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薇拉進入陌生的羅尼亞城後,敲遍了每一戶的大門,卻隻有這個十四歲的孩子願意收留她。


    她不理解。


    “因為在我印象中,我有個妹妹,但可惜,不在了。”加文輕聲解釋道,“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替她。”


    “您的妹妹,是什麽樣的?”薇拉對此表現出了充分的好奇。


    加文笑著搖了搖頭:“沒必要使用敬語,叫我加文就好了。”


    “她是個非常非常可愛的妹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纏著我,那時我才七歲,她才剛剛三歲,那個時候,羅尼亞的領主們正在與魔族軍隊打仗,我沒有看好她,她在邊境走失了。”


    說到最後,他長長的歎了口氣。


    這是他一生的遺憾。


    而第一次見到薇拉,給他的感覺卻又莫名的熟悉。


    加文想要努力地回憶起那種感覺,但怎麽想都想不起來。


    所以便把她收留了。


    加文一邊吃飯一邊說道:“待會兒我去買衣服,我會告訴所有的街坊鄰居,我的妹妹回來了。”


    “……好。”


    薇拉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隻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看著雖然平靜,內心卻波瀾起伏。


    她知道,自己真的有了一個哥哥。


    像親哥哥一樣,無微不至的照顧著明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哥哥的臉上有些許雀斑,金色的碎發淩亂的披在腦後,所以她也變了些許雀斑,甚至還改變了自己的臉型,為的,就是與這個哥哥貼近一點,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親生兄妹。


    哥哥煮的飯菜都很好吃,不論是烤玉米還是煎雞蛋,口感都剛剛好。


    他的衣品還很好,用身上為數不多的羅尼亞摩拉買了一整套連衣裙,還包括女生穿的鞋子與連褲襪,將新認識的妹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他為什麽對我那麽好?


    該不會是個變態?


    據說人類世界有很多變態,會把魔族女性抓回去拷打。


    ……


    但他不是這種人。


    魔族擁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加文雖然有複雜的內心,卻出乎意料的單純、透徹,讓人產生天然的信任感。


    家很小,但薇拉的好奇心很足,在哥哥不在的時候,喜歡翻翻找找。


    今天又找到了什麽東西。


    “欸?這是什麽?”


    薇拉好奇的看著抽屜裏的白色絲狀物。


    搞不明白的她,還是塞了回去。


    被加文哥哥發現,不好。


    ……


    搞定好薇拉的衣服後,加文還特意去了一趟羅尼亞騎士團。


    騎士團的總部在主城的南麵,是一棟高大的哥特式建築——至少在加文看來,是這麽叫沒錯。


    踏入建築內部,守門的衛兵都已經認識年輕的加文少爺了,雖然他隻住在優諾家族庭院的偏房,但沒人會認為他的地位低下,在重視血統論的羅尼亞帝國,隻有加文的地位才會得到確認。


    “打擾了,艾洛尼叔叔!”他向騎士團的前台問好,那是一位白發蒼蒼的大爺,正捧著一本燙金的詞典查閱,盡管年逾古稀,卻依舊好學。


    “我找到妹妹了。”


    加文如是說道。


    “你確定嗎?”專門負責人口統計的艾洛尼叔叔一邊捧著那本厚厚的登記冊,一邊說道,“我聽鄰居們說了,你妹妹和你長的很像呢。”


    “嗯。”


    加文其實精於欺騙。


    隻是思考了一上午的時間,便給薇拉的身份編織出了一整套說辭。


    當他像背《黃鶴樓記》般完整的背出來時,任誰都不會有所懷疑。


    表演的惟妙惟肖。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啊!”


    艾洛尼叔叔和埃德溫老爺是摯友,也知曉優諾家族曾經走失過一個女孩。


    時隔多年找回,其實並不意外。


    畢竟當時還小,還不懂事,長大後也許就會想起過往的家。


    艾洛尼抄起他的羽毛筆,在人口登記冊上認真的記錄著:“她的名字是薇拉·優諾對嗎?於八年前,也就是481年走失?並在489年回到了羅尼亞城?”


    “嗯。”


    “果然是小姐啊,居然還記得自己曾經的名字。”


    艾洛尼叔叔頗有些懷念的說道。


    “對啊。”加文點了點頭,“我知道的時候也很驚訝。”


    加文很慶幸艾洛尼叔叔沒有多問。


    其實他就算再問幾個問題,加文都能從容的回答。


    畢竟羅尼亞帝國的領地很大很大,具備快速移動能力的人類又很少,他們不可能真的去調查取證。


    正是抓著這個信息差,加文才可以從容不迫的瞞天過海。


    告別了艾洛尼叔叔後,加文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披頭散發的嬸嬸與怒氣衝衝的叔叔,從庭院的正門一路吵到大街上。


    那幫尖酸刻薄的親戚,每次加文回家都會避開,他悄悄地繞了一圈,從偏門走進了自己的小屋。


    屋子裏點著一盞油燈,薇拉放下了自己的紫黑色長發,剛準備洗洗頭發,看見加文來了,鬆了口氣。


    不是別人。


    “戴上這個。”加文取出了一條銘刻著名字縮寫的項鏈,那是羅尼亞公民每個人都會有的象征。


    正麵寫著薇拉的名字縮寫,反麵是優諾家族的橄欖枝家徽。


    “這個是……”


    “你的身份證明,如果有人查看,把這個亮出來就好了。”加文微笑著摸了摸薇拉的小腦袋。


    從現在開始,她就是有合法身份的羅尼亞公民了。


    “如果不想回到魔族,那就忘記希爾薇這個名字。”加文輕聲到,“當我的妹妹就可以了。”


    “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嗎?”薇拉有些猶豫的問,那紅撲撲的臉蛋,連加文都一陣別樣的心動,很多與魔族有過近距離接觸的男人都說,魔族是與人類最為接近的種族,在他看來的確如此,這個種族與人類之間的淵源太深了,甚至都沒有生殖隔離——好像是這麽叫吧。


    “隻要你不主動挑明這個事實,可以一直下去。”


    加文給予了她保證。


    因為他不想讓薇拉這個人,徹底消失在世界上。


    ……


    日子一天天過去,薇拉在加文的簡單教導與自學下,學會了絕大多數人類字母,開始寫起了日記。


    日記是記錄新生活的最好方式,薇拉在離開魔窟前留了一封信,希望魔神父親不要怪罪家政官先生,他雖然碎嘴,但人還是很好的。


    星曆489年13月45日,光之神籠罩羅尼亞的一天,天空城的柱子屹立於天穹上,倒映著凡世的虛影。


    “我成了自由的公民,有許多親戚問我小時候的事兒,加文哥哥提前跟我說了,包括那些似乎隻有女孩子才知道的事情,也一並跟我描述過,麵對親戚好友的質問,我沒有露出破綻。”


    “雖然哥哥提起親戚的時候總是會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但伊爾頓·優諾是唯一一個關心哥哥的人,也連帶關心著我,他是哥哥父親的哥哥,說起來真的很神奇呢,我應該叫他大伯,正是因為他的保護,那幫親戚們才不敢過分。”


    “加文哥哥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會自己動手做家務,會修繕破損的家庭用品,會給街邊的鴿子撒麥子,在外出采購時也會詢問我想吃什麽,所以呆在屋子裏,我有段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會不會給加文哥哥增添負擔。”


    ——然而,寫完日記後第二天,薇拉便沒有了這方麵的擔心。


    因為加文哥哥在某日回家後說:“我要去讀書了,你想讀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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