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點將台上的晉王世子李昊,一直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場場比武,真是熱鬧非凡,其中許多小心機和算計都被他看在眼裏,津津有味。


    本來覺得沒什麽意思的李昊居然也看得目不轉睛。


    一開始是孫誌秀的驚豔表現,沒辦法,那家夥的衣著舉止不能不引人注意,再到王石頭的陰險下作,再到宋明理和吳冕的捉對廝殺,尤其是許知遠的最後一劍,對許知遠和趙納吉磊落堂正的作風頗有好感。


    看了大半天的熱鬧,李昊抬高雙手,大大咧咧地伸了個懶腰,坐下下方的群臣偷偷好一頓白眼。


    在天子駕前,還敢如此浪蕩無禮,真是個北蠻子。


    李昊當然是視而不見,轉而起身向皇帝告罪,說是坐累了,想要在營裏走走逛逛。


    全場文官群臣瞠目結舌,還有這般放肆的?皇帝陛下不也坐了大半天,還在朱批折子呢,在座所有人誰不是枯坐了大半天?哪有一個膽敢如此大膽?


    不曾想,皇帝李晟在百官都準備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議論此子無禮之前,對李昊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李昊轉頭就逛蕩出去了,身後的魁梧武將緊隨其後。


    百官之中不乏有幾個年邁刻板的禦史台官員,見狀恨不得捶胸頓足,賊子當道啊,竟敢如此無禮,膽敢視百官朝廷甚至皇帝如無物,看你橫行到幾時?!


    其他樞要大臣雖然不似台諫官員那般臉色鐵青,但也直皺眉頭:可惜了那個冠軍大將軍李濟雲,跟了這種主子,相當的遇人不淑了。


    李昊和李濟雲晃到校場外,周圍都是一座接一座的營帳,兩人穿行其中,稍稍打量著整座大營的布置。


    大鄭王朝三大營之一的虎賁營,皇帝的親軍,號稱軍法如山,令行禁止,李昊走在前麵,對後麵的李濟雲輕聲問道:“大哥,你看著如何?”


    李濟雲一貫的麵無表情,微微打量了周邊道:“營帳布置皆為犄角,有條不紊,角樓瞭望台齊備,道路通達,這就可以見微知著,帶兵之人,治軍有道,不失為一支精兵。”


    “哦?那對比咱們河西鐵騎如何?”李昊轉頭問道。


    李昊雖然僅是輕飄飄這麽一問,可在李濟雲看來,這就是在考校他這位河西鐵騎的騎軍統帥了。


    但李濟雲也不是什麽浪得虛名之輩,排名僅在大鄭王朝開國六大名將之後,最近的時日,與這位世子殿下的義弟相處久了,也就慢慢熟悉,很多話就說得出口了。


    隻聽他悠悠然說出一句話:“天下騎軍隻分兩種,一種是河西鐵騎。”


    李昊好奇問道:“那還有一種?”


    李濟雲雲淡風輕地答道:“就是天下中的其他騎軍。”


    李昊被這句話逗得笑不出聲來,指著李濟雲佯罵道:“狂妄!大哥怎可如此誇耀?”


    李濟雲撇了撇嘴道:“本就如此。”


    繼朝廷上下公認的開國六大名將之後,李濟雲被讚譽為天下第一騎將,既說他軍中前三的彪悍武力,又因為其在當年的立國之戰中,打贏過好幾場眼花繚亂的驚豔騎戰。


    例如千裏迂回破六關、馬踏冰河下許州等經典戰役不勝枚舉,因此天下騎軍分兩種這句話,如果是別人說出,免不得有人不服,可由他親口說出,在李昊看來,極有可能真的不是吹牛了。


    其實李昊帶過自己鐵騎出去與北元對戰,自然對他們都很有信心,但從沒有到如此拔高的地步,因為在他與北元騎兵的交鋒中,他們也不是戰力孱弱的易與之輩。


    由此想來,李濟雲對河西鐵騎的感情,絲毫不亞於他。


    兩人轉入另一條走道,這是一條更隱秘、更無人發現的通道。


    李昊遠遠看見兩個身影,恰好其中一個,他和李濟雲都認識。


    遠處,隻見一個身穿緋色官袍的年輕人正牽著一位江湖打扮的女子默默走著,女子跟在後方,身體有些微微發抖。


    李昊隨即拉著李濟雲縮到營帳後方,隻探出兩個腦袋。


    李濟雲一臉的雲遮霧繞,輕輕問道:“怎麽了?”


    李昊緊緊盯著前方,壓低了聲音答道:“不知道,看那女子的驚慌樣子像是要做那種事,看不出來啊,天子駕前,虎賁大營之內,還敢做這種強搶民女之事,世道變了,怎麽比我這個世襲罔替的晉王世子還生猛?”


    李濟雲問問點頭應和道:“說的極是啊。”


    李昊回頭瞪了一眼,氣得齜牙咧嘴,李濟雲下巴往那邊拱了拱,示意李昊別說話,接著看熱鬧。


    一個身份顯赫的晉王世子,一個正三品手握全部河西道騎軍的冠軍大將軍,就在營帳後方探出兩個好奇的腦袋,遠遠看著前方的一男一女。


    謝鎮穿著官袍,走在前麵,身後那位女子顯然很緊張,身體微微發抖,兩人往前走了幾步,女子突然甩開謝鎮的手,愣在原地。


    謝鎮回過身,笑意溫柔道:“冬漁,我就沒求過你什麽事,就這麽一件,你都不肯答應我嗎?”


    李冬漁神情痛苦,臉色蒼白。


    謝鎮雙手扶住李冬漁的肩膀,眼神中難掩深情,輕聲道:“你就幫我這一次吧,我與他,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你難道真的忍心,要他不死,換我死嗎?”


    李冬漁掙脫開謝鎮的雙手,淚流滿麵地問道:“能有什麽血海深仇,當初若不是你執意要開殺戒,能有今天的死結嗎?”


    謝鎮一臉歉然道:“當初金門鏢局的事,的確是我太魯莽,家中也已重重責罵過了,事已至此,我總不能以後斷送在此人手裏吧?”


    李冬漁不置可否,沉默不語,但是茲事體大,她完全拿不定主意。


    謝鎮再次扶住李冬漁顫抖的雙肩,溫柔說道:“待此事了結,我帶你回家見祖父,他一定很喜歡你的。”


    見李冬漁仍舊不為所動,謝鎮繼續說道:“你就算不為自己打算,可你又忍心以後孩子出生了就沒有父親嗎?”


    李冬漁聞言如遭雷擊,抬眼狠狠瞪著謝鎮,雙目通紅。


    謝鎮依舊眼神溫柔,大概就隻在她麵前才會出現,伸手入袖,摸出一小包東西,塞去李冬漁手中。


    李冬漁不肯收下,謝鎮掰開她纖細的五指,硬塞入其中,緊緊握住李冬漁緊張沁涼的小手之中。


    從頭到尾偷偷看見這一幕的李昊微微轉頭望向李濟雲,一臉壞笑道:“不知道是哪個倒黴鬼呢。”


    李濟雲點了點頭,大有一臉看了個大熱鬧的滿足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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