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柏道人環視四周,屍堆成山,血流成河,屋舍殿宇被拆得七七八八,這麽多年的心血一夜之間付諸東流。


    其實自己在幾年前早已進入二品境界,這麽多年不顯山不露水,雖不是什麽武林巨擘,但作為多年來積威深重的一觀之主,探龍山上的土皇帝,豈能容你一個毛頭小子胡亂戲耍欺侮?


    青柏道人須發皆張,雙眼發紅圓瞪目露凶光,看起來像一隻羅刹惡鬼,伸手一招,一柄桃木劍在瓦礫中鏗鏘而出,握在手中,渾身淩厲氣機陡然一振。


    吳冕在屋簷上看著這一幕,心裏咦了一聲,好像有那麽點意思了。


    隻見青柏刺劍一挑,桃木劍身彎出不可思議的弧度,然後瞬間繃直,一根碩大的白玉雕龍廊柱應聲而起,轉身一腳狠狠踏在廊柱一端,廊柱激射而出,直刺向吳冕麵門而來。


    對手暴起出招,豈有白白挨打之理?


    吳冕定氣凝神,胸中翻湧出滔天戰意,麵對迅疾而來的碩大廊柱,抬手一掌摧山,廊柱恰似在空中猛然停頓,不得入身前一丈,但廊柱來勢洶洶,壓得吳冕往後倒滑一尺。


    僅僅一尺,吳冕就止住退勢,嘴角冷笑。


    摧山掌真正的凶猛掌力在於其後累加的第二掌,吳冕左手又一掌拍出,廊柱寸寸炸開,化作齏粉,空中隻見一團白霧。


    白霧未散,又是一根廊柱激射而來,吳冕一皺眉,迎著廊柱來勢,抬手接著隨即往身側一帶,一個轉身把那根廊柱在身邊轉了一圈,抬手一送,廊柱來而複往,向著青柏狠狠遞出。


    來而不往非禮也!


    轉瞬之間,第二根廊柱與緊接著射來的第三根廊柱精準相撞,雙雙在空中斷成數截。


    吳冕開始迎麵閃身突進,第四根廊柱應約而至。


    弓身前奔的吳冕心頭一怒:好你個青柏道人,打架也如此的不爽利,敢情要把這破道觀都拆了,一股腦的全砸在小爺臉上嗎?


    打人可以,老想打臉,這就有點欺負人了不是?


    麵對第四根廊柱,吳冕不躲不閃,運起周天功法一掌青龍出海,雄渾的內力在掌心衝出一條凝實如青龍般的暴烈罡風,裹挾著廊柱一起向前,往青柏的麵門狠狠砸去。


    青柏道人麵不改色,揮劍豎劈,白玉廊柱猶如豆腐塊一般被劍氣整齊劃開,一分為二,廊柱已過,青龍便至,青柏抬手一掌拍出,擋在龍頭之前。


    炙熱的青龍罡氣與青柏的掌風相激,竟哧哧作響,青柏眉頭緊鎖,棄劍雙掌抵擋,體內氣機翻湧,堪堪擋住龍頭,身形卻止不住倒滑出去幾步以外,身處的廢墟煙塵四起。


    此子好深厚的內功!


    青龍消弭,混亂中隻見吳冕身形一閃,就要來到青柏身前。


    青柏道人向側麵閃身撤出數丈,伸手一招,桃木劍如影隨形,握劍在手,一邊繼續撤出,一邊不斷挑飛經過的白玉欄杆和青石板,朝不斷欺身而進的吳冕瘋狂砸出。


    吳冕不斷揮退或拍碎飛至身前的大小物件,始終如影隨形。


    外人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眼下雖無外人觀戰,可早已在武道稱得上登堂入室的吳冕豈會不知,這青柏道人隻敢遠距離設法對攻,企圖用境界作為碾壓手段,根本不敢近身對殺!


    麵對內功尤甚自己一籌的吳冕,被他近了身無異於找死。


    隨著吳冕身影越來越近,青柏的出招就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倉促狼狽,捉襟見肘。


    三丈,兩丈,一丈!


    就在吳冕一個衝刺將要掠至青柏身前時,那咫尺隻要的平地上,一條青麟巨蟒又一次破土而出,蟒頭大如臉盆,張開大嘴就是一口咬去。


    吳冕隻顧得奮力追趕,冷不丁撞在那張血盆大口前麵,出手不及,倉促抬手一掌,頂在巨蟒下顎,不讓這孽畜行凶傷人,彎腰滑步躲過,埋頭躲過繼續向前。


    前行數步,前方又驚現一條水桶粗的巨蟒,吳冕空中轉身一肘,打在巨蟒前突的眼眶之上,瞬間汙血濺射,崩了吳冕一身,腥臭無比。


    巨蟒吃痛,瞬間沒入土中。


    方才轉身肘擊之間,吳冕得以轉頭望去,才發現剛剛躲過的那一條還在原地轉頭死盯著自己,並不是身邊這條。


    吳冕止不住心中疑惑,怪不得這探龍山中蛇類詭異,該是這青柏道人又整了什麽幺蛾子。


    眼前青柏又抓緊這一絲喘息,圍著廣場又撤出數丈開外。


    吳冕咬牙,周天功法洶湧澎湃如大江,身形一閃再閃,身法竟比之前更快,眼花繚亂。


    看你這妖道究竟能有幾條蛇?


    青柏道人看著吳冕的殘影大吃一驚,手指掐訣往桃木劍身一抹,吳冕身前一條條巨蟒破土而出,一時間,廣場上群蛇亂舞。


    吳冕一次次靈活躲過巨蟒破土衝殺,心中默念:第三條,第四條,第五條,第六條......


    兩人的距離再一次逼近。


    身形落地,第七條巨蟒如期而至,破開腳下青石板,一口咬出,吳冕一躍而起,一掌青龍入海,直直拍在蟒頭之上,碩大蟒頭被吳冕拍出一個凹陷,剛出來就又被吳冕一掌拍回地下。


    青柏道人腳步踉蹌,嘴角滲血,吳冕眼看著就要挨近,這道人倒退的身形一閃而逝,又第八條巨蟒騰空而起,就在吳冕準備繞開蟒身繼續追趕之時,卻見青柏從蟒身後邊一掌推出。


    好陰險!好手段!


    吳冕身形快似閃電,迎上這陰險一掌,來不及格擋,胸腔如遭撞鍾,被青柏全力一擊,掌勢如滔天洪水,吳冕氣機凝滯,口吐鮮血,身形扭曲,被拍出數丈開外。


    不等落地,早有先前數條大蟒守株待兔,一條咬住吳冕肩膀,卻被掌勢帶飛,從土中拔出剩餘一丈多的蟒身,向後飛去,吳冕身體就又被另一條巨蟒卷住,蟒身發力,緊緊纏住。


    吳冕被勒得又是一大口鮮血吐出,形勢急轉直下,片刻之間如果脫身不得,下一刻便要葬身蛇腹,這八條巨蟒和青柏妖道同氣連枝,一榮俱榮,自己一身的渾厚內力,就得化成他的補品。


    青柏道人見一擊得手,懶得擦拭嘴邊滲血,悠悠然走來,嘖嘖道:“臭小子,你以為隻有你詭計多端,貧道等這一刻也好久了。”


    吳冕被巨蟒死死纏住,氣機猶如一團亂麻,肩頭劇痛,一時掙脫不開,有口難言。


    青柏道人沾沾自喜道:“好好在你的三清山名門正派修煉習武不好?偏要來妙真觀撒野,也好,雖說你把山上宰殺了一通,毀了貧道多年來準備的進補人丹,不過隻要把你一人煉化,待貧道修為大成,跨入一品境界指日可待,他日飛升,定然不忘你今日饋贈。”


    吳冕閉上雙眼,像是認命等死,咬緊下唇,嘴角滲血,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如雨滴落。


    青柏道人放聲狂妄大笑,數條巨蟒盤曲搖曳,張口吐信,像是給這位主人得道慶功。


    那條被吳冕肘擊砸瞎了一眼的青麟巨蟒,竟像是委屈受傷的孩童一般,趴在道人身前,碩大的腦袋在道人身上蹭過,道袍上留下一大灘血跡。


    道人也不擦拭,憐愛地放開那條被吳冕一掌拍出凹陷的巨蟒頭顱,低頭查看這條巨蟒的傷勢,喃喃自語,神情頗為自責。


    “若不是你這一通亂砍亂殺,貧道休養生息十年,慢慢吃盡山上近百人丹補品,也未必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去哪不好,你為何偏偏要上山送死?”


    “貧道早年上山遊曆,與這幾位道友相互約定一起修道,他日化龍,貧道便是這乘龍飛升之人,豈是你這等凡夫俗子可以阻撓的?”


    “探龍山啊探龍山,世人皆以為山勢形如臥龍,卻不知山上有真龍久矣,隻待那有緣之人,相約飛升,貧道何其幸哉!”


    大勢已定,道人心中巨石落地,此時晨曦未見,山上正風清月朗,那股神仙風範又逐漸上身,他輕輕撫摸著蟒頭,抬眼看著吳冕,恍然間,這個將死之人身上似乎有一絲金光閃過。


    青柏道人咦了一聲,心中疑惑,站起身準備上前查看,猛然間,吳冕雙目一睜,全身金光閃耀,道人和巨蟒被強光晃得睜不開眼。


    隻見周邊滾滾氣機像漩渦般倒灌入吳冕體內,再在漩渦中心如漣漪蕩漾開去,吳冕發出一聲呐喊,漩渦氣機炸開,纏繞著的蟒身被割裂出一條條深可見骨的溝壑,鮮血四濺,巨蟒吃痛,身軀一鬆,吳冕身形拔地而起。


    參同契猶如蓄水滿溢的巨大湖泊,被周天功法四麵開閘,體內氣機洶湧而出,翻起滔天巨浪,淹沒四野。


    青柏道人驚駭萬分,自知已到最後關頭,伸手掐訣,數條巨蟒結陣,下一刻,地動山搖,第九條巨蟒裂地而出。


    如果說先前的巨蟒已經頭大如盆,身壯如桶,那這一條橫空出世青麟巨蟒就是頭大如水缸,身具四爪,擋在青柏道人身前,猶如一條探出山頭的巨大青龍,張開大嘴隱約可見龍息,氣吞天地。


    道人一躍而起,獨立蟒頭,眼神睥睨,大袖飄搖,看似仙人乘龍,俯瞰天下。


    吳冕雙眼熠熠生輝,獰笑著伸手緩緩拔出身後蒼穹劍,閉鞘養意,不是必死之時,劍不可出,如今已盡得精髓!


    遊龍劍法天字訣終,飛龍在天!


    劍身猶如一泓清亮秋水,吳冕身形閃耀,一人一劍猶如一抹璀璨奪目的光華,廣場之上又一次亮如白晝,人即是劍,劍也是人,戰意滔天,劍意精純。


    “妖道你既以九龍問蒼生,好大的排場!”


    “小爺我以真龍打真龍,你當真有命接得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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