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衙,走在臨安城雲雀大街上,舉目四望,寬敞的雲雀街來往的行人三三兩兩,頗顯冷清。


    這在臨安城,是鮮少會出現的事情。


    臨安府地處江南一帶,是當朝數代文人墨客筆下訴不盡的富貴地,溫柔鄉,其中以府治所在的臨安城為最。


    大梁國自開國以來,盡管外族強敵環伺,可經過太祖太宗等幾代國主的連番征戰,雖尚未收複前朝的全部疆土,也算勉強打下個太平之世。


    而臨安府遠離西北戰事頻發的邊境,自是一派歌舞升平。


    如今再看這座繁華城市,行人稀少,早已不複傳聞中車水馬龍的熱鬧場景,看來這影子吃人的傳聞,影響不小。


    楚昀並沒有急著回去,而是在城中轉了轉,準備買些東西。


    那午陽觀已經荒蕪多時,成了一處破觀,想必裏麵的東西也都所剩無幾,衣食日用等物品,自己自然要采買些。


    至於一些靈符,行囊中倒是還有一些,是一路上做法除妖用剩的,不過考慮到今後既然要在午陽觀定居,還是多買些好。


    丹砂,筆墨紙硯……這些都是畫符必不可少的東西!


    筆墨倒還好,唯獨這丹砂,頗為獨特。


    丹砂的用處極廣,並非隻有煉金用,藥用價值也高,所以藥鋪裏都是有的,但有一個缺點,上好的丹砂價格頗為昂貴。


    而以雞冠血調和朱砂畫符,是憑天地純陽之氣,威力較之用墨要強許多,所以楚昀除了慣常用煙墨之外,丹砂多少也是要備上一些,以應付偶爾遇到的頗為棘手的妖物。


    瞧了一會,在街角處看到一家安樂藥鋪,顧名思義,他家的藥材吃了應該都挺安樂的。


    楚昀走了進去,藥材鋪內並無客人,隻有一個老者在台後看著賬簿一類的書冊。


    見有人進來,忙迎了過來。


    “客官,您要買些什麽?”


    “掌櫃的,你這有沒有丹砂賣?”


    “有有有!”


    掌櫃倒是態度殷勤,問清了所需,熟練地抓取稱重。


    楚昀打量了一眼店鋪,和掌櫃攀談起來,道:“掌櫃,我看這大街上人也沒有多少,倒是空曠的很。”


    “可不是。”那掌櫃閑聊起來,“還不都是之前那幾起命案做的怪,這白天還好,到了晚上你再看吧,整條街亮燈火都沒幾家。”


    “那這店鋪的生意可是受了影響。”


    “我這還好,誰家要是有個小病小災,該來抓藥還得來,就是其他鋪子著實要虧著了。”


    邊說著邊幫楚昀包好遞了過去,神色惆悵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事何時是個頭,希望官府的人能早點”


    楚昀肉疼的付了錢,看了看身上所剩無幾的銅板,麵容比掌櫃還惆悵。


    再這麽下去,還未成仙得道,就要餓死了。


    正所謂山珍海味離不了鹽,出門在外離不了錢,本事再大,也要吃飯。


    至於傳聞中修仙成道的辟穀,他倒是問過師父,才知道那都不過是傳聞罷了,當不得真。


    他又不敢亂試,試試就逝世。


    眼下還是生計要緊,這也是楚昀主動包攬除妖之事的另一個緣由。


    一旦為官府破了此案,有官府牽頭為自己打名號,到時候香火自然會好起來。


    有了名就有利,屆時隨便賣些護身符,看看麵相,診診脈,這錢就來了。


    大富大貴不可期,但過上小康生活還是穩穩滴。


    所謂入我門者不貧,出我門者不富,便是如此。


    別的不說,單是玄門五術,吃喝嫖……額,山醫命相卜,任其精通一種,都足以吃喝不愁,更何況楚昀是有些真本事的。


    想著銀子的事,楚昀忽然念頭一閃,又記起師父臨終前提到埋在午陽觀下的寶物。


    也不知是何寶物,能值得幾兩銀子,可根據這來時一路琢磨,他隱約覺得,自己多半是上當了,知子莫若父,那清元老道與他情同父子,哪裏還不知道他的心思。


    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悶頭走路,日薄西山之時,在路人的指引下,已然到了城外午陽山下,抬頭張望一眼,吐了口氣,曆經許久,總算是到了目的地。


    拾階而上,正直晚春,兩側樹木鬱鬱蔥蔥,雜草長滿了石階的縫隙,因為鮮少有人踏足而生的到處都是。


    行了半柱香,終於到了山腰上的午陽觀,道觀前的門樓依然屹立,上麵三個碩大的“午陽觀”依稀可辨,隻是牆麵經過歲月的洗禮,早已斑駁。


    來時師父向自己描繪的臨安城,紙醉金迷,繁華煙雲,沒有繁華,隻有煙雲。


    入了院中,雜草叢生,一片荒蕪,院中假山也已損壞,楚昀嘖了兩聲,眼前的場景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差上一些。


    穿過院落,正前是道觀的主殿,兩側門聯也已經褪色,依稀能看清寫的什麽。


    天近元門,上極鬥牛之氣;


    雲開黃道,永依日月之光。


    推開老舊木門,隻有一張供桌上擺著三清神像,香爐都已經歪倒一邊,裏麵的香灰因為時日太久,早已和灰塵混在一起,灑了半個桌麵,神像上蒙了一層灰,與兩側的簾布之間掛著數張蜘蛛網。


    前院的幾所殿宇是用來做功課迎香客,後院才是居所。


    從前殿隱蔽的側門走出,穿過月洞門,來到後院,隻見院門緊鎖。


    楚昀“咦”了一聲。


    這就有些奇怪了。


    這道觀久無人居,按理說這後院遭賊也是在所難免的,可是看那門鎖,並沒有一點鏽蝕的跡象,倒像是有人居住一般。


    楚昀把著鎖,手上力道微微增大,便將那門鎖扯開,推門而入,更覺奇怪。


    後院內竟然幹淨異常,似乎被人精心打掃過一般,院落中的一丈見方的水池裏甚至能看到遊魚,池胖的柳樹也已是嫩葉滿枝,與前院的破落大為不同。


    可凝神細聽,並未有聲音傳來,似乎並無人在。


    穿過院落徑直走到房前,推門進入,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裏麵桌椅幹淨,床上鋪著被褥。


    果然,是有人居住的樣子。


    難道是太久沒有回來,老窩被人占了?


    眼前的景象讓楚昀有些懵,而且瞥到一角衣物,似乎……還是個女子的衣衫。


    不對,這是……妖氣?!


    忽然間,他又想起在府衙時蕭參軍說的午陽觀鬧鬼之事。


    難不成真有鬼?


    仔細打量了一番房間,更加確信,恩……這八成是個女鬼!


    還是個愛幹淨能持家的女鬼!


    楚昀不由有些激動!臉上也露出驚喜……額,慎重之意!


    何方妖物,竟敢在我的道門的地界上撒野!


    他又在其他房間轉了轉,果然,連廚房裏鍋碗瓢盆一應俱全,還有尚未吃完的米麵。


    唯獨不見在此居住的人。


    楚昀沒有注意到,就在他翻牆進入的時候,一隻白毛鼠正躲在牆角下的洞中,偷偷觀望著他的一舉一動,沒一會,那白毛鼠就消失不見。


    等待了片刻,見始終不曾有人回來,楚昀也不再幹坐著,背著行囊折身回到前殿。


    太久無人照看,連神像身上的顏料都已脫落,露出泥塑的底胎來,楚昀不禁搖了搖頭,看來這神像也要重新修整一番了。


    想想身上所剩無幾的銅錢,還是暫緩一段時間吧,心中默念了一聲祖師爺恕罪,默默地打掃起來。


    裏裏外外一直忙活到夜色濃厚,月出東山,才勉強將前殿收拾的幹淨一些,楚昀感覺腹中饑餓,幹脆生起火來,在廚房中取了些米麵,自己煮飯吃。


    心中盤算著,這天色已晚,後院主人也該回來了。


    呸,自己才是主人才對!管他是何人,再不回來,自己就直接上床歇息了。


    正想著,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飄入耳中,不知不覺已經下起雨來。


    用了晚膳,楚昀又在前殿禮拜一下,念些經咒。


    咒術無非是些淨身咒,靜心咒,算是道門的早課晚課,運功打坐並不能提升實力,但能讓人心思澄明,頭腦清醒,有明神之效,而咒術也是如此。


    這也是原主人自幼跟隨清元道人修行留下的習慣,楚昀穿越後,並未改變。


    來到前殿,老舊木門已被風吹開,門檻內的地麵被雨水浸濕不少,他走了進去,關好門,風雨聲頓時被隔絕了一些。


    可不等他挑明燈燭,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噗”的一聲。


    隻見兩側立柱掛著的燈盤內,幾乎快要用盡的燈柱忽然就燃起起兩個燈豆,將大殿照得昏黃,而可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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