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亢被父親一聲怒喝給嚇住,又瞧見馮保在一旁眼中怒火中燒,頓時氣焰不再,畏手畏腳起來。


    “我、我……”


    “快說!”


    “馮玲兒被我……困在了鏡中……”周亢支吾道。


    幾人不由一愣,隻以為自己聽錯,楚昀道:“鏡中,在何處?”


    周亢走到一處櫃前,拉開小屜,楚昀看到裏麵放著一個倒扣著的銅鏡。


    “就……在這鏡子裏。”


    他有些心虛地看了眾人一眼,將鏡子遞給了楚昀,隨後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馮保夫婦似乎有些不信,先是愣了片刻,隨後見楚昀的眉頭緊皺在一起,不覺心中一緊,急忙圍過來。


    隻見鏡中,一個年輕女子正披頭散發,一動不動,仿佛是畫像一般。


    不過鏡前這突然出現的光亮讓那鏡中的女子感覺到,她似乎有些不適應,抬起頭來,撥開眼前的發絲向鏡外看去,那麵容與馮夫人有五分相像。


    隻是兩眼紅腫,似乎哭了不知多久,麵色慘白,眼窩凹陷,整個人極為消瘦。


    她隔著鏡麵,與馮夫人對視上,二人均是一愣,隨後馮夫人便呼天搶地地喊道:“囡囡!”差點昏過去。


    那女子明顯一愣,旋即再次哭了起來,一邊往前靠近一邊對著馮夫人喊了一聲,隻是楚昀等人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看口型便知道她在喊娘。


    馮夫人一邊落淚一邊喊著女兒。


    馮保看向周亢,一把將癱軟的周亢提了起來,怒發衝冠,喝道:“你這賊子,是怎麽進到這鏡中的!快將她放出來!”


    周亢卻是哭喪著臉,喏喏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怎麽把她放出來,我若是知道,也不至於等到今日了……”


    聞言,馮保更加生氣,作勢要打,怒道:“你這賊子,竟然還不說實話,使了什麽妖術將我女兒關進去,你若是不將她放出來,今日我要了你的狗命!”


    周川雖然心中也氣兒子欺瞞自己,但到底是自己親生兒子,他真怕馮保怒氣之下把周亢給打出個好歹來,還是攔住了馮保:“馮老弟消消氣,先別著急,待周某幫你訓斥這混賬小子。”


    說完便給了周亢一巴掌,怒道:“你這逆子,還不快說!”


    馮保見他動手,這才忍了下來,怒視著周亢。


    周亢抱住父親的腿苦著臉道:“爹,我是真的不知道,我隻是一時糊塗把她給關了進去,可那老頭根本沒告訴我怎麽把人放出來。”


    “老頭?什麽老頭?”


    正聞著,另一邊馮夫人一邊哭著求向楚昀。


    楚昀也顧不得周亢說的什麽,先將馮玲兒放出來才是。


    他開口道:“馮老爺,夫人,莫要著急,在下或許能有辦法。”


    馮保這才想起來旁邊還站著一個道士,馮夫人忙麵帶淚痕地求道:“小道長快想想辦法,將我女兒救出來。”


    楚昀安慰了幾句,便將這鏡子接過來,仔細打量了片刻。


    這鏡子並非是什麽法寶一類的東西,隻要破了這術法就好。


    這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


    他讓眾人退開,隨後將鏡子拿到院中,又讓人取來筆,在銅鏡上畫了一道符,隨後念動咒術,隨著一陣青光大盛,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那鏡子竟變成一人高。


    向下倒去,這銅鏡極其沉重,眾人想扶住卻發現根本做不到,好在楚昀即使抓住,才不至於倒下。


    這時眾人也能看到清楚馮玲兒的全貌,馮玲兒正楚楚可憐地斜坐在地上,周圍是一片虛無之景。


    馮夫人淚如雨下,看向楚昀,想開口求他,被馮保攬住肩頭,示意不要打擾楚昀。


    楚昀將銅鏡移倚牆靠住,放穩。


    隨後隻見他擼起袖子,從包中取出丹砂金粉磨好的“墨汁”,在小臂上書了一道符咒,隨後掐了道訣,手勢變化,猛地向那鏡麵探去。


    馮夫人捂住嘴,卻見楚昀竟然將一隻手臂伸了進去。


    鏡中,馮玲兒極為驚訝地看著向自己伸來的手,還不斷向自己“招呼”,似乎在示意她過去。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遞了過去,一下就被對方抓住。


    楚昀微微一拉,馮玲兒在鏡中的身子竟然輕飄飄地就起來了。


    隨著逐漸收回手臂,馮玲兒也被一點點地從鏡中給拉了出來。


    可惜她實在太過虛弱,一出來,便要倒下,全憑楚昀一隻手攙扶著,馮夫人再也忍不住,撲了過去。


    母女抱頭痛哭。


    楚昀好奇的是,在鏡中呆了這麽久,自然無法吃喝,對方竟然還活著,不知道是何緣故,不過活著總比死了的好。


    他又為馮玲兒把了把脈,沉聲道:“小娘子被隔絕在鏡中,多日未曾進食,眼下極為虛弱,需要靜養。”


    一旁的周川見馮玲兒被救出,也是鬆了口氣,這要是人死,且不說周亢落下個殺人罪名,怕是還要連累周家,馮家後麵可還有一個沈家,哪裏是他們惹得起的。


    聞聽此言,急忙吩咐下人,與馮夫人一道先把馮玲兒扶到房中躺下,便又讓人備下飯食。


    楚昀忙喊住了,道:“眼下吃不得飯菜,先簡單的熬點湯汁便好。”


    下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川,周川不由急道:“看什麽,還不快按照道長的意思去做!”


    他現在儼然是把楚昀的話當做了聖旨。


    隨後看向楚昀訕訕一笑,楚昀也不在意,示意他不必在意自己,去同馮保說話便好。


    周川一臉尷尬地看向馮保夫婦二人,滿是愧色,歎了口氣。


    “馮老弟,咱們先去正堂,待我文明了事情緣由,必定給你個交代。”


    馮保冷哼一聲:“若是不給馮某一個說法,今日這事,休想善罷甘休。”


    馮夫人在照看馮玲兒,其餘幾人都回到正堂,周亢站在堂上,麵對著滿是怒意的眾人,戰戰兢兢。


    他已經沒有什麽好辯解的了,當下一五一十地將事情說出來。


    無非就是同馮夫人所想一般,另有新歡,隻不過馮鈴兒本就迷戀周亢,即便是得知此事後,對周亢不死心,偏要讓周亢舍棄那女子,還揚言回到娘家要讓馮保夫妻二人出麵教訓周亢。


    馮玲兒是馮家獨女,周亢知道若是讓她回去跟馮保夫妻一說,馮家夫婦豈能饒得了自己,到時候怕是難免遭罪,


    周亢心中擔心,一時不知道該想些什麽辦法,忽然想起來前兩年遇到的一個老頭,給了他一張靈符。


    那靈符是他拿錢財換來的,老頭還告訴了他一句咒語,告訴他說若是遇到什麽妖邪,可以念動咒語,這靈符就能發揮作用,將妖邪收入鏡中,隻要再將這銅鏡破成兩半,那妖邪便徹底被誅滅。


    周亢早就把這事忘了,也未曾當真,如今忽然想起來,不知這靈符對人是否有用,一時間又沒有別的法子,幹脆想著拿馮玲兒一試,結果真的起了作用。


    隻不過他雖然已經厭煩馮玲兒,但想起夫妻一場,又不敢真的將銅鏡破開,害馮玲兒的性命,便將銅鏡置於抽屜中,全當沒有此事發生。


    起初兩天,周亢還覺得清淨,可越想越覺得害怕,有心把馮玲兒放出來,發現那老頭隻告訴自己收妖,沒告訴自己如何放出來,一時間也傻了眼。


    他害怕馮家找上自己,便想了那麽一個吵架回娘家的主意。


    再往後,事情越鬧越大,周亢更是不可能說出實情,隻好硬著著頭皮錯下去,眼看著這事就要過去,沒想到來了這麽一個道士,事情敗露。


    楚昀麵無表情,周亢所說倒也說得過去,不過唯一沒有說清楚的就是他現在的夫人,想來這其中那位現任夫人也沒少吹耳旁風,否則單周亢一人,也未必就鐵了心幹出這等事。


    不過已經沒人去計較周亢的夫人了,所有的事他都一個人擔下。


    周川看著馮保的臉色已經陰沉至極,忙怒喝一聲,站起身一腳向周亢踹去。


    還讓管家取來了一根木棍,照著周亢身上就打去。


    沒辦法,他這也是為了自己兒子,自己下手總有個輕重,如果自己不下手,那馮保說不定要幹出什麽事來。


    周亢被打的嗷嗷直叫,但也不敢躲避,硬生生挨在身上。


    好一會,周川才氣喘籲籲地停了手,周亢趴在地上眼淚都流出來了,似乎動彈一下都疼痛萬分。


    周川忍著心中的苦楚,看向馮保,道:“馮老弟,這事是這逆子作惡,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周某也有錯,隻望馮老弟看在過去相識一場的份上,饒過逆子,令愛之事,我周家必盡全力補償……”


    馮保見他話都說到這份上,自己也不好真的動手或者報官,才冷哼一聲道:“此事再說,若是我兒無事,我也懶得與你們計較,若是我兒今後落下個什麽毛病,休怪馮某翻臉不認人!”


    “那是那是。”


    周川連忙應道,隨後又踢了一腳周亢,周亢喪著臉,疼得齜牙咧嘴,還是爬到馮保麵前不住賠罪。


    ………


    這一場鬧劇算是收場,馮保夫婦帶著馮玲兒回到自家,將其小心安頓。


    見到表姐沈楠嘉也來了,馮玲兒又是忍不住向她哭訴了一番,最後在馮夫人的勸慰下,終於安穩睡去。


    隻留下楚昀在幫她查看身體狀況。


    嬋兒這才有功夫詢問事情經過。


    她們沒有跟進去,隻是看著馮夫人攙扶著瘦的沒有人樣的馮玲兒出來,驚訝的嘴都合不攏,話也沒多說的就趕回了馮家。


    路上有心詢問,但是車內就她和沈楠嘉,哪有人可問。


    眼下一切安頓,總算是有時間詢問。


    馮夫人把今日經過說了一遍,隻聽得嬋兒驚呼不已,連喊歎息,還幽怨地看向沈楠嘉,怪她不讓自己跟進去。


    而一旁的沈楠嘉聽著今日之事,眼神中也滿是不可置信,心中微微可惜沒有親眼見到。


    楚昀從房中走出,不知她們說些什麽,隻是從馮夫人道:“小娘子如今並無大礙,隻需靜養便好,不過若想恢複的快些,還需要服用一些方子,隻怕要花上不少銀兩。”


    “錢的事不必操心,小道長盡管說需要什麽藥,我讓人抓來便是。”


    馮家家境不錯,所以楚昀也不為他們省錢,自然是挑一些比較好的藥材。


    他接過下人呈來的紙筆,一連寫了四道方子,將它們一並遞給馮夫人,叮囑道:“小娘子如今的狀況不是三五日能恢複的,若是猛然間吃些大補之物,身子承受不住,反而有害,所以一開始務必要小心進補,按照我寫的,從前往後,每日服用一次,七日一換,兩個月之內,保證小娘子生龍活虎。”


    嬋兒聽得卻是一笑,楚昀好奇看向她,有些不解。


    嬋兒道:“哪有人形容女子用生龍活虎哩。”


    馮夫人得了楚昀的話,早已放下心中的心事,聞言也跟著淡淡一笑。


    她似乎不放心交給下人去做,便帶著丫鬟自己去往錢塘縣的藥材鋪抓藥。


    馮保則是再三道謝,又讓人取來了二百兩銀子,要當做酬勞。


    楚昀瞧了一眼一旁的沈楠嘉,一時間反而猶豫起來。


    若是先前,他自然會接下,可來時的路上,自己與沈楠嘉說過那一番話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就變得微妙起來了。


    他是受沈夫人之托,沈楠嘉如今也在,單是看在沈楠嘉的麵子上,這錢也不該收,畢竟馮家與都護將軍是連襟,馮夫人是沈楠嘉的姨娘,說起來也不是外人,談錢,未免有些傷感情。


    不過沒一會,周家的下人也來了,顯然是周川父子不好意思麵對馮家,所以隻派個下人來。


    除了送一些補品的藥材外,還送了五百兩銀子當做賠禮,並直言今後馮玲兒的花費都算在周家頭上,一直到痊愈為好。


    另外還有二百兩是給楚昀的,也感謝他救回了馮玲兒一命,否則周亢可就是背了人命在身上了,牢獄之災怕是免不了。


    楚昀當下也不客氣,將這錢收下,也正好借此機會謝絕了馮家的報酬。


    馮玲兒有馮家人照看,自然不需要楚昀去幫忙,所以楚昀閑聊幾句,便回到了別院中自己的房間,心中盤算著是該離開了。


    正想著,忽然聽到門外一陣腳步聲,隻見幾個丫鬟抱著被褥一類的送進了隔壁的房間,後麵還跟著沈楠嘉二人。


    他好奇道:“這……是做什麽?”


    嬋兒嘻嘻一笑道:“難道道長看不出來麽,我和小娘子今晚也在這別院中住呀。”


    “恩?”


    嬋兒解釋道:“不是道長你說的麽,玲兒小娘子回來需要安靜,所以我和小娘子不想吵到她,就跟夫人說了一聲,今晚就在這院中過夜哩。”


    “哦。”


    楚昀茫然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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