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銘抵達紐約的時候,楚子航的夢境已經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決不能輕易叫醒現在的他,不然的話,他會被困在那片火海裏無法逃離的。


    “他的烙印,奧丁正在嚐試把他拖入夢境中……”夏彌眉頭緊皺,她嚐試通過通感與楚子航一起對抗夢境中的黑暗,可她不敢相信,哪怕是她的山王之力,接觸這個男人的時候依舊會有一種觸電般的感覺,周圍已經形成了無形的領域,唐銘一踏入這間豪宅就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那種壓迫感,源於神,或者某種更高層次的壓迫感。


    “我來吧。”唐銘吩咐道,“把房間徹底封閉,準備好熱水。奧丁是帶著神靈屬性的敵人,我也是,隻有我才能把他從夢魘中帶出來。”


    “那就拜托你了。”夏彌聲音懇切,她不希望楚子航就此沉睡,奧丁已經入侵過現實世界了,這家夥能力詭異無比,似乎與時間與夢境有關,短時間內也無法尋求白王月讀的幫助,到頭來隻能靠唐銘——而他也願意這麽做,經曆了與弗雷的戰鬥後,他愈發了解了那個種族的恐怖,他們濫殺無辜,在暗地裏策劃著什麽恐怖的陰謀,如果隨便把人讓出去,天知道奧丁會利用楚子航的精神與肉體做什麽!


    “嗯。”


    唐銘不再多想,深呼吸一口,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他伸出一隻手,輕輕的按在了楚子航的烙印上。


    房間被照亮了,半朽世界樹的徽記出現了璀璨的光彩,唐銘屏息凝神。他清楚的感受到了源於這個男人體內的抗拒之力,奧丁正通過類似“托夢”的方式進入這個男人的腦海,意圖奪取什麽重要的東西,一些與生俱來的、象征君王的存在。


    他閉上眼睛,導入意識,與楚子航一同陷入了無邊的夢魘中,身體像是板磚一樣倒下,還好被夏彌接住了。


    ……


    劇烈的失重感傳來,唐銘墜入了那個新的世界,那個奧丁試圖讓他看見、讓他感悟的全新世界。


    天空是紅色的。


    大地流淌著烈焰與岩漿,赤色的龍王憤怒的咆哮著,那是象征著巨人與力量的火焰龍王,也是上古真正的青銅與火之王,蘇爾特爾。


    而孤身一人麵對龍王的少年楚子航,也終於有了可靠的人站在身後。


    “看來你已經提前開始覺醒了,我也得先插手了。”唐銘聲音平靜,瞳孔中是淡淡的金色,麵對著這股烈焰,於他而言似乎並不驚訝。


    “……到底是怎麽回事?”楚子航喃喃自語道。


    恐怖的壓力壓迫著他,這個充滿了烈焰的世界,壓迫感太恐怖了。


    “奧丁,不要藏著掖著了。”唐銘一字一頓,聲音平靜,卻可以在這片火海中輕易傳播開來。


    在火焰中隱匿的奧丁也終於展現出真身了,依舊是高高在上,手持世界樹樹枝造就的永恒之槍!!


    他像是虛影一般懸浮著,看不見那匹戰馬,隻能看見被亞麻布纏住的巨大身體,身後是藍色如天空的披風,獨眼,鷹盔,與神話中如出一轍,卻比神話少了聖潔,多出了詭異與恐怖!


    楚子航頓時產生出了一種呼吸困難的急促感,他知道自己被鎖定了,他和奧丁之間已經被無數看不見的白色絲線連接了!但唐銘站在他麵前,像是靠山一般替他擋住了致命的威脅,這讓楚子航好受了一些,卻還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僭越者,皆當死去!!”奧丁發出了審判的宣言,僅僅隻是一個入夢的分身便帶著超乎想象的恐怖氣場,甚至連那紅色巨龍都在隨後掀起的烈焰巨浪中消散!他舉起右手,那是投擲的動作,巨大到誇張的木槍被他用力舉起!!


    他瞬間投擲出了永恒之槍,這把名為昆古尼爾的武器帶來死亡的風暴,以必定命中的絕對跨越了數百米的距離!僅僅隻是剛剛投出,就已經產生了“擊中並殺死”這樣的結果。


    奧丁不想多說什麽,隻是在想在這岩漿烈焰的世界殺死楚子航,那樣便可以分出心思殺死其他適格者了!


    瞳孔中的槍尖飛速螺旋擴大,唐銘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恐怖的壓迫,哪怕是當初以殘缺之神現世的弗雷都沒給他如此變態的壓力,但他的回應也是疾速的,而且充滿了決絕!


    “退開!!”耳畔旁傳來了男人拚盡全力的大吼,楚子航那略顯稚嫩的臉頰上有著無知的茫然,隨後便落入了岩漿之下,世界再次崩潰。


    “轟——!!!”


    雷鳴爆震,戰斧格擋,古老的神靈之力互相碰撞、擠壓,在瞬息間綻放出超乎想象的衝擊波!!沒人可以思考這一幕,天空像是被太陽融化,甚至連岩漿都消失了。在唐銘全力以赴的碰撞中,楚子航聽見了類似鏡麵破碎的巨響,清脆有力的同時,仿佛也打破了什麽隔閡。


    他淩空墜落,目光所過之處乃一望無際的零號高架路,殘損的邁巴赫與和他一起落下的大顆雨滴。他墜入了大地,看向那片陰沉的雨雲,這是夢中之夢,而現在,夢被層層打破。


    雨水忽然被蒸發了,天空一瞬間由極致的暗沉化為了絕對的明亮,那是天動萬象般的一擊,昆古尼爾化為了燃燒的天星擊穿了高架路的盡頭,在楚子航的心髒處,白色的絲線無聲的斷裂、枯萎,化為無形,發出了疲累的歎息。


    永恒之槍是有生命的武器,在這片無邊的夢境中,它累了,執行了必死的神罰,它已經不願再戰了。


    楚子航看見高架路盡頭掀起了超級蘑菇雲,若是在現實投下這樣一把永恒之槍,威力絕不亞於當年毀滅恐龍的那顆小行星,也隻有在這片無邊的夢中夢裏,才能這樣肆無忌憚。


    足足五六分鍾後,超乎想象的熾熱氣流才撲向了高架路的另一頭,掀起了少年早已淋濕的衣服,熱輻射比太陽更恐怖,轉瞬間衣服就被蒸幹了。


    天地寂靜,少年楚子航露出了驚恐萬狀的表情——


    他看見路的盡頭,唐銘的胸口被永恒之槍徹底貫穿了,那柄巨大的槍在他的胸口中緩緩消散,槍尖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個碗口大的洞,而在身體的後方,更是一個波及整個上半身的大窟窿。


    那個男人,名為唐銘的男人替他接下了這毀滅性的一槍,他是如此可靠,如此毫不猶豫的承受了堪稱絕殺的一擊,以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作為代價,將楚子航於夢境中強行救了下來。


    他甚至都沒有喪失自己的意識,而是一直在強行支撐著不倒下。


    他知道該如何麵對因果律的武器,那就是完完整整的接下這一擊,才能拯救另一個人的生命。


    “……希望這個代價足夠。”盡管唐銘臉上冷汗直冒,但他麵對奧丁,卻依舊發出了冷笑,笑他的可悲,被掌握命運還渾然不覺的可悲!


    在那朵蘑菇雲的盡頭,奧丁緩緩向唐銘所在的方向走來,步履蹣跚,如同垂垂將死的老人,永恒之槍的體型縮小了,變得像是路邊隨手可見的枯枝,他消耗了自己絕大多數力量,而下一次力量的積攢,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


    一片寂靜中,奧丁與唐銘對視,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看著對方,最後向不同的方向離開。


    那是認可,源於奧丁的認可,他認同了這個男人所擁有的力量,他是這個早已被確定命運的世界中唯一的變數,也必將帶來全新的變化。


    “走吧。”唐銘一點一點走向楚子航的方向,在地平線的盡頭,太陽緩緩升起,那是一場壯麗的日出,倒映出他的背影,以及恐怖的傷口。


    楚子航沒有猶豫,用力地接過了男人遞過來的大手,手掌溫暖有力,像是一直罩著你的大哥。


    世界再一次崩潰,在紐約的豪宅裏,夏彌眼前沉睡的兩人同時出現了異樣。他們冷汗直冒,身體不住的顫抖,但又咬牙死死的撐住。


    直到最後,顫抖才緩緩停止,唐銘睜開了那雙緊閉的眼睛,一條熱毛巾敷在他的額頭上,幫他的身體降溫。他發了高燒,而且燒得很嚇人,畢竟在那個恐怖的夢中,他承受的是在現實世界中足以毀滅一個物種的滅絕性打擊。


    這差不多也接近他的極限了,畢竟自從降臨這個世界開始,他就是殘缺的,殘缺的神靈沒有太多力量,至少是不能與曾經的真神相比。


    “師兄!師兄?!”


    楚子航醒了。


    夏彌喜極而泣,她同樣能感受到夢境中出現的各種變化,那種變化,讓她有種揪心般的痛,


    現在一切都恢複了,楚子航完完整整的醒來,目光中是少女那焦急的神情。他的神情是懵懂的,是茫然無知的,就像夢中那個十幾歲的孩子。


    為什麽要哭呢?


    是擔心我嗎?


    他如此想著。


    隨後伸出了自己的手,輕輕地替栗色長發的少女擦幹了淚水。


    剛剛蘇醒的那段時間裏,夢中的記憶還沒有被楚子航完整的繼承下來,可後麵,他終於想起來了。


    他也知道在昏迷的那段時間裏,他究竟被多少人擔心著。


    夏彌終於破防了,哇的一聲撲進了師兄的懷抱裏,“嚇死我了!”


    真的把夏彌給嚇到了,真的怕她再也回不來了。


    所幸,一切平安。


    “沒事吧?”唐銘摸了摸自己發痛的胸口,心髒的部位隱隱作痛,渾身上下都有種虛脫般的痛楚,盡管自己也狀態也不好,但他更關心楚子航。


    那個該死的奧丁差點就把他給殺了,不過他沒死,這就是最大的勝利。奧丁所承受的反噬比他還要大,一想到這點,唐銘就渾身舒坦。


    所以現在,也該好好療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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