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頭發的小姑娘穿著一身簡樸卻幹淨的亞麻色衣裙,虔誠的跪坐在石雕的腳下,雙手交握在胸前,正垂著頭認真的祈禱,她飽滿的雙唇輕抿著,晶瑩的淚水從她的臉龐上潸然劃過。


    怎麽、怎麽祈禱著祈禱著還哭了呢?蘭嵐手忙腳亂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孩子不會是被人欺負了吧?


    蘭嵐本來不想打擾別人祈禱,打算偷偷走掉的,但看到一向可愛害羞的勞娜居然在偷偷地哭泣,一種老母親的擔憂油然而生。


    “勞娜?”


    “嗯?”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勞娜下意識的抬起頭,那雙琉璃色的眼睛眼眶紅紅的。


    看到站在前麵不遠處的是滿臉寫著擔憂的米娜,勞娜的麵上閃過慌亂的神色,沒想到被熟人看到了自己懦弱的樣子,慌忙的用手背去擦拭眼淚。


    小姑娘,怎麽可以用手擦眼淚呢!會有細菌的!


    看不下去可愛的小姑娘這麽邋遢,蘭嵐從兜裏掏出一張幹淨的手帕蹲在勞娜的身前,遞給她。


    “用這個吧。”


    這個時代常用的衛生紙是長條形的,表麵粗糙,沒有包裝,隨意的卷成卷堆在超市的貨架上,每次使用時都要搓上很久才會變得柔軟,不然就會刮傷皮膚。


    粗糙又不衛生,這是蘭嵐的評價,所以她開始在兜裏裝上幹淨的手帕。


    雖然洗手帕會比較麻煩,但蘭嵐在用過一次衛生紙之後,就實在受不了那個粗糙的質感了。


    那方手帕顏色潔白,是價格實惠的純棉的質地,看起來很柔軟,邊角上還繡著一株小小的蘭花,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看著勞娜呆呆的神色,蘭嵐補充道“新的,我還沒用過。”


    勞娜愣愣的看著這方手帕,鬼使神差的從蘭嵐的手裏接過了這方手帕。


    “謝謝你米娜。”


    “你怎麽了?”蘭嵐一隻手撐在軟墊上,在勞娜身邊的軟墊上坐下,她穿的裙子太窄了,不方便盤腿坐此時隻能拘謹的抱著腿。


    “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裏哭?遇上什麽事情了嗎?可以跟我說說嘛?”


    “沒有,我隻是...有點想念我的家人了。”


    “你的家人?”


    “嗯,我還沒跟你說過吧,我出生在一個很窮的小鎮子裏,我的父母在我還年幼的時候不幸得了疾病早早地就撒手人寰了,那個時候我才隻有三四歲大。


    家裏就隻剩下我和哥哥姐姐,哥哥當時也不過12歲,姐姐11歲,很難想象兩個孩子是怎麽養大另一個幼兒的。


    但是他們沒有放棄我,不管是撿別人不要的剩菜還是上街去乞討,最後終於努力把我養大了。”


    “你和你的哥哥姐姐關係一定很好吧!”


    上輩子是個孤兒,這輩子還是個孤兒的蘭嵐非常羨慕有兄弟姐妹的人,蘭父蘭母走的早,兩邊都是沒有什麽親戚的人,她在這個世上早就沒有了任何血緣親人。


    “是的,我的哥哥和姐姐都是非常溫柔的人。”勞娜提起自己的哥哥姐姐,琉璃色的眼睛裏閃閃發光,臉上溢滿了幸福和懷念的神色。


    “我們兄妹三人一直相依為命,靠著種一點地生活,日子雖然過得很苦,但很快樂。


    那幾年一直很動蕩,到處都是死的人,但我們活下去了,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哥哥慢慢的長大了到了可以上戰場的年齡。


    征兵的時候哥哥瞞著我們偷偷報了名,為了掙來軍餉養活我們,背著行囊踏上了戰場,家裏就剩下我和姐姐了。”


    “不過因為姐姐很能幹,再加上哥哥寄來的錢,我們的日子還算過得去。”


    “那後來呢?你的哥哥姐姐去了哪裏?”


    蘭嵐遲疑道,因為她來了兩天了並沒有見到勞娜的親人,這還是第一次聽勞娜提起,小鎮裏的局麵表現得好像也沒有人知道勞娜的事情。


    “後來哥哥在戰場上表現很英勇有了軍功升了官,可以一直待在軍隊裏,姐姐也到了該結婚的年紀,她愛上了一個外鄉的男人,那個男人年齡不大,長得還不錯,家裏有些積蓄,日子也算過得不錯。


    姐姐本來很擔心她結婚之後,我一個人該怎麽過,但是我覺得她已經照顧了我那麽多年,我也有了照顧自己的能力,她應該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於是我找到了份工作在餐館裏做服務生,姐姐看到我能養活自己,就放心下來和那個男人結了婚嫁去了別的鎮子上,過上了還算不錯的生活,再後來我就離開了家,來到美味小鎮打工。”


    “盡管受盡了苦難,終於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聽起來,也算是很不錯?”蘭嵐垂眸注視著勞娜,從她瘦小的肩膀上感受到了同樣的孤獨。


    “你很想念她嗎?”


    “嗯,我一直都很想念她。”提到姐姐,勞娜的聲音不由自主的變得哽咽,眼眶也是紅紅的。


    蘭嵐伸出手遲疑的拍了拍勞娜的肩膀,把她摟進懷裏。


    唉,又是一個為生活所迫不得已離開家鄉的故事,蘭嵐回想起遊戲麵板上的說明,這麽說起來除了玩家之外,米娜和傑裏、勞娜也都是異鄉人...


    蘭嵐還沒忘記那個‘恐怖逃生解謎遊戲’的tag,畸變的怪物,嗜血的殺人狂都很好理解。


    按照【神之樂園】的尿性,估計是少不了一場追逐戰。


    現在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這個所謂的‘異鄉人’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正在蘭嵐的思緒不由自主的順著禮堂綺麗的光線飄遠的時候,禮堂巨大的玫瑰花窗前突兀的出現了一個穿著亞麻色上衣的少年。


    就像是點點光源匯聚在一起,逐漸匯聚成一個少年那樣。


    又好像是他原本就在那裏,一直都在哪裏。


    那少年年齡看起來不大隻有16、7歲的模樣,還帶著一些少年人的稚氣,一頭柔軟的淺棕色短發調皮的搭在眉毛上,他穿著棕色小羊皮的靴子,輕盈的翻到了玫瑰花窗前,沿著窄窄的窗台行走。


    蘭嵐疑惑的看向那個突然出現的少年,小鎮的居民不多,如果有這樣的少年,她不可能沒有注意到。


    少年輕盈坐在窗台上,嘴裏哼著不知名的旋律,兩條細長的腿放在外麵輕輕的晃動著。


    借著穿過花窗絢麗的光線,蘭嵐仔細打量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


    他的一舉一動都帶著難以言喻的感覺,輕飄飄的好似天空上的雲朵,他靠在窗台上遠眺,淺色的瞳孔中倒映著禮堂的色彩。


    蘭嵐突然意識到這個少年長得和那座石雕一模一樣!


    似乎是察覺到了蘭嵐的視線,一直透過玫瑰花窗眺望著遠方的少年突然轉過頭來,對蘭嵐露出了一個充滿陽光的笑容。


    “你看得到我?”


    蘭嵐意識到,這個少年可能不是人類。


    她沒有貿然搭話,畢竟是在【神之樂園】的遊戲副本裏,誰知道眼前這個陽光的少年會不會是什麽‘畸變的怪物’或者‘嗜血的殺人狂’?


    萬一搭話之後變成了怪物纏上她就麻煩了。


    她不去搭理那少年,那少年卻開始注意蘭嵐了,“你是...米娜?可是米娜一直都看不到我...”


    被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看出來了!蘭嵐的額頭突然冒出點點的冷汗,心頭警鈴大作。


    “現在該怎麽辦?”


    她的大腦瘋狂的運轉,麵上卻神色依舊,好似壓根沒有看到任何不該看的東西,也沒有聽到任何不該聽的話。


    “米娜,米娜,我知道你看得到我,快來和我一起玩呀米娜。”少年從空中飄浮起來,輕飄飄的好似一片羽毛,隨風漂浮。


    少年身體穿過禮堂的柱子,飄浮到蘭嵐的身前,伸出一隻手在蘭嵐麵前揮了揮“米娜,來玩呀米娜。”


    糟糕!被纏上了!


    裝作看不見的話會有用嗎?


    少年一直沒人看到的時候分明很安靜人畜無礙的樣子,現在裝作沒有看到嗎,應該也會有用吧。


    蘭嵐的神色不變,垂下頭耐心的開導米娜。


    少年見蘭嵐一直不理他,伸出一隻手惡作劇似的推了蘭嵐一把。


    明明應該是觸碰不到的存在,蘭嵐的心跳如鼓,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一隻手猛地捏住了。


    從那個少年身上傳來的強烈的不知名的情緒,鋪天蓋地的湧來,瞬間將她淹沒。


    身體失去平衡,向後仰到去。


    在蘭嵐的視線裏,充滿了綺麗色彩高大而莊嚴的教堂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朵厚重的積雲漂浮在無邊無際的湛藍色的天空,身下也不是禮堂昂貴的石材鋪就的堅硬地麵,而是波濤洶湧的黑色大海。


    從這裏掉下去唯一結果就是溺斃在洶湧的浪潮中!


    她下意識的想要掙紮起來,卻發現自己失去了反應的能力,身後是不知是什麽東西拉著著她,以千鈞之力不斷地拉扯著她下墜,耳邊響起的是滔滔不絕的海浪翻滾聲,聲如雷霆,震得人頭皮發麻。


    一向平和的大海突然暴怒起來,像是一個暴君,以雷霆之怒懲戒她的過錯。


    她伸出手臂,想要去抓住他的手或者是別的一點什麽東西。


    可他清透的眼底沒有任何色彩,隻是看著她緩慢的收回了手,無動於衷的看著她的墜落。


    蘭嵐伸出的手徒勞無用的什麽也沒能抓住,就這樣緩緩地一點一點的墜落、沉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就在蘭嵐的視野裏,眼睜睜的看著那少年緩緩地站起來,站在陡峭的山崖上,海浪高高的掀起,撞在崖壁上,碎成千萬片,黑色的岩壁無動於衷,少年的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一瞬間蘭嵐的腦海被許許多多的畫麵塞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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