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你是嫌錢少了?”袁寅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


    鄭回咧起嘴“嘿嘿”一笑,算是默認了。


    袁寅冷冷地看著鄭回,問道:“你要多少?”


    鄭回不答話,隻是舉起右手,將五根手指都伸展開,讓整個手掌都暴露在袁寅的麵前。


    “五百?”袁寅問道。


    鄭回緩緩搖頭,答道:“我要五千。”


    “五千?”袁寅眯起眼,臉色愈發陰沉起來,“你的胃口倒是不小。”


    鄭回聞言,趕忙用臉上的肉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來:“唉,袁爺,我這也是沒有辦法。我讓兄弟們出去一趟,不管是傷了還是死了,都要花錢不是?就說上一回,我讓楊四兒去殺趙家二小姐,雖說他沒成功,可我還是給了他一大筆安家費呐。”


    “鄭回,你就不要在我麵前裝仁善了。”袁寅嗤笑一聲,將話說得不留情麵,“你做了什麽,真當我家主人不知道?當時楊四兒逃回來沒多久,街上就貼滿了抓凶犯的告示。你生怕他給你惹麻煩,就讓人把他殺了,然後劃花他的臉,把屍體偷偷扔到了亂墳崗。現在楊四兒的屍身早已經涼透了,你說的那筆安家費又從何談起啊?”


    在袁寅無情的譏諷之下,鄭回努力堆起來的笑終於撐不下去了,他臉上的皮肉徹底垮下來,也變得很不高興:“沒得商量了?”


    袁寅冷哼一聲,反問道:“鄭回,你有什麽資格跟我商量?你不要忘了,你是靠著什麽才坐在了今天的位置上。如果不是我家主人挑中了你,在你背後撐腰,你以為你現在能是個什麽東西。”


    眼見鄭回緊抿雙唇無話可說,袁寅越發咄咄逼人起來:“實話告訴你,我家主人給你酬勞,是看得起你,往後便是一文錢也不給,你還是照樣得乖乖賣命。識相的,就收了錢好好辦事,保你有享不盡的富貴。可你要是再這麽不知進退,妄想跟我家主人談條件,我敢擔保,定會讓你死無葬生之地。”


    鄭回沉默地聽著袁寅說話,他的雙拳在桌下越攥越緊,壓抑著憤怒的訊息。


    便是傻子都能感覺到,屋內的氣氛很緊張。


    然而,待到袁寅的話音落下,鄭回卻忽地鬆開了拳頭,他諂媚地笑起來,毫無骨氣地服了軟:“袁爺,是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剛才的事千萬別記在心上。要怎麽刺殺趙家二小姐,您隻管開口吩咐就是了。”


    看到鄭回那副沒出息的樣子,袁寅一臉不屑地翻了個白眼,說道:“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你知道的,啟夏門往南十五裏處有一塊墳地,埋的就是在大火裏喪生的人。我得到消息,趙雲衿會在本月初十坐馬車出城,往墳地那裏去。你隻要派人提前埋伏在城外,在她去的路上偽裝成劫財殺人就好。”


    “好,我一定照辦。”鄭回點點頭,滿口應承。


    袁寅對鄭回的承諾並不買賬,反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語帶威脅:“這一次,不能再失敗了。”


    鄭回趕忙挺直了胸脯,保證道:“您放心,鐵定能辦成。”


    “但願如此。”袁寅不再多說什麽,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到了門口,他突然停住,轉身對鄭回說道,“對了,初十那天,左金吾衛會去城郊巡查,你們做事隱蔽點。”


    “誒,我明白。”鄭回一邊答應著,一邊假模假式地把袁寅送出門外。過不多時,他便聽到樓梯處傳來小二熱情的招呼聲:“袁爺您慢走,以後常來啊。”


    鄭回與袁寅談判失敗,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沒處撒,現在聽到小二這樣沒心沒肺地歡送袁寅,那股無名火就燒得更旺。他也顧不上看看袁寅出了酒肆沒有,直接怒氣衝衝地朝外喊道:“許阿虎,你給我過來。”


    許阿虎剛才與袁寅告別時的憨笑還殘留在臉上,乍然聽到自家老大的怒吼,臉上的肉都被嚇得抖了一抖,頓時變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來。他心知要遭殃,隻好小心翼翼地應道:“我這就來。”


    許阿虎不敢有片刻怠慢,他小跑幾步進了房,將門關好,然後戰戰兢兢地來到鄭回麵前,磕巴道:“老、老大。”


    “沒用的東西。”鄭回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斥道,“人家上門討債來了,你還當他是財神爺。”


    許阿虎懵了一下,說道:“可是我明明看到,他帶了一袋子······”


    鄭回怒道:“一百多個金幣管什麽用,你知不知道他要我們對付的是誰?”


    許阿虎越發摸不著頭腦,問道:“是誰?”


    “是中書令趙宣的二女兒,趙雲衿。”鄭回答道。


    “怎麽……還是她。”許阿虎喃喃著,心裏猛地一顫,他記得,上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楊四兒突然人間蒸發,亂墳崗上卻多了一具無名男屍。


    “老大,咱們不接這樁生意行不行?”許阿虎還在心存僥幸。


    “不行。”鄭回咬牙切齒地答道。


    許阿虎試探著問道:“那我們……要怎麽做?”


    “還能怎麽做。”鄭回沒好氣地瞪了許阿虎一眼,說道,“你去找十幾個不怕死的兄弟,給足他們酬金,讓他們喬裝成逃荒來的流民,在初十那天避開左金吾衛巡視的地界,遠遠地埋伏在啟夏門外頭。到時見到趙雲衿的馬車經過,就衝上去攔住她的馬車,然後像劫財殺人那樣,把她和她的隨從都殺幹淨。”


    許阿虎聽了,兩眼放光,讚歎道:“老大,好計謀啊。”


    鄭回並無得意之色,反而語氣沉重:“告訴他們,如果做不成事,就拿命來償。”


    鄭回見許阿虎呆呆地站在自己麵前不動彈,心裏沒來由地煩躁起來,便對他喝道:“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安排。”


    許阿虎被鄭回這麽一嗬斥,方才回過神來,連聲應道:“是,我現在就去。”


    許阿虎說著便退出了鄭回的房間,才走了沒幾步路,便聽到隔壁房內傳出“啪嗒”一聲響動。


    他臉色一變,立馬推開隔壁的房門,大聲問道:“誰在裏麵?”


    房內窗戶緊閉,許阿虎的問話落入一片沉寂中,得不到絲毫回應。


    “許阿虎,你喊什麽?”鄭回隔著門問道。


    許阿虎見房內什麽人都沒有,疑心是自己聽錯了,便答道:“沒什麽,沒什麽。”


    此時,樓下突然哄鬧起來,許阿虎轉頭看去,見到幾個白丁在飲酒歡笑。他將目光收回,看向眼前狹長而寂靜的走廊,突然感到心裏空落落的,隻覺得那道承接上下的樓梯好似隔開了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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