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軒轅言之鑿鑿,不惜為了聽訞起兵謀反,這裏頭便沒有那麽簡單。


    難道聽訞的單純都是裝出來騙自己的?她的心裏真的還裝著另一個人?


    薑離隻覺得喉嚨口堵得慌,如鯁在喉呼吸不暢。


    “你讓王後出來,我要聽她親口解釋。”忍著心裏的不適,他麵色平淡地對軒轅道:


    “你的話隻是一麵之詞,我一個字都不信。”


    軒轅盯著薑離的眼睛看去,敏銳地發現了人皇平靜之下掩蓋的波瀾起伏,不禁大笑:


    “你覺得這個時候,我還會讓聽訞出現,把她再一次拱手相讓,然後乖乖送上自己的人頭給你砍嗎?”


    薑離果真就掩飾不下去了,怒問:“你把她藏到了哪裏?”


    軒轅好整以暇:“她不想見你,又何須我刻意多事去藏匿?好不容易才脫離了你的桎梏,她應該過回自己想要的生活。”


    “放屁!”薑離忍不住爆了粗口,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用髒話罵人,可見是氣得狠了。


    軒轅反倒不著惱了,看著暴怒的薑離笑道:“人皇陛下,何必如此大動肝火呢!聽訞妹妹有話讓我轉告於你,考慮到你的麵子我才沒有當著大軍的麵說出來。


    我以為你會有一絲絲感激,如今看來卻是惱羞成怒,聽訞妹妹即便有心見你一麵,怕也是不敢露麵了。你知道的,她那個人最是膽小。”


    薑離氣得幾乎就失去了理智,但他骨子裏的隱忍告誡了盛怒的自己,沒有見到聽訞的麵,沒有聽到妻子親口承認,這件事就不可盡信,說不定還是軒轅故意說了來刺激他的也未可知。


    努力調整了情緒,薑離冷冷地言道:“王後還有什麽話要你轉告的,一並道來。”


    軒轅眉頭一跳,他沒有想到薑離還有這般隱忍的功夫,本以為他在聽到關於自己和聽訞的事後,會暴跳如雷上來拚命呢!


    於軒轅而言,與其被迫自盡,還不如激怒薑離,跟他痛痛快快打一場,便是死於神農鞭下也比窩囊自盡要來得榮光。


    無非就是一死,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至於聽訞,倘若自己今日必死,隻能怪天命不公了。


    想到此,軒轅麵露譏諷,言語刻薄道:“人皇薑離,你聽好了,聽訞妹妹讓我轉告你,她嫁你為妻實乃被迫而為,成親以來痛不欲生。


    她說,你若還顧念夫妻之情,就當她在亂軍中被殺,世上再無聽訞便是了。”


    薑離眼神灼灼看向軒轅:“她的意思是說,與我恩斷義絕是嗎?”


    冷靜下來一想,軒轅的話裏漏洞百出,聽訞與自己成親雖隻三日,但她並未表現出軒轅所說的被迫無奈來,痛不欲生更是無稽之談。


    倘若事情是真的,那隻能說聽訞的偽裝能力太強,騙過了所有人。


    還有一點,即便真如軒轅所說,聽訞隱忍出逃也就是了,為何連自己的父母親族都不放過,將他們屠殺幹淨又是為何?


    如果聽訞真是這般狠辣無情之人,那自己也不必留戀什麽,索性將她與軒轅送作一堆殺了也罷。


    薑離自信還有幾分識人的本領,他不相信聽訞是個毒婦。


    假設一旦成立,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種種跡象都說明,軒轅在撒謊。


    到底是人皇,薑離很快冷靜下來,寄望於對方主動交出聽訞顯然不可能,也就隻剩一條路了。


    提起神農鞭直指軒轅,薑離冷酷地宣戰:“不必廢話了,我殺了你再去找王後也是一樣的,接招吧!”


    很明顯,軒轅也沒指望僅憑幾句話就徹底摧毀人皇的心理防線,成敗與生死,他早就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斂容正色對上薑離的眼神,軒轅單手舉起大劍,氣勢凜然地回應道:“死在炎帝神農鞭下,我死而無憾!”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此時的軒轅不過勉力支撐罷了,他不可能是薑離的對手。


    隻消薑離衝上前,輕輕鬆鬆就能殺掉軒轅,然後砍下他的人頭宣告叛亂平息了。


    陰沉沉的天空正在醞釀一場驟雨,一聲又一聲的雷鳴從天邊奏響,沉悶地滾過天穹。


    軒轅仰頭看了眼天色,嘴角邊不禁扯出一絲苦笑,莫非連老天也確定了他今日必定殞命,所以提前奏響了一曲死亡之歌,要送自己最後一程了嗎?


    天地漸漸暗了下來,像一口烏黑的大鍋罩在大地之上。


    薑離一步一步踏上前,神農鞭烏芒攢動隨時都可以發出最強一擊,足以讓一條性命化為烏有。


    軒轅應戰,大劍一橫擋在胸前,亦是視死如歸無懼無悔。


    “反叛者,去死吧!”薑離大喝一聲隻取軒轅頭部。


    軒轅挺劍格擋,原以為還不至於敗北太快,卻被神農鞭上傳來的強大力道掀出了一丈之外,仰麵砸進了塵埃裏。


    猛地嘔出一口濁血,軒轅麵如死灰。


    人皇自身修為不錯,再加上有神農鞭加持,人界已沒有他的對手了。


    薑離站在一步開外,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冷氣森森道:


    “人族的刀從來都不會對準自己的同胞,反叛者除外。我以人皇之名宣布,你,有熊氏軒轅,即刻起不再屬於人族,你的罪行必須以你的鮮血來洗刷。”


    言罷,薑離手上的神農鞭一抖直襲軒轅,他下了殺手。


    軒轅滿麵不甘,但他連掙紮的氣力都沒有了,隻能被動等死。


    閉上眼睛那一刹那,天穹之上一道閃電倏然劃過,驚雷聲中神農鞭兜頭砸下,而一具溫軟的身軀舍生忘死撲到了軒轅身上。


    雷鳴止息,神農鞭滾落一旁,薑離呆呆盯著地上的兩人,一臉憤慨。


    “聽訞,你果真……果真……”無比的憤怒令薑離嘴唇顫抖,語不成句。


    沒錯,塵埃裏那個死死護住軒轅的,正是他的王後聽訞。


    她突然出現,毫無聲息,像個影子般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哪怕薑離修為深厚,也說不清她是如何突兀出現的。


    聽訞回頭看來,絕美的容顏上帶著痛苦,也帶有祈求:


    “陛下,您饒了他,饒了軒轅哥哥吧!”她說。


    薑離全身僵硬,臉色比聽訞的還白,一時間各種複雜的念頭和情緒蜂擁堵上了他的胸口和喉嚨,竟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聽訞身著豔紅色的衣裙,這是她最為鍾愛的衣衫,是薑離央了列山氏中手藝最好的前輩特地縫製而來。


    薑離還記得新婚第二日,當他將這件衫裙捧給聽訞時,她雙眼發光的樣子。


    可是,他的新婚妻子,此刻就穿著他精心準備的衣衫,緊緊抱著另一個男人,不惜挺身相護為其擋下神農鞭的雷霆一擊。


    看著嘴角滲血還在苦苦哀求的聽訞,薑離不知道是該慶幸他及時收手沒有打實那一鞭,還是該後悔手軟沒能直接砸下去。


    軒轅從地上坐起來,扶著聽訞的肩膀關切道:“聽訞妹妹,你還好嗎?你怎的這般傻?我不值得啊!”


    聽訞雙目含淚,連連搖頭:“軒轅哥哥,你快跟陛下認個錯,說你一時衝動不是真的要反叛好不好?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軒轅滿麵感動,看都不看一眼薑離,視死如歸道:“死則死耳,我不會求他的。死前還能見你一麵,我願足矣。”


    聽訞哭泣哀求:“軒轅哥哥你不要這樣說,你得好好活著,我要看你好好活在這個世上。”


    二人哥哥妹妹好不感人,可這些看在薑離眼中卻覺得無比惡心。


    “夠了!”他大喝一聲,上前一把拽起聽訞,猙獰了麵容憤怒質問:“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你寧可自己死也要護他是不是?”


    聽訞被薑離大力猛拽,後背上的傷處汩汩滲出鮮血,衣裙上不顯,但點點滴滴灑落在塵埃裏,觸目驚心。


    雖然薑離及時收手,神農鞭沒有砸在聽訞身上,但如神農鞭這般人界至強的靈武兵器,便是其本身逸散出的殺伐氣息,已經足夠滅殺一個普通凡人了。


    聽訞自身修為不高,受傷在所難免。


    薑離一隻手狠狠攥住聽訞纖細的手腕,眼睛裏湧動著憤怒的赤紅之色,手指軒轅厲聲又問:


    “你知不知道,反叛意味著什麽?他,你的軒轅哥哥,殺掉了桑水一族你父母一係所有族人,這般狠辣之人,你還要執意護他不死是不是?”


    聽訞呆了,軒轅也呆了。


    “不會的,不會的。”聽訞搖頭否定:“軒轅哥哥怎麽會殺我的父母族人?他沒有,你胡說!”


    軒轅亦是附和:“我沒有,聽訞妹妹你要相信我,我如何會對你的父母親人下手屠殺。”


    薑離一把推開聽訞,任其跌坐在塵埃裏,揮手一召神農鞭自行飛到他的手上。


    揮鞭指向聽訞,薑離冰冷地像一尊殺神:


    “好一個郎情妾意,既然如此,我送你和他一起去死,如你這般婦人無恥之尤,留著豈不髒了我人皇宮。”


    聽訞痛得說不出話來,隻用一雙含淚妙目仰視薑離,那裏麵清澈而惶惑,有攝人心魄的奇妙力量。


    薑離咬緊了牙關,似乎是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心軟。


    就是這雙眉眼,讓他沉迷癡愛一往而深,看似簡單明了,內裏卻深不可測。


    原來軒轅沒有說謊,他的王後的確與之有舊情難斷,甚至可以為了他的情郎哥哥拚死相護。


    一直睥睨別人,到了最後才發現笑料竟是自己,薑離的一顆心碎成了一地渣。


    眼看薑離就要動手,軒轅撲到了聽訞身前,張開雙臂將聽訞護住,悍不畏死地對薑離言道:


    “人皇,如果非要殺一個人才能平息你的怒火,那你衝我來就是,不要為難聽訞妹妹,她是無辜的。”


    薑離的憤怒之中又摻雜了一股難言的恥辱,這是公然在他麵前展現他們的恩深義長?還是說,這個人族的反叛者自信聽訞真的能護住他?


    不論何種算計,在薑離看來都是對自己莫大的羞辱,而這裏頭聽訞的殺傷力占了一大半。


    如此羞辱,沒有哪個男人能容忍,更何況是人皇。


    奪妻之恨,謀反之罪,兩條之中任何一個都夠得上他軒轅被砍頭了。


    薑離不想看到軒轅,揮手打出一股勁力將軒轅扔到一邊,徑直上前看向聽訞。


    “聽訞,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他看著聽訞的頭頂道。


    聽訞的注意力卻並不在此,她急切地喊叫:“軒轅哥哥,你不要管我,你快走吧!”


    薑離氣得嘴角隻抽,蹲下身一把捏住聽訞的下頜,強迫她看向自己,無情地嘲諷她:


    “事到如今,你都自身難保了,還在為別的男人操心,你說說看,本皇該送你一個什麽樣的死法,才能配得上你這份癡情呢?”


    聽訞淒然落淚,再也沒有了她往日裏媚而不妖的清貴氣質,哭著哀求道:“陛下,求求你放過他吧,你要殺就殺我,軒轅哥哥不能死,他是……”


    “住口!”薑離用從未有過的殘酷眼神臨摹聽訞的麵龐,嘴角露出惡魔才有的笑意,一字一頓道:“本皇賜你戮脯之刑可好?”


    說罷,他又惡狠狠看向一旁狼狽不堪的軒轅,殘忍一笑道:“當然,你的軒轅哥哥,本皇不會殺他,賜他宮刑日日為你描畫形貌。”


    聽訞出身小部族之家,自是不懂這兩種刑罰的厲害,哭著道:“陛下隻要答應讓軒轅哥哥活著,一切罪責我來承擔。”


    軒轅則不同了,聞言不禁恨聲大叫:“人皇,你卑鄙無恥,要殺要刮直管衝我來,不要為難她。”


    薑離深深看了一眼聽訞,鬆手起身,滿麵厭惡道:“不必在本皇麵前惺惺作態了,看著惡心!”


    一陣風起,大雨頃刻而至,綿密的雨點砸進塵埃裏,濺起塵煙朦朧一片,也掩蓋住了聽訞的哀哀哭泣之聲。


    薑離轉身,一任雨水衝刷著自己的身軀和頭臉,再也不願多看一眼那兩個泥漿裏互相攙扶的男女。


    他仰頭直麵大雨的侵襲,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來衝刷掉滿身的恥辱。


    一日之間倚重的部將背叛,心愛的妻子背叛,這般不堪的經曆他該如何承受?


    殺與不殺,皆成羞辱。


    人生中從來沒有哪一刻,能比此刻更為憤恨。


    薑離痛恨軒轅和聽訞,更痛恨自己,因為他不合時宜的心軟,竟然無法真的對聽訞痛下殺手。


    背對著二人,薑離沉沉道:“聽訞,你我之間從此恩斷義絕!你跟他走吧,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讓我看見你們。”


    雨絲綿密,聽訞的鬢發打濕成了一綹一綹粘在臉上,便是哭紅了的眼眸和這般狼狽,依然難掩她姿容絕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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