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一個男人一見鍾情了。


    那一天,我剛剛給在美國讀私立大學的弟弟付了房子的首付。


    然後我到會員製的澡堂和餐館泡澡和喝酒。


    天亮澡堂和天亮食堂是一家人開的,澡堂的包年會員,在食堂裏吃飯有優惠。


    其實母親極力反對我到澡堂泡澡,因為家裏明明有洗浴室。


    但是洗浴室會聽到母親和父親互相埋怨的聲音,所以我需要澡堂。


    一個可以不用聽到任何熟悉之人的聲音的地方。


    感覺沒有澡堂就活不下去了。


    我也喜歡到沒有媽媽的味道的地方吃飯。


    其他人做的食物真好吃,沒有那麽作嘔。


    然後我就看到了他。


    很奇怪,他明明很年輕,但我卻感覺,他是個男人。


    他的眼睛很漠然,好像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


    但他很喜歡吃飯,對眼前的食物有極大的興趣。


    他有一頭灰白的頭發,像冬天落下,在街上堆積了好幾天都沒有人理會的雪,那種看起來有點灰蒙蒙的雪。


    我很喜歡這種顏色。


    我上去和他搭話。


    我想呀,作為一個姐姐,我都已經去當惡魔獵人了,把工資給弟弟就讀的美國私立大學了,就連一點一點從夾縫中存下來的錢,都給弟弟用來付房子的首付了。


    弟弟說,在美國的這個大房子,是因為房主急著用錢低價拋掉的,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弟弟還說,姐姐,供完了這個房子,你就不用當惡魔獵人,來這裏住吧,這裏的麥當勞服務員收到的小費也挺多,足夠買我的孩子的奶粉了,到時候你下了班,也可以照顧我的妻子做月子。一舉多得啊!


    我說好好好。


    我就是一個好好的姐姐嘛~我從小就懂事~聽話~什麽都聽父母的,我相信他們是愛我的,我會努力給他們更好的生活。


    為什麽,僅僅是活著,我就覺得自己是有罪的?


    我上輩子一定是犯下了重大的罪,不可饒恕的罪,所以我才需要這樣犧牲,以彌補我的錯誤。


    我的人生已經販賣給父親母親和弟弟了,所以我已經沒有罪了。


    沒有罪的我,看到了一個有點喜歡的男人,難道不可以放肆一次嗎?


    我既沒有擺出工作中強勢霸道的一麵,那是我的偽裝,也沒有擺出姬野看到的普通苦惱女孩的一麵,那也是我的偽裝。


    我隻是很單純,被他的臉吸引。


    我第一次嚐到了男人和女人的kiss,是我主動的。


    是香煙的橘子味,還有味增湯的味道,還有一股淺淺的醬油味。


    我甚至在他的口腔裏嚐到了幾粒米飯。


    啊~~~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去獲得什麽,以前,我總是覺得我有罪,我需要補償別人,所以我努力去付出,去填補我的罪孽。


    但其實仔細想想,我根本不知道我犯下了什麽罪。


    在我看清楚的時候,我已經不懂其他生活方式了。


    為別人犧牲,為別人付出,被別人索取,被別人榨幹,然後自我陶醉,其實是一種輕鬆的生活方式。


    尤其對我來說,是一種極為熟悉、連思考都不用思考的生活方式。


    我很討厭自己,很憎恨自己,但根本無法改變自己。


    如果是喜歡的男人的話,我就可以為了他而改變了嗎?


    他說他隻和有錢的女人結婚,我很高興。


    這樣我就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不為弟弟供房了,我可以成為有錢的女人了。


    他對我很冷淡,甚至碰都不碰我,我很高興。


    證明他和結婚,是為了我的內心。


    其實我知道我是個極其自私自利的女人,我隻是把他當作一個改變自己的工具。


    我還是這樣喜歡自欺欺人,自我陶醉。


    到底什麽時候我才能改變自己?


    我已經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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