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巔,魔祖李長生取出日記本,寫道:


    【長生曆500年1月2日。】


    【今天是想做衝師逆徒的第182502天。】


    【我終於在洪荒有名分了,還是天下群魔的魁首,掌握眾生修仙之因果大劫的魔道魔主。】


    【唔,洪荒好像還沒有誕生出仙魔哦,不過沒關係,隻要我苟住不浪,隻要我低調發育。】


    【苟過巫妖之戰、封神大劫、西天取經,隻要苟到仙魔同堂,嘿,後麵就是我的時代了!】


    【嘻嘻,就是不知道待師尊得知我承載了魔道之後,會是什麽表情,震驚嗎?】


    【應該是震驚的吧?混沌魔神可是頂尖的先天生靈,論跟腳,比聖人都強呢!】


    造化玉蝶的跟腳固然無敵,但李長生寄身的隻是殘破的玉蝶碎片,算後天生靈都勉強。


    倘如有朝一日他能補全造化玉蝶…


    拉倒,那比登天還難!


    李長生搖頭輕笑,收起日記,變回人身。


    混沌魔神於洪荒的因果太大,他若敢以羅睺之身行走洪荒,恐怕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呼,該走了。”


    那尊意氣風發的少年魔神打了個沉沉的哈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朝山下走去:


    “天地人間,且容我伸個懶腰先~”


    大道棋子,哈。


    …


    媧皇宮。


    鴻鈞與女媧對坐,兩人身前擺一棋局。


    師生博弈。


    鴻鈞執黑子,落子天元,問道:


    “女媧,近來過的可好?”


    女媧執白子,緊隨其後,答道:


    “托老師的福,萬事如意。”


    鴻鈞又落一子,目光如炬,道:


    “可對聖人的因果大道有疑惑之處?”


    女媧撿著白子,隨手落下,道:


    “暫無。”


    “那便好。”


    鴻鈞點點頭,黑子三落,道:


    “若有疑問,可隨時來紫霄宮詢問為師。”


    女媧低頭凝視著棋盤,問道:


    “老師該不會是專程來找我嘮家常的吧?”


    鴻鈞執掌天道,每日操心的事海裏去了。


    無事不能造訪自己這媧皇宮。


    女媧大致推斷出了鴻鈞來尋自己的目的:


    放眼洪荒,連自己都入了他的算計,偏偏有一生靈因果混亂,不得天道洞悉——李長生。


    鴻鈞是為自己的徒弟而來!


    再聯合前幾日不周山的恐怖魔相,和李長生的日記內容,聰慧的女媧心中登時有了料想:


    李長生,闖了大禍!


    大到驚動了鴻鈞道祖!


    打謎語非女媧所擅長。


    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


    “老師不妨有話直說。”


    “啪。”


    女媧說罷,鴻鈞恰巧落下第九子。


    此時,棋盤上,黑子呈九星連珠之局,鴻鈞抬起頭,目光深沉,如包容萬相的黑夜,問道:


    “女媧,你那徒弟,去哪兒了?”


    九星連珠,大凶之兆,天下大亂!


    果然。


    是為長生而來。


    聞言,女媧一顆芳心提到了嗓子眼,表麵卻裝作泰然自若,答道:


    “我也不知道。”


    “女媧不像老師,我不會教徒弟,對長生平時我都是散養,很少過問他的私事。”


    這是句實話。


    你要她殺人她行,要她教人…


    她頂多就是搶一堆天材地寶丟給李長生,讓他自己看著吞,吞完了再去給他搶。


    啊~


    多麽樸實無華的關愛啊~


    鴻鈞老祖深深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女媧,話鋒突轉,道:


    “魔祖回來了。”


    “什麽!”


    此言,叫女媧頃刻花容失色。


    不周山那道魔柱,是魔祖羅睺?


    自己的徒弟,跟羅睺扯上了因果?


    怎麽會這樣?


    魔祖羅睺是整個洪荒生靈共同的敵人,如果李長生真的跟其有染…


    別說是自己了,即使是鴻鈞不計前嫌,出麵作保,都保不住他啊!


    洪荒眾生,是絕不會給這尊龍鳳量劫的始作俑者,險些帶給洪荒大陸滅頂之災的大魔,一絲絲卷土重來的機會的…


    跟他有關係的生靈,隻有死路一條!


    不。


    長生是本宮的徒弟。


    不管長生有沒有沾上羅睺的因果,本宮都不能承認這件事,本宮要他活,不要他死。


    然而,在明知魔祖羅睺可怕的前提下,女媧的第一念頭,卻是要替李長生瞞天過海。


    不需要多餘的理由。


    他是她的徒,這樣,就夠了。


    “老師莫不是以為,魔祖羅睺重生跟我家那徒兒有關吧?”


    “長生的跟腳老師您知道的,他是造化玉蝶的碎片所化。”


    “造化玉蝶染過魔血,與羅睺陣營敵對,他是沒理由幫助魔祖羅睺複生的呀。”


    “我家那徒兒雖說年紀尚小,卻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他怎會傻到勾結魔祖?”


    女媧分析的頭頭是道,鴻鈞也信了幾分,隻是事關重大,他仍舊不放心,又告誡道:


    “女媧,羅睺危害,不用為師提醒了吧?”


    “老師,女媧願替長生擔保。”


    女媧神情莊重,道:


    “如若他真與羅睺勾結,吾必身先士卒,大義滅親,將其葬於蠻荒歲月,永不超生!”


    “你還真是寵溺他。”


    見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鴻鈞嗟感一聲,搖頭歎笑,起身告辭:


    “如此,為師便告辭了,你也多留意留意魔祖蹤跡,既成聖人,你也有守護洪荒安定的職責。”


    “女媧謹遵老師教誨。”


    女媧起身送鴻鈞。


    至鴻鈞的氣息完全散離三十三重天,女媧才心有餘悸地關上媧皇宮的宮門,坐回蒲團,又氣又愛地自語道:


    “小長生啊小長生,你是真不讓本宮省心。”


    自己就去天庭開了個例會,他就捅破了洪荒的半邊天,那自己若是再出去的久一點…


    他不得把洪荒大陸給踏碎了哇?


    女媧暗下決心:


    日後說啥也不能讓李長生脫離自己的視野!


    想著。


    女媧拿出日記本,書接上回,翻看起來。


    她想知道自家徒兒跟羅睺,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她心甘情願的庇佑李長生不假,卻也不信李長生跟羅睺之間是幹淨的。


    以鴻鈞的地位,不會無的放矢的。


    果不其然。


    剛往後翻了一頁,女媧便被日記上的內容給驚呆了:


    【我在洪荒有名分了。】


    【我繼承了羅睺的魔道。】


    【世上再無魔祖羅睺,隻有魔祖李長生。】


    …


    女媧捏著那頁紙張,玉手微顫,反複橫看,揉了好幾遍鳳眸。


    她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然…


    堂堂妖族聖人,能眼花到看錯幾行文字嗎?


    “嘶~”


    確認百遍,末了,女媧倒吸一口涼氣,捂著鮮豔欲滴的紅唇,喃道:


    “任老師想破了腦袋也不會想到,長生沒有跟羅睺勾結…而是直接繼承了羅睺的魔道吧?”


    誰能想?


    誰敢想?


    誰會想?


    眾所周知,生靈的道和跟腳是與生俱來的,是命中注定的,哪怕是聖人,也更改不了。


    可自己的徒弟,居然在日記裏說,他繼承了羅睺的道和跟腳!


    這事就像你在開車,都進去了,結果身下的女人告訴你她是個男人一樣…


    匪夷所思啊!


    如果不是知道日記騙不了人,女媧是萬萬不敢相信的。


    “長生這段因果,也太大了吧?”


    “他怎麽敢的啊?”


    “這臭小子,回來本宮非得好好收拾他!”


    女媧不停拍著跌宕起伏的胸脯,盡量使自己保持平靜。


    半晌後,像是下了某種重要決策,女媧貝齒咬著櫻唇,抬起皎潔玉手,指尖華光繚繞,印在日記本上,輕輕一撕…


    “撕拉。”


    記錄著李長生身化魔道的那頁紙張,竟被她撕了下來!


    接著,女媧心中默念法訣,撕開虛空,將紙張丟入虛空,放逐到無盡冥河。


    她要把這件事,徹底從世間抹去。


    冥河,是它最好的歸宿。


    那裏無根無垠,無氣無法,沒有時光,沒有歲月,沒有因果,紙張在那,誰也追溯不到。


    此時的女媧還不知道,巫妖量劫後,冥河,會成為有主之物,而那張日記紙的秘密…


    清理完紙張,女媧看向後麵的日記內容,試圖通過後麵的內容,緩解內心的澎湃。


    誰知,這一看,她心裏的浪,更大了!


    李長生的字,寫的倒挺漂亮。


    但是這內容…真是生靈寫出來的嗎?


    巫妖之戰、封神大劫、西天取經…


    還有那聞所未聞的仙魔!


    天呐。


    這都是什麽啊?


    日記的內容,衝擊著女媧的心神。


    無論自己怎麽推演,未來都是一片黑霧,可自己這徒弟預測個未來怎麽就跟玩兒一樣啊?


    就如同他生來就知道這些事,或者有什麽未卜先知的神通似的。


    “本宮這徒弟,也太逆天了吧?”


    女媧咽了咽口水,合上日記本,閉目,心中久久不能釋懷:


    “他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啊?”


    女媧想的入神,沒聽到宮門開合的聲音。


    等到她睜眼時,卻見一俊美的少年,直挺挺的站在她麵前,歪著腦袋,好奇的望著她:


    “師尊?你這是怎麽了?”


    自己都進來好一會兒了,女媧也沒察覺。


    聖人的警惕性這麽低的嗎?


    哈。


    好一個警惕性低!


    這心聲要是被女媧聽見了,女媧多多少少得罵上一句:


    呸,還不是給你這臭小子害得?一天天淨整那死出相。


    還好女媧不會聽心聲。


    “呀,長生回來啦。”


    一見少年,女媧美眸掠過一縷慌張,但很快被其掩蓋。


    她不動聲色的收起日記本,蛇尾伴著豐腴翹臀搖曳,遊到門口,探出頭左右看了一眼,謹慎問道:


    “沒人跟蹤你吧?”


    “跟蹤我做甚?”


    李長生一屁股坐到蒲團上,不解道:


    “怎麽了這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你還有臉問?”


    看著一臉無辜的李長生,女媧氣不打一處來,鳳眸瞪著少年,質問道:


    “為師問你,這兩天你幹嘛去了?”


    “沒幹嘛呀。”


    做賊心虛,李長生目光躲閃,不敢正視女媧淩厲的眼神,底氣不足道:


    “溜達溜達。”


    怎麽說呢。


    他不想讓女媧知道自己成了魔祖。


    他是很信任女媧的,但熟讀洪荒小說的他也相當清楚,洪荒的生靈有多厭惡魔祖。


    誰做了讓父母厭惡的事,還主動告訴他們?


    這不純純的找罵嘛?


    可惜,女媧已經知道了。


    “哼,溜達?”


    女媧冷哼一聲,麵色瞬間陰沉,蛇尾一挑,閃身到李長生左側,猛地伸出玉手,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狠狠一擰:


    “溜達溜達成了混沌魔神?”


    “啊?”


    “臭小子,連為師都敢騙?”


    氣頭上的女媧沒有手下留情,疼的李長生當即慘叫連連:


    “哎喲,別別別,別揪,疼。”


    瞧著女媧滿麵怒容,李長生立馬就曉得事情敗露了,怕女媧生氣,他也沒膽子躲開女媧的手,隻能求饒道:


    “錯了,我錯了,師尊!”


    “錯?你知不知道羅睺的因果有多大,啊?”


    盡管心疼,但女媧仍未鬆手,繼續揪道:


    “一句錯了就完了?”


    “還好意思喊疼?得虧你師傅是我,要換成我的老師,你早就神形俱滅了你知不知道?”


    她必須讓李長生長點記性。


    洪荒處處凶險。


    他這樣亂搞,真容易把自己搞死的!


    女媧可不想失去這個徒弟。


    “師傅,師傅,真錯了。”


    李長生疼的眼淚汪汪,雙手亂舞,不停喊道:


    “徒兒真的知道錯了,沒有下一次了!”


    態度要多誠懇,有多誠懇。


    “哼,量你也不敢了。”


    女媧這才罷休,鬆開李長生。


    “師傅…對不起…”


    李長生耷拉著腦袋,揉著通紅的耳朵,張口欲言。


    此刻的他,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自己做了人神共憤的魔祖,女媧非但沒有急著跟自己劃清界限,撇清關係,還關心自己有沒有出意外,有沒有人盯上自己…


    她罵自己,更是對自己的擔憂所致。


    她可是聖人啊,冰清水冷的聖人啊。


    一尊聖人,能為自己做到這樣,李長生真覺得,自己這輩子值了。


    得師如此,夫複何求!


    “我…”


    “少跟為師矯情哦。”


    女媧沒好氣地開口,堵住李長生想要說的肉麻情話,伸了伸玉手,笑眯眯的問道:


    “為師要的糖醋排骨呢?”


    女媧發現,認識李長生後,她要的就不多了。


    那個少年喊的一聲師尊。


    那個少年做的一鍋排骨。


    還有那個少年的一抹微笑…


    這些,足矣。


    有了這些,她為他做的所有,便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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