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氣放晴。


    一人族族人上泰山采藥。


    誰知他剛進入泰山,就被眼前的景象給看呆了:


    不知怎麽的,今日泰山周邊,那些沒化形的、沒開智的生靈,格外的不安分,仿佛春春芽冬發了一樣。


    可現在洪荒還沒有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啊…


    采藥人正百思不得其解時,突然!


    泰山上,響起一道抑揚頓挫的聲音:


    “嘶!”


    聲音動人,婉轉悠揚。


    如琴瑟和鳴,引林間飛鳥附奏。


    采藥人卻臉色大變。


    這道聲音內,蘊含著一股來自血脈的威壓,他聽到這道聲音的一瞬間,竟直接產生了想匍匐跪拜的衝動。


    普天之下,能發出這種聲音的,隻有兩尊生靈。


    一尊,坐鎮朝歌,為當代人皇。


    一尊,坐鎮上蒼,為人族聖母。


    人皇不會輕易出朝歌,所以,這道聲音的主人是…


    “此地…不宜久留!”


    …


    泰山之心處。


    歌舞升平。


    “徒兒,我記得你有句詩頌的特別好,叫,叫映日荷花別樣紅,對,就是這句,我的天,是真的夠紅的啊。”


    “長生哥哥,羲和沒力氣了…”


    “快,她們是廢物,我可以,繼續,今日老娘必須跟你分出個勝負,娘的,老娘出世到現在,就沒輸過呢!”


    “你們…放過我吧!”


    十二個時辰後。


    “好徒兒…呼…為師…為師這輩子…呼呼…誰都不放在眼裏…呼呼…但今個兒…啊…為師是…是真服你了!”


    “嗚嗚嗚…長…長生哥哥…嗚嗚嗚…”


    “啊哈哈哈…老娘…老娘要瘋了…李長生…厲害…你是老娘…老娘遇到…呼哧…最強的金仙…老娘也服了!”


    “你們三個…瘋子!”


    又過了十二個時辰。


    已是午夜。


    泰山又恢複了寂靜。


    李長生恢複著元氣。


    女媧、羲和、後土,三女聚在一起,說著女孩子家的悄悄話,時不時對李長生的背影指指點點,交流著心得。


    泰山之心處十分安靜。


    大概沉默了一枝香的功夫。


    李長生才緩緩睜開雙眼,吐出一口濁氣,一邊揉著自己的腰,一邊嘴裏罵罵咧咧,一邊踉踉蹌蹌地起身:


    “呼,真他娘的累挺。”


    “本座以後再也不讓你們三個聚到一塊兒了。”


    “三個女人一台戲,唱的是扶門而出啊?”


    雖然他因此晉級了太乙金仙之境,但過程有多痛苦隻有他自己明白,如果時光可以重來…


    他寧可昨天去的是紫霄宮!


    他寧可昨天麵對的是鴻鈞!


    被鴻鈞打死都比那會兒痛快!


    “你這逆徒,怎麽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聽到李長生的碎碎念,女媧皺了皺眉,不滿道:


    “吃虧的明明是我們好嗎?”


    “你們吃虧?你們哪兒吃虧了?”


    女媧不說話還好,她一說話李長生直接炸毛了。


    他強忍著疼痛,怒氣衝衝地衝到三人麵前,捏著三人紅光滿麵,容光煥發,青春了萬萬倍的俏臉,嚷嚷道:


    “來來,師尊,你告訴我,誰家吃虧了是這神情?”


    “本宮就是,你不服啊?”


    女媧翻了個白眼,一把拍開李長生的手,嗔道:


    “還有,不許沒大沒小的,為師還是你師尊!”


    “呸,就你還為人師表呢?”


    女媧說完,李長生還沒接話,後土先跳出來道:


    “昨天就你最起勁,還搶老娘的位置!”


    “管本宮什麽事?你自己沒本事。”


    “你!”


    女媧昂首挺胸,不理氣急敗壞的後土。


    羲和坐在一旁咯咯直笑。


    李長生雖然無奈被兩人成功轉移話題,卻也不忍打破這和諧的一幕,隻能聳了聳肩,繼續回去調養身體。


    經曆過這檔子事,這三位高不可攀的神女,算是徹底跌落凡塵,沾了紅塵之氣了…隻限於麵對李長生時。


    不得不說,這是件好事。


    收服了她們,就等於握住了洪荒的大勢…


    當然,這也是隻限於李長生而已。


    三女打打鬧鬧,玩到了天明。


    李長生也在泰山魔氣的反哺下,重回巔峰:


    “沒想到當年無意為你開的靈智,居然成了魔心。”


    地麵之上,李長生收獲頗深的感慨道。


    也不知道這對於泰山來說,是福還是禍。


    不過李長生眼下最關心的不是這個。


    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後土立地道!


    後土在泰山待了千萬載,已完全與泰山相連,再加上今時今刻,是黃道吉日,良辰吉時,天時地利人和…


    正是立地道的最佳時機!


    拒絕了後土再來一次的請求後,李長生鄭重道:


    “行了,收起歪心思,準備準備,要立地道了,等你立完地道,想怎麽玩我都陪你,先辦正事。”


    “嗷…”


    後土失望的點點頭,卻也沒說什麽:


    “知道了,我會努力的!”


    大橘為重。


    孰輕孰重,後土還是分得清的。


    “嗯,加油,”


    李長生拍拍後土點香肩,以示鼓勵,而後轉過身,朝女媧和羲和道:


    “師尊,小金烏,我們也出去吧,給後土留一個安靜的環境,事關重大,容不得分神。”


    “善。”


    二女應下。


    三人離開泰山之心。


    與此同時。


    不周山。


    盤古殿外。


    十一祖巫麵色凝重,圍圈盤坐,眺望泰山。


    百息後。


    泰山之上,風起雲湧,天機鬥轉,一道洪荒生靈聞所未聞的玄妙至臻氣息,於泰山上空匯聚。


    帝江知到了該動身的時候,朝其餘祖巫問道:


    “諸君,準備好了麽?”


    其餘十位祖巫鄭重點頭,不言不語。


    “開始吧。”


    帝江一聲令下。


    十一祖巫身上各自釋放出顏色不一的光芒,隨著光芒閃耀,十一祖巫的境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跌落。


    而這些彩色光芒,全部與空中交匯,凝聚成一束金色的光柱,折射入泰山之心,沒入後土的識海。


    後土芳心一痛,眼眶微紅。


    但很快收起情緒,嚴收靈台清明。


    她知道,現在不是家長裏短,兒女情長的時候。


    眼下最重要的是立地道。


    如果自己沒有成功,那才是辜負了各位大兄的奉獻。


    隨著光柱越匯越多,整個洪荒大地開始震動。


    當十一祖巫的境界完全跌落至最原本的狀態時,自帝江而始,十一祖巫井然有序的開口,立言道:


    “吾空間速度之祖巫帝江,今以道消隕落為代價,獻空間大道於小妹後土,助其立道,望道尊恩準!”


    “吾東方古木之祖巫句芒,今以道消隕落為代價,獻木之大道於小妹後土,助其立道,望道尊恩準!”


    “吾南方離火之祖巫祝融,今以道消隕落為代價,獻火之大道於小妹後土,助其立道,望道尊恩準!”


    “吾西方庚金之祖巫蓐收,今以道消隕落為代價,獻金之大道於小妹後土,助其立道,望道尊恩準!”


    “吾北方葵水之祖巫共工,今以道消隕落為代價,獻水之大道於小妹後土,助其立道,望道尊恩準!”


    “吾冰與雨之祖巫玄冥,今以道消隕落為代價,獻冰與雨大道於小妹後土,助其立道,望道尊恩準!”


    “吾巫族雷部之祖巫強良,今以道消隕落為代價,獻雷之大道於小妹後土,助其立道,望道尊恩準!”


    “吾時間之祖巫燭九陰,今以道消隕落為代價,獻時間之大道於小妹後土,助其立道,望道尊恩準!”


    “吾巫族風部之祖巫天吳,今以道消隕落為代價,獻風之大道於小妹後土,助其立道,望道尊恩準!”


    “吾巫族電部之祖巫翕茲,今以道消隕落為代價,獻電之大道於小妹後土,助其立道,望道尊恩準!”


    “吾巫族毒部祖巫奢比屍,今以道消隕落為代價,獻毒之大道於小妹後土,助其立道,望道尊恩準!”


    地道與天道並駕齊驅,立道之事,需通報大道。


    十一祖巫之聲,回蕩天地,久傳不絕。


    大道虛無縹緲的聲音與空中響起:


    “準。”


    十一祖巫相視一笑。


    而大道聲音落後。


    十一祖巫的身形,開始漸漸崩潰。


    從腳,到腿,到手臂,再到身軀…


    臨近道隕,他們是笑的。


    那笑容很複雜,也包含了很多:


    有對巫族未來的憧憬、幻想;


    有對後土此行的祈禱、盼望;


    還有對洪荒大陸的不舍、眷戀。


    是啊。


    不管洪荒在外人心中有多險惡,有多危機四伏,但在這些土生土長的洪荒生靈心目中…它永遠是最初的模樣。


    它是夢想開始的地方,也是生命終結的地方。


    落葉歸根,埋骨無悔。


    他們生在這兒,葬在這兒,這,便是歸宿。


    “別了,後土…長生…還有…大家…”


    最後一縷道之力匯入後土的體內。


    十一祖巫的聲音也徹底消散。


    但他們的音容笑貌,亦烙印在了天地之間,烙印在了百族的心頭:今時今日,洪荒眾生再次見識到了什麽叫…


    親人!


    隻有親人,才會無私奉獻,隨死無悔。


    僅為一句“立地道便可救巫族”,堂堂十一尊本可以長生不老的巫族,慷慨赴死,這是何等的壯烈悲情。


    百族皆是淚目。


    恍惚時。


    天地間。


    仿佛又傳唱起了一聲慷慨激昂的千古絕句: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複還。


    若能盛我族中意,壯士合懼不複還?


    生亦何苦?


    死亦何哀?


    為我族中族人而死,此為…死得其所!


    泰山之心。


    後土的眼角,流下一滴滾燙的濁淚。


    …


    十一祖巫獻祭。


    接下來的事,便是水到渠成了。


    祖巫後土如今坐擁十二條法則大道,跟腳堪比巔峰時期的混沌魔神,甚至乃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成聖也好,立地道也罷,對她而言隻是覆手之間。


    她隻需要耐心消化十一條法則大道,等待一個合適的契機,一舉衝破牢籠,天地桎梏,地道當立。


    這個時候。


    所有生靈都感覺到了一股心悸之感:那些長生不老的,那些先天生靈,忽然感覺到了壽元的盡頭。


    地道便是輪回。


    輪回便是抹除所有的記憶,活著時候所有的一切,重頭來過,死字的意義,再次被拔高了一個層次。


    當然。


    這些與那些大能、巨頭無關。


    一些有實力的生靈,還是能逆了輪回的。


    比如女媧、鴻鈞、通天教主這樣的聖人和混元。


    還有李長生。


    因為地道也是由後土掌控的,她將天地歸於輪回之內,卻可以將一部分生靈排除在外。


    誰白了,就是特權,走後門。


    所以這些生靈並不關心後土能不能立地道。


    但那些沒有被輪回排除在外的生靈卻不是這樣想的。


    “我們要不要阻止她?”


    一生靈問道:


    “這樣下去,我們都要輪回了。”


    地道若立,那便是強製性的。


    隻有後土得到同意的生靈,才能跳脫,其他生靈如果敢逆輪回,那就是逆大道,你逆一個試試?


    “阻止他?”


    而生靈的長輩聽到生靈的問題後,卻是抽了那生靈的後腦勺一下,壓低聲音,指了指天空,低沉道:


    “你看看,那是誰?”


    生靈連忙順著長輩的手指看去。


    卻見那雲層之上,坐著一尊人身蛇尾的身影。


    身影曲線妖嬈,坐姿慵懶,嫵媚天成,如一顆剛剛成熟的水蜜桃,卻帶著驚天地,泣鬼神的無上意誌。


    她一人盤踞天穹,給整個洪荒大陸帶來了陰影,猶如那道看似嬌柔的嬌軀,遮蔽了整個洪荒大陸的天空。


    生靈不敢多看她一眼,匆匆低下頭,矢口不再提所謂的阻攔之事,隻顧難以置信的自言自語道:


    “不可能啊,沒道理啊…”


    “為什麽會是那位?那位為什麽會幫後土?”


    “妖族跟巫族不是有血海深仇嗎?”


    “就算有她徒弟在…這…這也不可能的啊…”


    不止是他。


    所有欲阻攔後土立地道的生靈,都看到了那道身影。


    她就靜靜地坐在空中,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


    事實上,她什麽都不需要做,也什麽都不需要說。


    她隻需要坐在那兒,安安靜靜的坐著,便能威懾住所有心懷不軌的宵小之徒,無一生靈敢在其下放肆。


    因為高空上的那道倩影,叫女媧。


    女媧,兩個字,短短十三畫,在洪荒…


    象征著一座不可逾越、不可攀登的高山。


    她,便是無敵!


    洪荒百族都知道,有女媧坐鎮…


    不會再有生靈,能阻止後土立地道了!


    大勢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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