    更可怕的是,在四周的黑暗裏,還有更多的黑影睜開紅眼。


    層層疊疊,數之不盡。


    “暗魔!”


    李子儀驚呼出聲,常年握劍的手竟不可控製的顫抖起來。


    內城的恐懼之源,便是能吞殺金丹乃至元嬰的暗魔。


    這些暗魔沒有固定的等階,氣息相當於高階巔峰的妖獸,數量之多令人絕望,仿佛無窮無盡。


    哪怕雷寶鼎這等元嬰強者被無數暗魔困住,想要脫身也得頗費一些手段。


    器聖此時的護體小鼎開始散發出灰暗的光暈,逐漸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他的氣息徹底被法寶遮蔽,周圍的暗魔會自然而然的將他忽視。


    此時的器聖宛若置身於安全的戲台,等待著看一出血腥的好戲。


    等好戲結束,他再動手收集古法寶。


    許清風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提醒道:“咱們有兩件法寶,太清符的威能不弱於引風劍,全力以赴未必逃不出內城!”


    李子儀麵如死灰道:“沒用的,內城有著特殊的禁製力量,法寶的氣息被壓製,除非元嬰修為或許還能動用一二,以我們的修為至多用出一招,根本擋不住這麽多的暗魔。”


    孔氣氣不甘心道:“那也不能等死,我們一起出手試試!”


    說罷她施展出精湛的火焰法術,將幾人的周圍燃起大片火海,許清風趁機出拳,牧岩宗放出了數頭馴化的妖獸,四人已經用出了全力。


    結果令人絕望。


    火海法術對暗魔基本無效,沒燒死任何一個,許清風的拳風倒是逼退了兩個暗魔,但更多的暗魔匯聚而來。


    至於牧岩宗放出的妖獸,剛出現就被拖進黑暗,頃刻間成了幾副白骨。


    雷寶鼎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起來。


    “徒勞的垂死掙紮,沒有任何意義,不如盡快死掉還能免於痛苦,奉勸你們別抱希望,早死才能早超生啊。”


    在器聖陰冷的話語下,數以千百的暗魔飛撲而至,在幾人頭頂形成一圈圈的旋風,獠牙長爪齊齊而落。


    麵對如此數量的強大敵人,李子儀幾人唯有各自催動出全部的靈力形成光罩抵擋。


    能抵擋一時,也好過就此死掉。


    雖然看不到多少轉機。


    然而下一刻,四人紛紛驚訝了起來。


    旋風般的暗魔大軍已經落下,令人驚奇的是,這群暗魔卻在保持著一種姿態。


    垂頭趴伏,猶如朝拜!


    暗魔所對應的方向各不相同,形成一圈,而暗魔朝拜的中心點卻隻有一個。


    雲缺。


    許清風與李子儀幾人在至此生出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念頭。


    周圍的不是暗魔,而是人家雲缺的家丁。


    器聖則在不可思議的驚訝著麵前的景象。


    無界城內城的暗魔是連元嬰都要退避三舍的存在,怎麽可能出現一動不動的狀態?


    不等雷寶鼎想通關鍵,就看到對麵的雲缺緩緩抬起手,朝著他點指。


    一種危機感突然而至,雷寶鼎暗道不妙,正要抽身而走,忽然四周靜止的暗魔大軍突然動了,朝著他洶湧而來。


    雷寶鼎借助法寶遮蔽氣息,打算坐收漁利,結果此時他成了暗魔唯一的目標,頃刻間被暗魔大軍圍上,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團子,上下左右全是恐怖的暗魔。


    護身的法寶小鼎在暗魔瘋狂的撕咬下發出不堪重負的響動,長此以往,連法寶也要毀在暗魔之手。


    雷寶鼎大驚之下急忙爆發元嬰之力,暫時震開一層層的暗魔後,狼狽不堪的逃向竹林。


    局麵的轉變發生得太快。


    以至於許清風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四周已經沒有暗魔的蹤跡了。


    唯有遠去一邊大罵一邊倉皇而逃的器聖背影。


    “這……怎麽回事?”許清風詫異不已。


    “暗魔全去圍攻器聖了。”牧岩宗目光發直,想不通為何會出現這麽離譜的事。


    “活該!咬死那個老不休才好!”孔氣氣解恨的道。


    李子儀沒說話,而是驚懼又狐疑的望向雲缺。


    她看到了雲缺的那一指。


    看似平常,卻宛若將軍的號令。


    隨著雲缺的一指,暗魔大軍才衝向器聖,加上之前暗魔如朝拜的詭異狀態,李子儀不得不將雲缺與暗魔之間聯係在一起。


    隻是她無法相信,雲缺當真能指揮暗魔。


    古往今來,無界城的內城都是死地的代名詞,如果真有人能控製暗魔,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至少在無界城當中,控製暗魔的人將通行無阻!


    “多行不義必自斃,看來器聖壞事沒少做。”


    雲缺隻是淡淡的笑了笑。


    隻有他自己才知道,暗魔的存在,對別人來說是巨大的威脅,可是對他來說,則是一種順服的象征。


    這些暗魔,就像村子裏的小黑一樣,對雲缺毫無威脅可言,反而還會聽從號令。


    就像無主多年的家丁,終於等來了歸家的少爺。


    這種感覺隻有雲缺才有。


    而且他能確定,自己即可號令暗魔。


    “走吧,離開這。”


    雲缺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其餘眾人緊緊跟隨,一個個心驚膽戰。


    一路無事,抵達了竹林。


    竹林區域裏也存在著零星的暗魔,隻是數量極少,眾人安然無恙的通過。


    即將離開竹林,雲缺停步。


    “我去找些東西,你們先走。”


    見雲缺不打算離開,李子儀等人也不多勸,道了句小心後匆匆走出竹林。


    越過竹林後,立刻光亮起來,晴空萬裏。


    四人互相看了看,都從對方眼中看出劫後餘生的心悸。


    盡管外城每天會有恐怖的五行劫,但比起內城來,依舊讓人覺得輕鬆無比。


    “暗魔大軍太可怕了,不到元嬰我這輩子肯定不在踏入內城一步。”許清風忌憚道。


    “就算有元嬰修為我也不想再去內城,那就不是人去的地方。”牧岩宗一臉苦澀道,這一趟內城之行已經把他嚇破了膽。


    “那群暗魔為何不攻擊我們?難道是雲缺的原因,他能指揮暗魔?”孔氣氣驚奇不已的說道。


    沒人能回答。


    她的猜測,也是眾人所無法理解的地方。


    出於對內城的懼怕,幾人走出竹林後不自覺的開始遠離竹林,直至離得百丈開外才逐漸停步。


    李子儀回頭看了看黑森森的竹林,蹙眉道:“大祭酒不在摘星樓,我們繼續在外城找找,內城,隻能靠著雲缺了。”


    “還得躲著點雷寶鼎。”孔氣氣解恨的道:“那家夥被暗魔大軍纏住肯定要吃虧,別到時候拿我們出氣。”


    這番話深得幾人讚同。


    於是選了個與器聖所在方向相反的位置,四人繼續在外城搜尋著大祭酒的下落。


    哪怕明知大祭酒陷在外城的機會很小,既然來了,總不能什麽都不做,隻靠著雲缺一個人。


    內城。


    雲缺漫步於竹林當中,猶如黑夜中的君主。


    四周是紛紛跪拜的暗影。


    來到一個暗影近前,雲缺仔細觀察了一番。


    這些暗影雖然看起來與怪物一樣,其真相卻是人族。


    並非活著的人,而是死去了不知多少年的亡魂,借助內城的力量得以保存下來,並且形成了如今類似怪物般的暗魔形態。


    這些暗魔在活著的時候,絕對是真正的強者。


    “內城裏的強者,莫非這些暗魔曾經是守護城主的近衛。”


    雲缺暗暗猜測。


    以他估計,很有可能暗魔大軍就是當年無界城的城主衛。


    也隻有忠誠的城主衛,才能在死後依舊陰魂不散,寧可變化成駭人的暗魔,也要繼續守護著內城。


    因為這裏,是他們的家。


    “你們,認得我麽?”


    雲缺的聲音很輕,充滿鄉愁,隻是無人回應。


    “可是,我不認得你們,也不記得你們……我究竟是誰?又來自何處?”


    呢喃中,四周的暗魔仿佛聽懂了一樣,竟紛紛漂浮起來,列為兩隊,分割出一條通往內城深處的通路。


    雲缺自然而然的走上這條特殊的通路。


    從竹林一直走進本該恢弘的群殿當中。


    腳下是破碎的石板。


    兩側是滄桑的廢墟。


    偶爾有些殿堂還算完好,也落滿了灰塵,猶如塵封。


    穿過幹涸的池塘,越過斷裂的假山,不知走了多久的身影終於停步於一處僅剩下一般的大殿近前。


    早已沒有了殿門。


    從裏麵廢墟的輪廓隱約能看得出,這裏原本應該是華麗而溫馨的住處。


    踏進門口的時候,雲缺的目光落在了大殿裏唯一還算完好的物件上麵。


    那是一件,染血的繈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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