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我的頭好痛!這是在哪裏?”


    當許濟再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冰麵上。周圍橫七豎八地擺放著數具由寒冰製成的棺槨,在這冰天雪地裏散發出不詳的氣息。


    “這...這...這是怎麽了?!”


    眼前這如同停屍房一般的場麵讓人看著實在是有些害怕,許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翻身而起。


    丹田中的空虛與識海內接連不斷的刺痛險些讓他再次摔倒,但好在就在此刻一股清風襲來,恰到好處地幫他穩住了身形。


    “你做的很不錯。”一道熟悉而冰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許濟下意識扭頭看去,隻見元夕子正懸浮在空中麵無表情地盯著他看


    “這是在哪裏?昌順山嗎?”許濟現在也管不了什麽禮儀了,他的腦袋裏就像有火在燒,紛擾的念頭攪成一團,鬼市一戰中那一招傾天之劍便是他最後的記憶,自那以後便是一片虛空黑暗。


    “這...都發生了什麽?我是怎麽回來的?”


    這種感覺就好似狂飲後的斷片,尖銳的刺痛不斷從識海深處傳來。許濟下意識閉上眼睛,開始用手地無力地捶打著自己的腦袋。與此同時他竭盡全力地回憶,但結果絞盡腦汁卻也隻能想起一些模糊的聲音。


    “是水聲嗎?還是...”


    “不必強迫自己去想,你的識海受了點輕傷,等一會下山找那靈藥閣的大夫看看就好。”


    元夕子見他如此難受,便抬起素手揮出了一道寒風。徹骨的涼意自皮膚滲透進識海,煩躁的火焰暫時被壓製。許濟這才得以從頭疼中解脫,有心情去關注其他事。


    “散修許濟見過上真,謝上真出手相助!小子敢問您一句,不知我們此戰最終結果如何啊?”


    “你們贏了,通天盜完敗。”


    元夕子的回答十分簡潔,許濟聽罷卻是欣喜若狂,險些從地上跳起來歡呼,好在殘存的理智及時阻止了他。


    緊接著,許濟又趕忙問道


    “那敢問其他人現在何處?怎麽不見他們的蹤影?”


    “其他人?你是指你的那些隊友們?喏,旁邊那些棺材裏就是了。”


    聽了元夕子這話,許濟剛才還激動萬分的心瞬間就涼了一半。雖然他跟山辰、李渺渺等人交情不算太深,但好歹大家剛剛一起出生入死過。


    現在突然得知隻有自己活下來了,其他人都進了棺材。即便是許濟,也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慨。


    隻見他長歎一聲,隨後便搖搖晃晃地向那些冰棺走去。


    薑宣、山辰、李渺渺、元空、蘇長老......一張張蒼白卻又熟悉的麵孔,接連從許濟麵前閃過。最終他停在了一具加大版的冰棺前,默默無語。


    這具冰棺裏,裝著一副血肉模糊的高大屍首。從他全身上下那些猙獰的傷口不難看出,這家夥在生命的最後一定是飽受折磨。


    “張延?你怎麽變成了這幅模樣?哎!當真是....哎!”


    看著這具支離破碎的軀體,許濟一時間是百感交集欲言又止。紅錦會中,身材如此高大者,那就隻有張延一人了。


    “你一個大派弟子,沒想到最後竟是在這荒山野嶺,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當真是世事無常、禍福難定!”


    自穿越以來,許濟遇到了很多人。但真要說,能與他像朋友一樣相處的,也就隻有這張延了。結果現在這家夥死得這麽突然、這麽慘,他是又想哭卻又想笑


    想哭,是哀歎這友人離世,往後知己難求。想笑,是感慨這命運無常,即便修士也不過一葉浮萍任風浪拍打。


    最後,總之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許濟眼中含淚,朝著那裝殮張延的冰棺深施一禮,無比嚴肅道


    “張兄,一路走好!”


    “咳咳咳...草!別他娘拜了!有那功夫快去給我找枚丹藥來!”


    “???詐詐詐詐詐屍了!!!”


    許濟一禮長揖到地,然後正要起身離開。卻沒想到,自那冰棺之中卻出然傳來了一陣微弱卻清晰的咳嗽聲。


    這可將他嚇了一跳,險些沒揮出一道劍氣將這冰棺炸個粉碎。但緊接著


    他便意識到事情不對,趕忙上前一步推開了那棺蓋


    “張延?你沒死啊?”


    “行了!就差一步了!你就別咒我了!”


    冰棺之中,張延雖然氣若遊絲,但明顯還有一絲生機在,這可絕對不是什麽死人詐屍。許濟見狀,忙從須彌珠內取出了那枚,當初他在周集國中從祝道人手裏得到的“玄黃補天丸”。


    這丹藥,可是玄階上品的寶物!有重塑肉身,生肌接骨的神效。許濟見張延還有救,忙一把撬開了他的嘴,將這靈丹塞了進去。


    一炷香時間過去,等藥力發散到四肢百骸。張延的情況迅速好轉,雖然他的肉身依舊是破破爛爛,但起碼是沒有生命危險了。


    “謝了,你倒是有心了。”


    掙紮著從冰棺內坐起,張延扶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腦袋,艱難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怎麽全是棺材?難不成那些家夥都死了?”


    “沒有,他們隻是像你一樣身受重傷,被我用法術鎖起來醫治罷了。”


    元夕子一臉黑線地自空中落下,她不想張延暴露身份,所以隻能陪著他一起演戲。


    “這次行動,你們一個人都沒死,可以算是有驚無險了。許濟、張延,此戰我全程旁觀,你二人可謂功勞最大,想要什麽賞賜便直說吧。”


    言罷,她便恢複了往日的冰冷看向許濟,安靜等他抉擇。


    “額...敢問上真,這賞賜的上限是多少啊?”


    “你盡管提,若有不妥,我會說的。”


    元夕子所表現出的大方態度讓許濟心裏一驚,他思索片刻後試探問道。


    “那一枚天階蘊靈丹如何?”


    “可”


    如此一筆巨資,元夕子卻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直接掏出了一枚鴿子蛋大小,表麵閃著迷人光彩的寶珠,丟到了許濟手上。


    這天階蘊靈丹的分量雖輕,但許濟將其握在手中,卻感覺好似捧著一座大山。感受著充盈的靈氣在這寶珠之內洶湧澎湃,他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高聲歡呼道


    “哈哈哈哈!發財了,發財了!有了這,我就是結兩次丹也夠了!”


    元夕子對這種場麵見怪不怪,她並未做出什麽反應,而是直接看向了張延,黑著著臉語氣不善道


    “那,您這又想要什麽賞賜呢?”


    “嗬嗬,額...跟他一樣就行了。”


    張延不好意思地接下了元夕子遞來的“賞賜”,緊接著他便在心中暗地裏跟她道歉。


    “師姐,對不住,讓你擔心了。”


    “不敢!屬下可擔不起聖人這一句歉!”


    好嘛,這位這次可是真的生氣了。張延見狀尷尬一笑,決定等一會諸事了結再好好跟她解釋道歉。


    一旁的的許濟,則在興奮了好一陣子後才安靜下來。他鄭重地將那枚流光溢彩的天階蘊靈丹收入了囊中,然後便朝著元夕子拱手道


    “晚輩經此一役身受重傷,勞煩前輩講我送下山去,晚輩好找個地方療傷。”


    “不急,我霸占了這昌順山幾個月,也該將它還給你們了,你先忍一忍,幾個時辰後就能回自己洞府了。”


    “不是,療傷也能忍的嗎?行!你修為高你說了算!”


    在心裏無奈歎息一聲,許濟隻好繼續坐在這冰麵之上,靜等元夕子施法解除昌順山的冰封。


    在這個過程中,其餘紅錦會修士也逐漸都醒了過來。


    蘇長老是第一個醒來的,這場行動中他受傷最少,隻是因為法力枯竭昏迷過去了而已。


    他所要的賞賜是一枚能夠延長壽命的丹藥。


    “散修如今已經活了二百零五年,壽元無多。還請上真垂憐,賜下延年靈藥,給在下一個結丹的機會。”


    “等等?二百零五年?明台修士的極限不就是二百歲嗎?你以前已經服過延年藥了?”


    “並沒有,隻是在下功法特殊,能比常人多活一段時間罷了。”


    元夕子看著麵前這個形容枯槁的老人,是越看越不對


    勁。最後她上前一步,牽起了蘇長老的手腕,仔細檢查了一番


    “把你的功法拿出來我看看!”


    麵對一位元嬰修士,蘇長老不敢有任何隱瞞,趕忙掏出了自己的功法捧了過去。


    “這名字怎麽聽起來怪怪的?內蘊元氣,自比真種。深埋暗蓄,藏而不發...額,這玩意好像是神經道人的手筆啊。”


    元夕子粗略翻看了一番這本古舊的功法,隨後她便一臉抱歉地看向了蘇長老,欲言又止


    許濟見狀,便知事情不對,趕忙低聲問一旁的張延道


    “神經道人是什麽人?我怎麽沒聽過?”


    “這是位一萬年前的散修“高人”,以奇思妙想著稱。他所創的功法、道術,大多天馬行空不可思議。很多都有奇效,但是一般副作用都很大,常人修煉了會有大問題。


    如果蘇長老煉的真是他所創的功法,那可就麻煩了!”


    張延的聲音很小,但還是被蘇長老聽見了。事關修行,他也顧不得禮數,直接焦急道


    “敢問上真,散修這功法可是有什麽問題嗎?”


    “有,確實是有...這功法通篇將人比作深埋地下,無法發芽的種子。過分強調內斂蓄積,而忽視了生發之理。久而久之修煉下來,雖然能有增加壽元的妙用,但也會讓人丹田閉鎖,終生結丹無望。”


    “那,若是有跟這功法相反的生發之術,二者一起修煉,可有打破瓶頸的可能?”


    蘇長老滿懷期待地焦急詢問,元夕子在心中一番推演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行,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沒有製衡之術,相撞在一起,隻能爆體而亡!”


    元夕子這一番話,相當於直接給蘇長老宣判了死刑。他先是眼前一黑癱坐在地上,然後便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怎會如此!那我這這麽多年的苦心修煉都成了什麽?一場空嗎?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在場眾人見狀,紛紛都沉默了。大家都是修士,也都明白多年哭功化為一旦是怎樣都痛苦。


    最終元夕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抬手止住了蘇長老的哭聲,為他指出了一條別的出路。


    “其實還有一個冒險的方法,那就是散功重修。你現在還有五十年壽元,本座可以給你一本正常功法助你破碎靈根,從頭在來。隻是這樣,你二百年苦修便會化為烏有,你可舍得?”


    蘇長老也是個有決斷的人,最終在一番痛苦抉擇後,他下定了決心,同意了元夕子的提議。


    “上真動手吧!散修舍得!”


    “好!既然如此,本座便成全你!”


    言罷元夕子飛身上前,在蘇長老周身的大穴處連點幾下。然後她便將一枚玉簡連同這倒黴的老道一同鎖入了冰棺之中,如此一來再等半個時辰,蘇長老便會徹底化作凡人,修為盡失。


    待處理完蘇長老,後麵便是是李渺渺,她被腐毒入侵,髒器稍微受了點傷,怕是需要一段時間的靜養才能恢複。


    她選擇的賞賜是一瓶青雲氣,這是一種能夠輔助修士破境的靈物,為了複仇這女修已經在考慮強行結丹了。


    元空的選擇與她相同,顯然是想為師姐增添幾分突破的把握。


    倒黴的山辰法器受損,連帶著修為都降了半分,但是他卻似有所悟,並未表現得多麽傷感。在要了一塊用來煉器的百煉金母後,他便退到一旁開始閉目沉思。


    最終上場的乃是薑宣,他的要求非常簡單。隻是希望能夠收斂紅錦會的殘部,給那些尋常修士一個歸宿,這種要求元夕子自然不會拒絕。


    到此,賞賜都已完畢,這場通天盜地火之亂也算正式結束。待料理完剩下的雜事,隻見元夕子微微一笑道


    “此間事了,爾等可以安居樂業了。”


    言罷她飛到空中,伸出右手向冰封了數月的昌順山微微一指。


    瞬間冰雪消散瓦解,眾人眼前一黑,再睜眼時發現自己竟已經回到了各自的洞府之中。


    凝固的岩漿還有地火灼燒的痕跡全部消失,就像幾個月前的那場悲劇根本就沒有發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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