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在道祖身邊待的時間相對較多,自身也沒什麽吞天滅地的野心,聽罷除了遺憾倒也不做他想。


    對於少昊來說,這是他早就暗中猜測到了的結果,心下苦笑一聲也就丟到了一邊。


    既有道祖出手幹預,誰又能說不滿?畢竟道祖也是站在天地安定的高度而行事,僅此一條便足以堵住所有疑忌。


    不用往下接著問,他們都能想象得到,道祖下一句要說的肯定就是‘相較人族,已是奪天地造化擁有超品優勢’這般言語了。


    自恃身懷通天徹地之能,隨便活著就比人界那些弱小好上太多,委實不該再過分覬覦什麽了。


    三界眾生,於某種意義而言,在道祖眼裏其實都是一樣的,天道至公,要維持天地平衡就不會允許某一方絕對強勢。


    可是,少昊和白澤能想通,未必代表所有都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天帝在得到道祖肯定答案的那一刻,頓時麵如死灰,雙眼之中卻湧動著火一樣的憤怒。


    “祖師這是非要看著弟子隕滅,方能趁了您的心意是嗎?”天帝北涼而不甘地低吼,情緒已在崩潰的臨界點。


    眼見天帝失控,少昊已知今日之事不能善罷甘休,就算自己插手勸阻,在道祖麵前抖機靈插科打諢,也沒多大意義了。


    因為,道祖身周的道韻已然變得淩厲萬分,使人不敢存有任何僥幸心理。


    白澤亦是有所感應,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天帝,與少昊又是對視一眼,並微微搖了搖頭。


    此中意味不言而喻,就是無可彌補的意思。


    道祖麵上帶著一絲笑,但身周道韻全然不同於往常,顯見的是生了怒氣。


    “帝昊,貧道與你緣法已盡,你走吧!”道祖淡笑著說。


    精明如天帝,豈能看不出道祖的心意,緣法已盡就是完全放棄的意思,可他兀自不甘心。


    最壞的結果早就在開口之前有所預料,此時的天帝反倒百無禁忌了,一改在道祖麵前唯唯諾諾的習慣,挺直腰板傲氣淩然,盡顯天帝之風儀。


    斂起頹喪失落,天帝亦冷冷一笑言道:“祖師執掌天道運轉,弟子在您眼前不過螻蟻,生死造化全在您一念之間。祖師讓弟子隕滅,弟子隻能順勢而動,絕不敢有任何違拗。隻是……”


    天帝語帶譏諷笑道:“當年您讓弟子去執掌神界,曾經說過不會相負。


    因為您的這句不相辜負,弟子殫精竭慮在那九重天的宮殿裏熬幹了心血,而臨完到底,祖師卻說緣法已盡,您這份算計人心的本領弟子窮盡一生都沒能學到半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兩句不甘心,一次更比一次聲大,道盡了天帝的委屈,也說出了他心裏對道祖的不滿,已然是雙方撕破臉皮的對峙。


    聽天帝說出如此驚天動地的一番話來,少昊深深皺眉,偷覷了道祖泰然自若的臉色,他實在後悔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早知道天帝來了沒好事,就該在他踏進紫霄宮的那一刻告辭離去的。


    但是,此次來無極天是有求於道祖,事情還沒辦成半途而廢,回到昆侖丘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得準允麵見道祖,他又哪裏甘心?


    天帝說道祖執掌天道,少昊不敢苟同,他一直都默默思索著道祖與天道的關係,一度時期曾經有過道祖即天道的想法,但隨之便掐滅了自己這種大膽離奇的念頭。


    道祖執掌天道,是共識,就像天帝執掌神界、坐鎮九重天一般,他們都是秩序的維護者,而不應該是規則的締造者。


    眼下看來,天帝之所以對道祖諸多不滿,歸根究底的原因,就是他想從維護者變成締造者,而這這中間受到道祖製約,才慢慢積累起的怨懟。


    道祖嘴角的弧度漸漸變成了一條直線,從蒲團中坐直了身子,深深看著天帝歎氣道:


    “權勢使人膨脹,真是半點不錯。當年若貧道沒有選中你去九重天,也許你還是紫霄宮那個苦心修行的小童子,便沒有今日這番怨氣衝天了。可見,令你坐了那個位子,貧道亦是錯得離譜。”


    說罷,道祖座下的蒲團緩緩飄起,托著他升到半空,居高臨下對天帝又道:“紫霄宮賞罰分明,既然有錯,那貧道便罰自己千年麵壁思過之刑。”


    道祖自罰,白澤和少昊還哪敢繼續坐著,二人忙起身施禮。


    少昊是真急了:“祖師,弟子等有罪,要罰也是我等領責,弟子願代祖師麵壁千年。”


    能不著急嗎?來了一趟無極天,要說的正事還沒著落,等上一千年,後土都涼透了。


    白澤沒有言語,神情淡然事不關己的樣子,大約心裏已是琢磨著沒有拘束的一千年要如何自在度過的問題了。


    道祖不理會二人對他的態度,獨獨看著天帝,逼迫天帝表態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少昊冷眼旁觀,為天帝的命運捏著一把汗,印象中就從沒有誰敢於這般囂張挑戰,天帝確實是觸及到了道祖的底線。


    天道無情,即道祖無情。


    雖然目前他猜不出道祖在布局什麽?但道祖的棋局還在不疾不徐地布子,三界需要平穩過渡,這種時候容許天帝挑釁。


    或許是道祖考慮到還不是出手的最佳時機,而絕不是顧念著什麽師徒之情?


    不敢想,不能想。


    天帝自也明白這個道理,可已經撕破了臉皮,再想挽回已是不可能了。


    直愣愣盯了道祖,天帝漠然回道:“祖師自罰千年,恐怕弟子此生永無再見祖師之日,今日訣別,但求祖師與天長存。”


    說罷,天帝跪伏在地,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


    磕完了頭,不等道祖發話,天帝翻身離去。


    道祖麵容淡漠,睨了眼天帝背影,終是再無言語。


    白澤見狀追了上去,道祖亦是沒有阻攔。


    紫霄宮中隻剩少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時間著實尷尬。


    “鳳凰,你有所求便直言。”道祖率先開口詢問。


    聽他稱呼中連那個親昵地“小”字都省了,少昊便清楚道祖此時心情如何,後背不禁出了一層冷汗。


    與天帝相比,自認還沒有左右大勢的本領,戰戰兢兢才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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